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戰之前,郭待封就與李疇約定,三重攻擊。
第一波,埋伏的虎蹲炮居高臨下攻擊其指揮中樞,爭取一舉將西突厥賊將打死,就算打不死也要讓他們慌亂起來
。
第二波攻擊纔是李疇的越騎,利用河中鐵騎強悍的穿透力攻擊突騎施人後隊,打亂他們的建制,並將突厥人全力向包圍圈中驅趕,這時候,郭待封的步兵再一舉殺出壕溝,三面圍攻下,就算河中都護府人少,也能打的西突厥人大潰而回。
至少在安西都護府,郭孝恪就這麼打敗過西突厥。
可是如今,這個攻擊順序卻被李疇打亂了,突騎施人還沒有完全進入包圍圈,空有虎蹲炮利器而夠不到,步兵在後遠距離眼巴巴看着幫不上忙,戰事的結果就懸而未決了。
郭待封都猜的到,李疇是因爲不想把首功讓給自己,這才悍然率軍先行對突騎施的帥旗先行發起進攻。
然而郭待封雖然鬱悶,卻沒有指責李疇的立場,上一次萬騎破二十萬的北口大捷,他不也一樣是懷着私信沒有按照命令率先進攻了卑路斯從而改變整個作戰計劃的。
強忍着一肚子苦澀,看着麾下欒角急迫的臉,郭待封沒好氣的哼道:“還能怎麼辦?打!”
後軍突然發生的混亂讓下方突騎施先鋒銳騎亦是不可置信的回過頭,他們這一路打探來,根本沒發現任何岔道與伏兵,怎麼也想象不到哪兒冒出來的伏兵能攻擊到身後的大隊人馬。
還沒有命令傳來,停下腳步的突騎施銳騎幾個帶隊貴族軍官頗有些無所適從,兩千騎兵調轉了馬頭,停在了原地。
十來個傳令騎兵奮起揚鞭,躁動的往中軍趕去,想要詢問是否需要支援,可就在這功夫,山上卻忽然響起了雷鳴,轟鳴的聲音中,十多個黑漆漆的鐵丸子從天而降,剎那間炸裂的炮彈中,噴濺的鐵砂子四散而去,,足足好幾十突厥人捂着滿是血的臉淒厲的嚎叫起來,翻滾下戰馬
。
不可思議的四處張望中,一個個突厥將士眼中,足足有磨盤大的石頭猶如從憑空冒出來一般,轟鳴的從山上滾落,地心引力的加速度下,以人力不可抵禦的力道衝進了突厥人的軍陣。
又是一陣咔嚓作響,被撞斷馬腿的戰馬哀鳴着倒下,讓其主人同樣被壓斷了腿,原本整齊的突騎施先鋒騎隊隊伍頓時變得參差不齊起來。
這功夫,數以千計的閩軍端着弓弩,長矛,亦是怒吼着衝下了山坡,潮水一般的向突厥銳騎發動了進攻。
就算是突騎施國中最精銳幾支軍隊,這麼不利的條件下,也唯有崩潰一條道路,狹小的地形根騎兵本掙脫不開,被蜂擁的河中鐵軍步兵弓弩長矛捅死了一百多個後,本來已經人心惶惶的突厥騎兵乾脆哭喊着向後潰逃了過去。
倒也不過分追趕,郭待封僅僅是率領麾下從後面壓迫着,將這一千七八殘軍驅趕着塞進突厥人的大隊伍中。
山谷本來就狹窄,再有這麼一支一心逃跑的先鋒隊伍混亂鑽入,頓時突騎施中軍前部也是大亂了起來。
不過此時,河中鐵軍的戰局卻並沒有朝好的方向發展。
在山坡上,閩軍越騎同樣在山坡挖掘了隱蔽的壕溝,千騎一齊從山巒上突然現身而出,那種震撼力超乎想象。
河中越騎也的確精銳,精選自中亞各族的精銳騎士,裝備着北天竺特產富礦煉製出來,用冷軋技術衝擊出來的堅硬甲片,拿着同樣百鍊鋼精銳武器,第一股衝鋒,李疇就帶領着他們沖垮了突騎施一個千隊。
滿是滿是馳騁沙場的快意,這位宗室王子一路興奮的狼吼着,手中精工打造的長槊舉得高高的,躲在越騎獨衛後面興奮向娑葛的白狼頭大纛殺去。
兩千多越騎,咋一開戰的確把娑葛還有程理打了個措手不及,奔涌的騎兵直接沖垮了他身前的騎隊,眼看着河中軍的兵鋒,就算出戰前頗爲看不起閩人的娑葛第一念頭也是拔腿兒就跑。
還是久經戰陣的安西都護府騎都尉程理硬拉住了他,五百安西鐵騎殿後,架着河中軍的越騎邊打邊退,兩軍都是精於騎射之軍,近距離騎兵的馬槊相互揮舞,遠距離,飛蝗一般的羽箭在兩軍頭上相互飛過,不時間有將士身體猛地一抖,一頭栽倒向滾滾騎兵的馬蹄下,被踩踏的粉身碎骨
。
到底裝備更加強悍一些,付出了大約幾十個騎兵代價,李疇的叫囂中河中越騎硬生生殺了安西騎兵一百七十多,是自己的三倍。
可就是這功夫,娑葛卻也帶着帥旗逃出去了幾百米。
閩軍預設的戰場,爲了騎兵突襲,葫蘆一樣的山谷底李疇的戰場範圍比郭待封的要寬敞不少,原本留給閩軍騎兵縱橫的距離如今卻便宜了突厥人,氣喘吁吁的停下腳步,回望這身後尚且在追殺的河中越騎,自感覺丟了臉面的娑葛原本在突厥人中很是偉岸的臉禁不住氣的煞白,搖動這白狼頭大纛,幾乎吼出火星子一般暴怒的大嚷着。
“蒼狼,白狼騎上,本挨斤要把該死的閩人統統殺光!”
