噗嗤~
海東青的鳴叫聲掩蓋了箭聲,或者薩拉滿腹心事都是完成任務的喜悅,絲毫沒有顧及到身後,一支長箭,斜斜的從他後背插入,又從左胸下方鑽出,濃郁粘稠的血一下子就噴了出來。
在他身後,大地忽然都震顫了起來,突然從地平線上,數以千騎宛若平地冒出來一般,兇惡的奔着自己一方滾滾而來,奔馳在騎隊最前方的,則是剛剛侯賽因放生的那個護衛,這一箭正是他射的。
“薩.”
半年來,死傷還是第一次發生在眼前,讓李缺忍不住向前伸出手,驚駭的吼出了半句。
噴出一口血,薩拉湛藍的眼睛中滿是迷茫,機械式的又舉起了刀,下一刻,數不清的羽箭在他背後傾瀉而下,將他的身影淹沒在下方。
這個時候,剛剛那股淡然也沒了,身後威脅一戒除,扶起地,侯賽因一瘸一拐的撒腿兒就跑,他可是貴人,能活着誰想死啊?
“爲了真主!爲了隱遁派!爲了父親!”
眼看着萬馬奔騰而來,四十多個阿薩辛刺客非但沒有驚慌遁走,反而齊齊的拔出武器,嘶吼着衝了上去,看着他們的背影,李缺則是無比焦急的尖銳嘶吼着。
“都給我回來,任務失敗,撤退!”
沒有人聽她的。
突然出現的阿拉伯騎兵不過距離一百多米,轉眼即到,猶如遇上礁石那樣分開兩邊,將侯賽因包容其中,旋即與阿薩辛黑色的潮流撞在了一起。
十多個人直接被撞飛,剩餘的則是瘋了一般繼續向裡衝着,依靠輕身功夫猿猴一般躍上了奔殺來阿拉伯騎兵的馬上,當即,戰馬嘶鳴倒地,大叢大叢的鮮血從軍陣的最前沿噴灑在乾枯的地上。
轉眼間,自己細心培養半年的弟子徒弟們就全都陷進了陣中,看的李缺頭一次感到了欲哭無淚,焦急中,攥着拳頭,李缺自己乾脆也要嘶吼着衝過去,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尖銳的鳴叫聲忽然再一次在頭上響起。
這才注意到頭上盤旋的海東青,李缺的瞳孔一剎那縮小到了極點,足足愣了兩秒,方纔丟下兵器,一頭鑽進了剛剛出來的茫茫山坳中。
幾乎與此同時,那海東青也是俯衝着向右撲了下去。
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再次攀上戰馬,侯賽因也禁不住感慨萬千,不過到底是梟雄一個,在那個同樣死裡逃生的波斯老護衛以及剛剛被他強行推走的侍衛眼淚旺旺問安後,侯賽因又是全神貫注的注視起戰局來。
不愧是阿薩辛,四十多個刺客短時間內竟然斬殺了七十多個騎兵,向自己又近了一步,但他們的腳步到此爲止,越來越多的阿拉伯輕騎兵從兩翼猛地擁上來,如同雨點般的羽箭打的刺客們身上猶如刺蝟一般,覆亡僅僅在片刻。
“留活口!儘量抓活的!”
這一趟千辛萬苦而來,侯賽因就是爲了這些鷲巢的刺客,看到這兒,不禁大聲的命令起來,這時候也恰好,他的餘光掃過了最後面,李缺那一襲阿拉伯婦女黑色的袍子剛好消失在視線中。
“還有那個女人!無論如何也要給本埃米爾抓住活的!”
侯賽因的吼叫中,又是上百個騎兵脫離了隊伍,縱馬狂奔順着李缺消失的地方怪叫着追了上去。
這功夫,箭雨的襲擊下,能站着的阿薩辛刺客不到十個了,而且各個身上鮮血淋漓,僅僅是依靠意志強行支撐着,邊緣,圍攏的阿拉伯騎手開始怪叫着拿出了套馬索搖晃着,看到這裡,侯賽因也終於露出了個勝利的笑容。
另一頭,山路巴瑪山複雜的山麓內。
氣喘的有如風箱,崎嶇難行的山道上,李缺艱難的向前跑着,追蹤了侯賽因差不多一天時間,哪怕是她,體力也差不過到了極限,大汗淋漓的熱氣連寬大的阿拉伯婦女袍子都溼漉漉的,難受的裹在身上。
身後,隆隆的馬蹄聲與追兵難聽的怪叫聲卻是隱約可現,咬了咬牙,李缺乾脆抽出了藏在腰後的短刀,撕下一塊布綁在手腕上,不過就在這個時刻,一直跟在頭上的海東青又是尖銳的鳴叫一聲,沿着李缺所在山坡直衝了下去,消失在了山後。
愣了下,李缺旋即趴在了地上,耳朵聽了兩秒後,迅速解下了手上綁着的短刃,沿着身旁大樹逞逞怕了上去。
“快,追!別讓她跑了!”
