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閩國在大舉進攻,鞏固北方疆域,卑路斯也沒閒着。
也許真的被李捷打怕了,從呼羅珊大敗前前後後半年多,卑路斯一直在幹着一件事,與長安談判!
如今,這個談判終於見了眉目,長安方面同意出兵幫助卑路斯鞏固統治,協助他建立波斯都督府,就統治河中地區的粟特人國家與中亞,還命令大唐的屬國突騎施出兵河中,震懾閩國。
不過,這一切幫助都不是免費的,連年征戰,財源還被李捷拐走了不少,中央國庫空虛的李治命令昭武九姓繳納鉅額的進貢貢金。
在中央天朝看來,天朝一貫對西域粟特人寵幸優渥,每年在絲綢之路,大唐讓這些出身貧瘠的草原蠻夷沐浴天朝之光,往來絲綢之路不知道賺取了多少錢財,如今更是出兵保護他們,是時候應該讓粟特人也報效一下朝廷了。
另一頭,同意出兵的突騎施汗國同樣奔着富庶的流油得昭武九姓來的,獅子大開口,開出的條件更是嚇人。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的是卑路斯答應了下來。
反正遊牧民族窮的叮噹響,不可能拿出這筆貢金,這等於卑路斯出賣了中亞各國的基本利益。
不說這筆貢金昭武九姓根本拿不出,就算能拿出,他們也決計不願意往外掏,打着大唐的旗號,卑路斯才獲得了昭武九姓如此大的支持,連年的戰爭換來的卻是絲綢之路另一段的閩國對中亞徹底關上了貿易大門。
絲綢,茶葉,瓷器等等貴重商品走打通川緬顛的茶馬古道,或是泉州港口的海上絲綢之路就可以直接到印度,走閩國國境直奔羅馬,這條路近,運量大且距離產地不遠,本來就已經分走了西域絲綢之路大部分利潤,如今隨着戰爭更是斷絕了中亞各族的財路。
如今去長安的商人已經很少了,就是有也是從草原帶東西去長安賣,然後走大運河將一些關中特產運到閩國,如今要昭武九姓各國掏空腰包支持卑路斯的統治,他們願意纔怪。
講完一番話,曹那烏已經是滿頭大汗,又是期盼,關切的盯着她二人,安娜與薛禮卻是終於輕鬆了些,全都鄙夷的盯着這個曹國來的老奸商。
真不愧是奸商,曹國人或者昭武九姓的君主們倒是打的好算盤,通過給閩人傳遞消息,讓閩人與卑路斯打個你死我活,自己坐享其成,如果卑路斯贏了他也會元氣大傷,到時候自然不那麼硬氣,要的貢金以及給予各國的政治自由自然會在一個可控制範圍內,至於閩國贏了,那就更好了,貢金都不用交了。
可惜,這些奸商們不知道,在閩國宮廷中,閩王經常有句口頭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曹國人這麼上杆子來提供情報,疑心病重的安娜不懷疑纔怪。
終於知道了內幕,手裡好歹有了幾分本錢,安娜也終於放鬆了幾分,不過卻沒有直接答覆,安娜反而對着緊張的滿頭大汗都順着長鬍子直流的老粟特人微微做了個揖。
“事關重大,本宮還要從長計議,勞煩貴使再等候片刻,來人,送客!”
又是這個令人抓狂的詞,不過底牌都已經交出去了,老曹那烏也只能一步三回頭的等候閩國對河中諸國昭武九姓命運的判定了,等送走了曹國使節還有眼巴巴在一旁的閒人阿木列,從箱子裡掏出還是曹國人送來的清晰河中地圖,安娜又一次皺着眉頭思慮了起來。
僅僅片刻之後,薛禮卻是忽然重重的拍着桌子,引得安娜愕然的擡起頭,但見他滿眼興奮,無比激動的敲在地圖中心的一點上。
“殿下!這是個絕佳機會!”
“這裡,這裡是會盟的地點,這裡四面八方都是平原,最適合騎兵突襲,卑路斯萬騎齊發,沒有準備的阿蘭人無險可守,被突襲崩潰倒是不無可能,可是這裡,這兒是阿爾金山餘脈,幾百裡之內唯一有點高度的小山,爲了指揮全局,卑路斯自己的本部定然設在這裡!”
