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與趙普等人,這些年來,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的缺糧,迫在眉睫的缺糧。
一百萬石,看着多,但實際卻很小。
整個東京數十萬人,每月耗費的糧食,就上百萬石,如今少了淮南的糧食,每個月起碼有二三十萬的缺口,這就得從朝廷這補。
而且,淮南的糧食勉強夠用,但襄州那邊,也有五六萬人,山南東道不及淮南一半的富庶,供給是極爲不足的,所以仍舊需要朝廷補給。
一少一補,幾人一估量,這糧食,竟然不足三個月的用處。
而若是用兵河南,沒有三四萬人去是肯定不行的,這開拔費,外加糧食,這下,東京的儲糧竟然不夠兩個月。
若是往外講,誰都不相信,堂堂的大宋國,糧食竟然不夠兩個月的用度,簡直能令人發笑。
但現實就是那麼滑稽,大宋國如今可謂是缺錢又缺糧。
淮南揚州兩萬禁軍,廬州、壽州三萬人,外加襄州派遣去的兩萬,東京城的禁軍,竟然只有十二萬餘人,但依舊耗費大量的錢糧。
說來好笑,中原王朝,幾乎間接被糧食所難倒的。
後唐,就是因爲李存勖剋扣糧草,所以成德軍造反,身死而亡;後晉則因爲貢獻大量的錢財與契丹,石重貴自己又只顧享受,雖然有骨氣,但禁軍在與契丹人耗費頗多,旱災時仍舊搜刮軍費,以至於內外交困。
後漢更不用說,郭威平亂河北,歷時一年多,朝廷不堪重負,錢糧不多,以至於劉承佑爲奪權,受蠱惑而殺郭威全家,有了兵變,後漢滅亡。
直接或間接,都因爲錢糧而亡,可以說,這是中原所需要面對的困境。
歷史上的宋朝,剛建國沒兩三年,就三個月滅了後蜀,吃了個十足的新人大禮包,以至於錢糧之困遠去。
如今的宋國沒有滅蜀,缺糧的困境依舊只是緩解,而不能根除。
趙匡胤也是心累,這幾年來,他這個皇帝仗沒打幾次,就天天鑽腦袋想着怎麼搞錢糧,可謂是精疲力竭。
中原殘破,所以沒有精力來修建水利,於是只是任由其恢復,也因爲錢糧不多,所以宋初對於五代時期的雜稅亂稅,並沒有廢除,反而全盤繼承。
甚至北宋更進一步,對於酒,鹽,茶,醋等關乎國計民生的行業進行壟斷,這是中國封建王朝,繼鹽、鐵後,第一次不要臉的與民爭利。
所以,某種程度來說,北宋最富裕的,就是朝廷,最窮的,也是朝廷。
“還有其他法子嗎?”趙匡胤聲音也有沙啞,他飲了口茶,說道:“只要撐過夏收,就好了。”
“臣弟聽聞,許多南商覬覦東京的富庶,許多生意往來,聽聞其家產豐厚,數以十萬計。”
趙光義輕聲說道:“而且,根據臣弟聽聞,登萊二州消息隱瞞如此之久,又輕易地被拿下,那些商人們出力不少,更是射聲司的耳目。”
“嗯……”趙匡胤微微頷首,面露遲疑。
“陛下,微臣早就聽聞南國射聲司的厲害,東京廣闊,但也人羣混雜,那些商賈們就是錢財廣闊,十有八九就是南國的耳目,爲了保護東京,這些南商不安全。”
“況且,這般一來,也能充斥國庫,對於朝廷而言,也是大有裨益的。”
“晉王之言,可謂是極妙,一舉兩得之法。”
“既然如此,那就查抄那些南商吧,順便也清剿一番南國的耳目,東京太大,可能亂了。”
趙匡胤艱難地卸下“仁厚”的包袱,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臉色好了許多,有了錢糧的輸入,他心情舒緩太多。
不過,有了錢糧,自然就可以用兵了,趙匡胤認真道:“河南道之亂,已經迫在眉睫,必須得好好處理一番,不然糜爛河北道,就後患無窮。”
趙普聞言,微微一笑,沒有發言。
作爲首相,去除那幾個參知政事外,他也就是獨相,離開了樞密院,他對於軍隊就三緘其口,不敢再言語。
作爲趙匡胤最親密的人,他當然知曉,軍隊就是皇帝的逆鱗,不可輕碰。
而這邊,趙光義則聽聞此話,心頭一動,說道:“陛下,河南道乃是東晉近畿,值得萬分注意,須得派遣親近有力之將。”
“哦?”趙匡胤心頭一動,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這可違背其謹慎小心的個性,難道真的忍不住對軍隊伸手了嗎?
“晉王有什麼舉薦嗎?”趙匡胤露出一絲笑容。
趙普聞言,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趙光義,又搖搖頭,終究是年輕人,沉不住氣啊!
“臣弟以爲,駙馬都尉高懷德,了擔任此職。”
趙光義低着頭,感覺到氛圍的不對,斟酌再三,說道。
“高懷德——”趙匡胤聽到這個名字,眯着眼睛,笑道:“晉王此舉薦,倒是極爲貼心,駙馬都尉的本事,我是相信,這番真是妙啊!”
趙普眯着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趙光義,其人果真深有城府,這對於朝廷來說很不錯,但晉王越來越參與朝政,對他的威脅也越來越大。
高懷德此人,在建國後,娶了皇帝寡居的燕國長公主,貴爲駙馬都尉,歸德軍節度使,如今鎮守宋州,這是皇帝的起家之地,可見其信賴。
而且,由於父高行周貴爲齊王,擔任過天平軍節度使一職,高懷德也是如此,對於河南道極爲熟悉,的確是極爲適合的人選。
既有本事,又是猛將,還是趙家姻親,可以說是極爲合適的人選。
“相公以爲如何?”趙匡胤禮貌性地問道。
“高駙馬是極爲合適的。”趙普點頭道,他知道皇帝滿意這個人選,自然不會做出別樣的選擇。
“那就行了。”趙匡胤笑道:“即日起,任命高懷德爲登萊招討使,領兵四萬,將南人給我趕盡殺絕。”
“陛下——”趙普這時突然鄭重地說道:“若是再調遣四萬禁軍,那麼東京只有八萬人,外重內輕,乃大不利啊!”
趙匡胤聞言,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