不到一分鐘,跑的灰頭土面的一百多阿拉伯騎兵追兵已經輦到了這裡,狂奔的騎兵渾然沒注意到馬蹄踐踏上了地上幾根極細的鋼絲。
刷刷~
幾支銳利的弩箭從草叢中射出,第三四排騎兵當即倒了黴,慘叫着從馬上掉下來,引得前排騎兵驚愕的下意識停下馬扭過身,就在這個時刻,一道寒光又是從頭上傳來,尾部綁着大石頭的短刀錘子一樣被砸進了前排一個倒黴騎兵的腦袋裡。
白眼一翻,那個倒黴傢伙哼都沒哼一聲就摔下了馬。
“別讓她跑了!”
到底是彪悍的阿拉伯騎兵,鮮血不但沒讓他們畏懼,反而激起了一個個騎兵的兇性,怪叫着,這些騎兵輪着馬刀猙獰的殺進了草叢中。
摸了半天,幾具小型手弩扳機上掛着鋼線被這些阿拉伯騎兵翻了出來,氣的部落百長暴怒的一拳頭打在了樹上。
“該下火獄的!陷阱!”
“頭兒,她在那兒!”正巧一個騎兵扭過頭,夕陽燦爛的陽光照耀下,李缺那一襲黑衣剛好翻到了小山頂,順着山坡就滑落下去。
“快追!”
又是暴怒的吼聲中,滿臉鬍子的百長掄圓了彎刀怒吼着。
一部分騎兵乾脆放棄戰馬翻起了小山,另一隊則騎着馬從山邊繞路,兩隊幾乎差不多時間繞過小山,金色的斜陽光輝中,一座沸沸騰騰的海邊港口卻是出現在所有人面前,眼看着李缺的身影拐進了港口中。
“站住!不然格殺勿論!”
兇惡的吼聲還是在背後如影隨形的跟來,肺幾乎都要熱炸了,狂喘着粗氣,李缺一路踉踉蹌蹌向前跑着,還不斷打翻路邊的小攤,亂滾的果子與椰棗滑的後面追兵摔了一地。
劇烈運動跑的大腦都缺氧了,基礎的喘息中李缺雙眼甚至冒出了滿眼金星,就在李缺感覺自己再也支撐不住時候,還好,那該死的海東青停在了身前一座頗爲大的院子中。
想也沒想,李缺推開門就闖了進去。
僅僅幾秒中,從果子堆中摔了一地的阿拉伯騎手亦是踉蹌的追了進去。
旋即,十多個阿拉伯騎兵全都驚呆了,滿院子都是蒙着黑色婦女傳統長袍,勞作中的婦女。
“頭兒,怎麼辦?”
“埃米爾的命令,掀開她們的面罩,一定要抓住那個阿薩辛女人!”
騎兵百長的怪叫中,十多個守備騎兵又全都是獰笑的衝進了女人堆中,頓時引得大聲的驚叫炸響開。
阿拉伯婦女的保守無與倫比,這座港口是西征的一個阿拉伯部落貴族看上搶佔的,女人的驚叫呼救立馬引來了同一個部落男人的支援,以往阿拉伯部落間的相互仇殺可就在幾十年前,不少人還記得部落之間的仇恨,眼看着十多個外部落蠻漢在褻瀆本部落女人,一個個衝過來的港口部落阿拉伯男人當即氣的血灌瞳仁,直接拔出了刀衝了進去。
流血的械鬥當即在這個婦女集體勞作的院子中打了起來,後來趕到的追兵騎兵更是加入了戰團。
事情一共鬧出了五六條人命,當遠道而來的侯賽因過來調解時候,兩個部落已經鬧得不可開交,褻瀆婦女在伊斯蘭可是件大事,面對這個部落長者不依不饒的聲討,一瘸一拐的侯賽因也不得不陪着笑臉點頭哈腰了半天。
終於,無功而返,抽調的駐防阿拉伯騎兵擁着埃米爾侯賽因狼狽的離開了港口,不過,這一趟侯賽因絕不是一無所獲,二十多個傷痕累累的阿薩辛青年奄奄一息的被塞進一個木頭做的大囚車中,炯炯鮮血不斷從車牢籠縫隙流在地面上,引來大羣的蒼蠅。
剩下十多具殘缺的屍體則是被駱駝在地上直接拖着,拖出了大片的血痕。
飄蕩在港口上,透過銀色面具,一雙翠綠的眼睛死死盯着這一幕,片刻後,李缺喘着粗氣暴怒的回過頭,狠狠拎在了華麗的絲綢衣領上,甚至將身後那人整個都提了起來,無比悲憤的嘶吼道。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們可口口聲聲叫你父親!全心全意爲你而死!你卻出賣了他們!”
中東沒有,稀奇的海東青都被搖晃的從肩膀上掉下來,不滿的呼扇着翅膀飛到一旁鷹架上,被拎着衣領提起來,看着李缺尚且帶着血的銀面具背後那雙冒着火的眼眸,侯傑卻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你也說了,他們活着就是爲了我去死,現在,我需要他們去死,這就是理由。”
“你這個混蛋!”
繞是眼前金光閃閃,李缺依舊暴怒的提起了侯傑,狠狠向地上摔去,這才踉蹌的後退了兩步,自己也是一下坐在了地上。腦袋摔在地上,嘴角都破了一塊,侯傑悻悻的揉着嘴角血痕爬起來,看着萎靡的李缺,又是滿是痞色吐了口帶血唾沫。
“你不也隨時要爲閩王去死嘛?閩王都可以,你又憑什麼責備本埃米爾?”
垂着頭喘着粗氣,李缺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