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完了,人也吃飽了,李慕雲看了看跟在拔灼身後的幾個護衛,嘴角微微一挑:“拔灼兄,小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慕雲老弟,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酒桌之上,果然是男的談事情的地方,七、八盞‘悶倒驢’下肚,薛延陀大王子拔灼己經與李慕雲稱兄道地起來。
“拔灼兄,其實在很多時候,自己的命運最好是由自己來主宰纔好,被別人主導的話一輩子都要受制於人!”李慕雲此時已經坐到了拔灼的身邊,親自提壺給他倒滿一盞酒,一邊說一邊若有深意的對他擠了擠眼睛。
“什,什麼意思?”拔灼酒喝了不少,但他卻並沒有醉,李慕雲的話一出口,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覺,看着他的目光中滿是戒備。
“拔灼兄,這些話其實本不應該由小弟來說,不過小弟知道兄弟乃是胸懷大志之人,見你處處受制也覺於心不忍。”李慕雲眨眨眼睛,彷彿沒有看到拔灼那兇狠的眼神,兀自喋喋不休的說道:“大度設定一次估計是死定了,兄長在薛延陀已經沒了對手,何不……”
話說了一半,李慕雲回頭再次看了看拔灼身後的幾個護衛,隨後打了個哈哈:“哪個,小弟剛剛酒喝的多了,失言,失言了!”
失言了?誰信啊!不管是唐儉也好,公孫蘭也罷,就連拔灼身後的幾個護衛也都清楚明白的聽出了李慕雲話裡的意思。
而拔灼更是聽的面色大變,看着李慕雲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是在建議他謀反啊!謀反啊!如果這件事情被真珠夷男知道,會把李慕雲如何拔灼不知道,但是自己絕對死定了,哪怕大度設死了,自己是唯一的汗位繼承人也不會有例外。
……
一頓接風的酒席就因爲李慕雲的一句話不歡而散,唐儉帶着無比佩服的表情對李慕雲挑了挑大拇指離開了,拔灼帶着無比的怒氣摔杯而去,片刻之後,驛館的大廳之中只剩下某個膽大妄爲的傢伙和他的女護衛公孫蘭。
“李慕雲,你的膽子太大了,你,你怎麼敢攛掇別人謀反?”公孫蘭呆立在李慕雲的身後,看着他沒事兒人一樣在那裡自顧自的吃吃喝喝,實在想不通他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這有什麼敢不敢的,我只是向他說了個事實,沒有了竟爭對手之後,你覺得那個拔灼真的還能忍受真珠夷男?我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想讓他提前一些發動而已。”李慕雲不以爲意的看了看公孫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輕抿了一口。
“可是你就不怕他翻臉?如果他翻臉不認帳的話,你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功夫。”公孫蘭並不認爲李慕雲這一次是對的,在她看來這位逍遙候完全是被暫時的勝利衝昏了頭,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誰。
“我給你舉個例子吧,假如說,你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長安,可是奈何身上並沒有多少錢,所以只能走着去。而在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告訴你路邊的林子裡有一匹馬,馬的主人正在不遠處出恭,你的第一個想法是什麼?”
李慕雲對公孫蘭似乎很有耐心的樣子,不,或許應該說他對所有的女人都很有耐心,同樣的問題,如果是胖子在問他,估計現在已經被胖揍一頓了。
不過公孫蘭卻並不怎麼領情,反而搖搖頭嗤聲說道:“這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怎麼可以混爲一談。”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李慕雲堅持道。
看着李慕雲你不回答,我就不接着說的眼神,公孫蘭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可奈何她真的很好奇李慕雲的想法到底是什麼,於是只能氣鼓鼓的說道:“第一個想法當然是丟了他的馬!不過我是不會那樣做的。”
“那只是你不會那樣做,可是你能保證別人不那樣做?有些事情其實差的就是一個提醒,一個恰到好處的提醒足足可以在某些人心中埋下一顆種子,這顆種子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發芽,直到長成參天大樹!”李慕雲再次抿了一口酒,嘆了口氣說道:“這就是人性,在權力面前,人性都是扭曲的。”
“你……”公孫蘭不知道應該怎麼接話,她知道李慕雲所舉的例子中,或許她真的不會去丟那匹馬,但是如果換成別人也不會去偷麼?而且如果真的有什麼急事的話,她自己真的不會去偷麼?只怕未必。
而此時,李慕雲再次開口,似有些興災樂禍的說道:“所以說,我這次只是給他的心裡種一顆種子,以拔灼的脾氣,加上草原人的習慣,這顆種子很快就會在他的心裡發芽,估計要不了多久,草原上就會大亂嘍。”
“你怎麼知道,說不定他不會這樣做呢。”
“你可以看着,他今天帶來的那幾個護衛你都看到了吧?等他走的時候你可以看看他們還在不在,如果不在了,估計真珠夷男也就活不了多久了。”
可怕,真的太可怕了!公孫蘭看着李慕雲,心中不知怎麼就泛起一絲的恐懼。
這個男人根本就是一個惡魔,來自地獄最底層的惡魔,虧自己開始的時候還覺得讓他給自己背黑禍有些對不起他,現在看來,這個男人應該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吧!