滿是嗜血的興奮,薛禮亢奮的臉都紅了,語氣急促的繼續向點頭連連的安娜繼續敘述着他的計劃。
“兵分兩路!土倫佐的五萬騎還是如約赴約,不過中間埋伏下我左武衛精銳,有精兵五千即可督戰阿蘭人抵禦卑路斯的埋伏大軍至少三個時辰進攻,定然將卑路斯的全部實力都吸引過去。”
“到時候,有昭武九姓爲內應,完顏兄率關寧左衛與左武衛精騎一萬兩千奔襲卑路斯汗帳,定然可效仿當年李衛公,一舉斬首中亞諸胡!”
精騎奔襲的斬首戰術似乎從唐初就開始大放光彩,唐滅東部突厥之戰就是如此,多達三十萬唐軍與突厥各部落在天山南北陷入了長達一年多的膠着混戰後,李靖親提精騎三千,一舉擊破頡利可汗大帳,俘獲東部突厥幾乎全部的貴人酋長。
後來的唐滅西突厥,唐滅薛延陀,唐滅鐵勒之戰也是差不多,尤其是薛仁貴,三箭定天山後薛仁貴坑殺了十萬鐵勒降卒,一舉奔襲出大漠,直擊鐵勒汗庭,俘獲葉護兄弟,滅亡鐵勒。
後來的大非川之戰,薛仁貴更是三萬精兵輕騎突進,連敗吐蕃人數支大軍,更是雄心勃勃要一舉打到邏些,如果不是副將郭孝恪不停將令,擅自攜帶全軍輜重出險要之地,跟隨薛仁貴部身後換換而行,導致吐蕃軍發現,圍殲了這支輜重唐軍,導致薛仁貴軍失去全部糧餉補給,也不會在欽陵的包圍下打了個全軍覆沒。
所以薛仁貴能提出這樣的軍事計劃,覺不出意外!
這個計劃也的確是目前最合適閩軍的計劃了,天時地利人和,閩軍僅僅佔有天時,提前知道了卑路斯的計劃,地利,戰場是卑路斯設定的,人和,如今卑路斯又是中亞霸主,兵多將廣,數倍於自己,人都道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果不出奇兵,必敗無疑。
可惜,皺着眉頭思考片刻,安娜卻是憂慮的反問出一個問題。
“薛將軍,完顏將軍如今傷的那麼重,你真確定他還能擔當奔襲卑路斯那麼樣的重任?”
這一個反問,把興奮的薛禮問的噎住了,光顧着想計劃他居然把這一茬給忘了,完顏阿骨打受傷受得,還真不是時候。
足足思慮了片刻,薛仁貴方纔面色艱難的決定了下來,對着安娜又是重重的拱了拱手稟告道:“末將推薦一人,可代替末將據守土倫佐本部,末將親率閩軍精騎,奔襲卑路斯本部!”
“如此,甚好!”
安娜也終於跟着鬆了口氣。
…………
轉眼間,最後行軍的兩天過去,舉行封汗儀式的穆達默爾草原近在眼前,龐大的阿蘭人隊伍亦是開始了分家。
被告知去草原參與封汗,不能攜帶家眷,不論圖坦土瓦茲部落還是其他助戰的部落倒也沒有懷疑,戰士們僅僅是與家人道一聲別,牽上牲口與糧食,瀟灑的就浩浩蕩蕩踏上了不知道是生是死的殺戮戰場。
反正放牧,戰爭,草原上的離別多了,也不在乎封汗這幾天,一個個阿蘭戰士甚至還在想着封汗之後怎麼去恆羅斯城去劫掠。
與底層戰士的輕鬆,上層幾大巨頭之間卻是顯得緊張無。
“哎,都怪愚兄疏忽大意,遭遇賊子暗算,平定河中的大業,只能勞煩殿下,公主與賢弟了。”渾身都包裹着繃帶,完顏阿骨打慚愧的鞠躬送別道,傷成這樣,他也沒辦法揮刀殺敵了,不得已被分配去看守大營,如此緊要關頭掉鏈子,也難怪自傲的完顏如此慚愧了。
“將軍不必懊惱,天意如此,還請將軍好生修養,將來好於我等繼續並肩作戰。”
強行要加入進突襲卑路斯的安娜倒是顯得別樣大度,與李讓並騎,安娜寬慰的安撫了完顏阿骨打幾句,不過一旁的薛禮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急急忙忙與完顏阿骨打也是告別幾句,他又是騎着馬奔到了土倫佐的中軍附近,找到一人,細細的叮囑着。
“孝恪,全軍的重擔全落在你身上了!堅守三個時辰,本將定回軍救你!”
“將軍放心!”
恭敬的跪伏在地上,薛禮卻沒有注意到,郭孝恪一張頗爲英俊的臉上卻滿是怨恨與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