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雲知道,如果他把這樣的想法說出來或許會有人說他矯情,但他自己卻知道,自己並不是矯情,只是有些可憐那個小老頭兒罷了。
李淵,少年豪俠任性,中年得志,晚年……,晚年就不說了,四個嫡親兒子死了三個,唯一的一個還奪了他的皇位。
雖然說這種事情在皇家來說十分正常,但人心都是肉長的,李慕雲與李淵也接觸了兩年時間,他並不認爲這個小老頭兒有什麼不好,反而覺得他很直率,儘管他把真實身份隱瞞了兩年之久。
可是這又有什麼錯呢,小老頭兒只是想要躲清靜,離開那個讓他傷心的地方而已,如果他說出真實身份,李慕雲不敢保證自己敢不敢‘收留’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當時會不會答應做這個小老頭兒的義子。
所以李慕雲認爲小老頭兒並沒有錯,他只是一個可憐的老人,一個失去了所有的可憐老頭兒,而這個老頭兒卻是他的義父。
“唉!”坐在府衙大堂的房頂上,李慕雲看着空中的一輪明月,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怎麼了?爲什麼坐在這裡發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蘇婉晴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李慕雲搖搖頭:“沒什麼,只是想起一起往事,有些傷感罷了。”
“你知道我的事情,對吧?”沒頭沒腦的,蘇婉晴突然間問道。
“你是說陛下義妹的事情?”李慕雲反問。
“嗯!”蘇婉晴點點頭:“陛下下旨,封我爲烈陽公主,左衛將軍,統兵一萬駐紮朔州!”
“統兵?你?”蘇婉晴前面說的那些李慕雲基本上都已經知道,唯獨統兵一事他並不清楚。
蘇婉晴似乎很享受李慕雲的驚訝,得意的笑了笑說道:“我大哥說陛下應該是想到了平陽公主,所以纔會如此封賞我。”
李慕雲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就我所知也是這樣,不過我實在沒想到陛下真的會給你兵權。”
“我也沒想到!”蘇婉晴學着李慕雲的樣子,與他並肩躺到屋脊上,枕着雙手喃喃說道:“其實我小的時候最喜歡聽的故事就是昭公主駐守娘子關,總是想着是不是會有一天也可以像昭公主那樣統御大軍。後來長大了,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最多也就是統領一下山寨裡的嘍囉。”
“所以當我知道你的目標是當山賊的時候纔會想着嫁給你,想着到時候可以像昭公主那樣帶兵與敵人作戰。”
李慕雲沒有說話,就那麼靜靜的聽着蘇婉晴在那裡講述着當初的事情。
“可是我真的沒想到,幸福來的這麼突然,你都不知道我接到聖旨之後心情有多激動,兒時的夢想竟然實現了,我也可以像男兒一樣御守邊疆,慕雲,我真的很開心!”
蘇婉晴還是第一次說起小時候,說起自己的夢想,不知不覺間就說了許多以前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的心事。
“婚事怎麼辦?”李慕雲突然間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
蘇婉晴頓了頓,輕輕舔了舔微乾的嘴脣,半晌方纔低聲說道:“你能等我麼?給我幾年時間,我們現在還很年輕,等上幾年也不晚。”
“好啊!”李慕雲坐起身子,雖然他同樣沒有短時間內就結婚的想法,但是聽了蘇婉晴的話之後,他的心裡還是有些失落。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夜風就這樣輕輕的吹過兩人身邊,好像情人的撫摸。
良久良義,李慕雲站起身:“夜了,早些休息!”
“好!”蘇婉晴依舊躺在屋脊上,看着李慕雲轉身離開的背影,淡淡的回答了一句。
風更急了,天空不知什麼時候飄起絲絲細雨,打溼了她精緻的面容,讓她分不清臉上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淅淅瀝瀝細雨聲中傳來她呢喃的聲音:“慕雲,對不起!我是一個不祥之人,與我在一起只會拖累你,願諒我,忘了我吧。”
李慕雲並不知道自己走後的事情,心情極差的他現在只想喝酒,用酒精來麻醉自己。
所以他從屋脊上下來之後便離開了府衙,冒雨回了山寨,將自己關到酒窖裡喝了個酩汀大醉,到直房遺直找到他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後。
“太上皇已經走了,我很快也要回長安了。”將李慕雲弄醒之後,房遺直說道。
“好啊,回去之後纔有發展,京畿之地機會遠比朔州要多。”李慕雲靠在一個酒罈上面,揉着幾乎快要炸開的腦代說道。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房遺直關切的看了李慕雲一眼。
“我能有什麼打算,混吃等死而已,畢竟我現在是郡王了,在朔州我就是天!”李慕雲指了指頭頂,自嘲的笑笑。
但房遺直卻並沒有笑,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半晌才說道:“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你現在的狀態很不對。”
李慕雲強撐起一個笑臉,對房遺直說道:“誰說的?我很好,之所以把自己關起來那是因爲高興。”
房遺直嘆了口氣,他清楚如果李慕雲不想說,自己是沒有辦法讓他開口的:“好吧!隨你怎麼說好了。不過,如果你以後有什麼困難的話,可以寫信給我,我會盡力幫你。”
李慕雲這次沒有說話,只是淡淡搖了搖頭。
他現在已經不想再說任何話,隨着老李淵的離開,蘇婉晴的改變,這位惜日的頂尖殺手終於知道什麼叫心灰若死。
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並不重要,房遺直要離開也不重要,這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因爲真正讓他在乎的基本上已經全都不再屬於他。
如果說真正想做的,李慕雲認爲他現在只想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一個讓他可以躲起來好好舔舐傷口的地方。
前一世他並不知道感情是什麼,因爲殺手不需要有感情,不需要有朋友,更不需要有愛情。
而這一世,他似乎找到了這一切,親情,友情,愛情。
但上天似乎跟他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在他認爲自己擁有一切的時候,又收走了一切,讓他再次變的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