隨着他的吼聲,後軍中明顯明顯比其他突厥人彪悍精銳一大塊的突厥千騎立馬擎着遊牧騎弓,拎着掛着毛皮裝飾的長槍,彪悍的衝了過去。
河中都護府的建立幾乎每時每刻不是在與安西做比較,看着眼前身着安西樣式盔甲的騎兵阻擊自己,揮舞着長槊,在後面李疇叫嚷的亦是尤爲興奮,可眼看着幾百安西都護府對衝的騎兵死傷狼藉即將抵擋不住,兩翼空出來的位置,突然間大批箭雨狂飆過來,啪啪啪的聲音中,河中越騎兩面竟然薄了一層。
突厥人所特有的一種短弓,牛角,動物肌腱熬成的角,再貼牛角,弓不大,才八九公分,彎了後也就半米左右,射程也不遠,纔不過射幾十步,可穿透力大得驚人,甚至能將奔跑中的野豬射個對穿,是近戰的利器。
閩軍盔甲雖然堅固,但如此近距離的大規模射擊,依舊讓無數河中越騎慘叫着掉落馬下。
身邊忽然清空了一面,李疇當機也是冷汗直冒,不管不顧的調轉馬頭向後縮了一點,這才方鎮定下來,如夢初醒一般的對着遠處白狼頭大纛拼命地嘶吼着:“給本公爺殺,一定要殺了突厥胡狗!”
主將拼命地吶喊中,在兩面飛蝗一般打過來的箭雨下,越騎艱難的撇開攔路後安西騎兵,掉了個頭直奔娑葛殺去,可這時候,突襲的優勢已經失去,娑葛手中畢竟有一萬七千騎兵可以調用,層層疊疊的突厥騎兵彷彿數之不盡,包之不竭那樣包裹了過來,剛剛死戰的安西騎兵亦是拼命糾纏了來,層層疊疊的包圍圈越來越厚
。
仿若陷入羊毛中的剪刀一樣,銳利的刀鋒被堅韌的羊毛越纏越多,向前推進的阻力也越來越大,距離娑葛明明只有幾百米,這段距離卻彷彿成了天塹一般永遠到達不了。
最後,再也沒有空間前進一步的河中越騎不得不轉入了就地防禦,殘存的一千多騎兵繞成了一個圈子飛奔了起來,依靠速度不斷把手中複合弓射出去,長槊穿刺着殺進了的突厥人,這才勉強保持了不敗落。
戰局就這樣陷入了僵持中,外圍,河中步兵驅趕着敗落的突騎施前鋒,沿着山谷兩端山坡向下攻打,壓的突騎施前部擡不起頭來,可在突騎施鐵騎軍陣中間,忍受着前軍混亂的大規模傷亡,娑葛咬着牙拼死攻打着陷入他陣中的閩軍越騎,兩軍都是喊殺聲震天,勢在必得。
“哈哈,將軍,末將把這小子逮到了。”
馬上掛這一個穿着精美皮夾,被大棒子打暈了的突厥貴族,欒角滿面興奮打馬奔了過來,還不忘獻功一般對着郭待封稟告着他捕獲了突厥人先鋒的領軍部落貴族。
可郭待封卻一絲興奮都沒有,濃眉大眼滿是憂慮的的注視着下方戰局,不住地搖頭焦急說道:“不行,這樣打下去,越騎一定會慘敗。”
“慘敗就慘敗唄!”
欒角可是絲毫不在乎,原本商議好的戰略,卻被李疇打亂了,在他看來越騎陷入這個難堪局面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到現在欒角還窩着火,乾脆拱着拳頭重重的稟告道:“將軍,反正擊潰了突厥人前鋒,我軍已經有功勞在手了,再守住了這片山谷,擊潰突厥人的進攻,任務就算完成了,何必管那個眼睛長到天上去的紈絝子弟?”
“不行,他們也是同袍!北口大戰中本將也曾率領軍隊貿然出擊,薛將軍卻對本將不離不棄,本將也絕不能放棄任何一隻同袍不去救援。”
“可,將軍,我軍都是步兵,放棄了有利地形,下山攻擊突厥人,那不是找失敗呢嗎?”
雖然欒角說的有推脫的意思,但也的確是事實,眼看着下方的越騎越打越少,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郭待封腦門上青筋都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