……
而與此同時,驛館中的另外一邊,拔灼也被一個念頭深深的折磨着,李慕雲的話就像是一隻惡鬼,無時無刻不在蠶食着他的心。
自己的命運由自己主導;胸懷大志;再無對手……,是啊,如果大度設真的死了,自己的確是再無對手,只等着繼承汗位便可以了。
而既然這樣的話自己又何必着急呢,反正也沒有了對手,到時候自己大可以在父親的手下一展所長,與現在比起來,這已經很好了吧。
可汗,可汗的位置雖然很好,但現在自己的能力好像並不足以服衆。
但是……但是爲什麼還是總會想起那個李慕雲的話,自己的命運自己主導,自己的命運自己主導……。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估計要不了多長時間,自己就先被自己給折騰死了,必須去找那個傢伙,問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說不定那個逍遙候並沒有讓自己謀反的意思呢,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豈不是白受折騰了。
想到這裡,拔灼翻身而起,推開房門。
“王子殿下,您要出去?”門口的衛護見到拔灼出來,立刻迎了上來。
拔灼沒有說話,心裡有鬼的他現在看誰都覺得可疑,平時的親信護衛現在看來似乎就是老頭子安排在自己身邊的棋子,時時刻刻都是在監視着自己。
好在他現在還算是有些耐性,並沒有當場反臉,只是看了那護衛一眼,然後對院子裡的其他人說道:“你們都留下,我要一個人走走!”
“王子殿下……”護衛見他要一個人走,有些不放心的想要勸阻,但很快就被拔灼打斷:“讓你們留下就留下,休得多言!”
就這樣,拔灼一個人離開了自己的院子,來到了驛館的前廳。
結果發現,李慕雲那傢伙竟然還沒有走,依舊坐在那裡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小酒兒,看上去就像是專門在等他一樣。
見到如此情況,拔灼的心裡咯噔一下,心中漸漸有了一種明悟,猶豫間走到桌邊坐下,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慕雲老弟還沒有休息?”
“長夜漫漫,心中有事無心安睡啊!”李慕雲笑了笑,然後示意身後的公孫蘭過來給拔灼倒酒。
“吾弟心中有何事?”拔灼並沒有阻止公孫蘭,任由那個女護衛有些不大高興的給自己倒上滿滿一杯酒。
此時的他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喝酒,希望李慕云爲他解惑纔是真的。
“拔灼兄,你們草原上的英雄應該崇拜狼圖騰吧?”李慕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不錯。”拔灼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那麼拔灼兄可知道狼羣是如何選出頭領的?難道他們也是靠傳位麼?”李慕雲笑着問道。
“這……”拔灼啞然。
李慕雲見他不說話,便繼續說道“據我所知,狼羣的狼王都是靠着不斷的競爭、廝殺才能上位,因爲那纔是真正的王者,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是的!”拔灼繼續點頭。
“既然是這樣,小弟實在是爲拔灼吾兄擔心啊,吾兄心懷仁慈,但是身邊卻全是惡狼,今後的路要如何去走?”李慕雲嘆了口氣,露出一副猶豫的表情:“某與吾兄一見如故,故而交淺言深,吾兄如認爲小弟在挑唆大可就此離去,權當小弟什麼都沒有說過。可是兄長要知道,在中原大地上有一句俗話叫做: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慕雲吾弟,你的好意爲兄全都明白,可是……,可是父汗……”。
“兄長,你能保證真珠可汗一定會傳位給你麼?是,如果按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汗位一定是你的,但是萬一你再有一個弟弟呢?誰能保證真珠可汗不會在這段時間再有一個兒子?再說你認爲其他部族真的就那麼聽話,會看着你繼承汗位?如果他們中有人存有野心怎麼辦?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