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進要如何去對蒙舍龍說,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李慕雲雖然重生之後性子收斂了許多,但還是缺乏憐憫之心,再說像這種地方上的豪強那個手裡沒有百十條人命?就算是有憐憫之心也不會用在他們身上。
數日之後,蒙舍龍果然來了,讓李慕雲十分意外的是,這傢伙竟然只帶了十個護衛,不知道是張樂進沒有說明情況,還是有有恃無恐。
“逍遙王膽識過人,蒙舍龍佩服!”纔剛一見面,蒙舍龍便依着大唐的禮節當先對坐在大堂之上的李慕雲拱了拱手,豪爽的打着哈哈。
“老懞,過獎了!”李慕雲同樣拱手還了一禮,向站在門口的田雨禾招了招手:“小田,擺宴吧!”
“諾!”田雨禾微一躬身,冷幽幽的目光掃過進來的衆人,轉身去了。
原本一個性格恬靜的大好青年,跟着李慕雲出來一個月,性格就徹底的被改變了,看人的目光都帶着一股子桀驁。
作爲一個書生,沒人知道那一天百里他是如何堅持下來的,但數千裡跑下來,原本溫文爾雅的性格已經多少被改變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屬於戰士的堅韌。
當然,有這樣改變的並不只有他一個,李慕雲的那二十幾個學生基本都是一個樣子,與那些普通士兵同吃同住混在一起,雙方都在互相感染着彼此。
開始的時候這些學生根本無法跟上隊伍行進的速度,所以每天都是上午跟着跑,下午就被那些士兵輪流揹着跑,而且他們也因爲經驗不足,經常會給那些大頭兵帶錯路。
這是他們的錯,他們並不否認,不過那些大頭兵卻並沒有說什麼,錯了就錯了,大不了調頭重新走過,累是累了些,不過既然這些少爺兵都能吃得了苦,一天不落的堅持,那些大頭兵又能說什麼。
而越是這樣,學生兵就越是覺得對不起那些大頭兵,所以在那一段時間,不管是誰揹他們,彵們就會答應幫誰寫一封家信,雖然這對他們來並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但至少讓這些年輕人心裡舒服了一些。
就是這樣,一來二去學生兵和大頭兵被融合到了一起,他們互相感染,互相幫助,學生兵的性格慢慢變的開朗,好爽,說話也開始帶上粗口,而那些大頭兵時間長了也開始向他們請教一些學問,比如如何寫自己的名字之類。
而到了現在,這一萬人的軍隊,除了開始十天近千人的非戰鬥減員,餘下九千人幾乎每個人都能認識百來個字,更難得的是,他們不光認識,而且還會寫。
如果現在李二組織一次軍中大考,李慕雲手下的這支隊伍將會是大唐最有文化素質最高的一支軍隊。
書歸正傳,卻說充當臨時管家的田雨禾很快便將後面準備好的食物弄了上來,擺了滿滿一大桌子。
李慕雲這個時候也與蒙舍龍寒暄過了,招呼他上桌。
蒙舍龍這人倒也不含糊,着實有些梟雄的本色,上桌之後也不客氣,該吃吃,該喝喝,竟一點都不懷疑李慕雲在食物中下毒。
李慕雲看的有些好笑,陪着他每樣菜都吃了幾口,等吃喝的差不多了,這纔打開話匣子道:“老懞,想必你應該知道我來這裡的目的吧?”
蒙舍龍用袖子在嘴上一抹,大咧咧道:“知道,張樂進那小子已經都說了,既然王爺的目的是要見我,現在我已經來了,那張樂進的兒子是不是也應該放了。”
李慕雲笑着說道:“這個不是問題,如果老懞你願意,一會兒就可以讓你帶着他走。”
蒙舍龍這人倒也乾脆,沒有那些所謂的彎彎繞繞,直截了當的接過話頭說道:“那就說說我們之間的事情吧,王爺此來的目的如果我沒說錯,應該是平叛吧?不知道王爺打算從什麼地方下手呢?”
而讓蒙舍龍有些懵逼的是,李慕雲呵呵一笑:“呵呵,平叛?這裡有叛亂麼?”
老實說,這個問題讓蒙舍龍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說有吧,顯然不合適,因爲那就是在找死,當着朝庭從一品的郡王面,承認自己是叛亂份子,那完全就是自尋死路。
可是說沒有吧,依照蒙舍龍的性格又說不出口,再說那些官員都他的命令下被殺掉的,若說不是叛亂總要有人相信才行。
李慕雲見蒙舍龍不說話,嘖了一聲繼續說道:“憑良心說,朝庭需要的是一個穩定的劍南道,陛下也不想在這裡殺的屍山血海,畢竟大家都是大唐的子民,雖然不是同一個民族,但我們都有一樣的膚色,一樣的語言。”
“這就好像在一個大家族,雖然有着不同的分支,但卻有着共同的祖先,如果我們自己打來打去,只會讓外人看笑話,這一點你不否認吧?”
李慕雲的觀點過的超前,蒙舍龍越聽越糊塗,眼睛裡面已經開始有一圈一圈的螺紋出現,想了半天才喃喃道:“可是,我殺了很多漢人的官員,王爺要如何解釋這一點?”
李慕雲手指南方:“當然是安南的細作乾的,是他們煽動劍南百姓鬧事,目的是想要北上中原,借吐蕃入寇鬆州之機,擴大自己的領土範圍。”
蒙舍龍的臉色變了數變,面沉似水,不解的問道:“王爺這樣幫我,到底是爲了什麼?蒙舍龍自認還沒有這麼大的臉面,如果王爺今日不說個清楚明白,在下決不苟且。”
這可真是日了狗了,爲什麼總是會遇到倔驢呢!李慕雲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記得剛剛本王說過,朝庭需要一個和平穩定的劍南道,而本王的任務就是這樣,保一方平安。”
蒙舍龍的肚子裡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這人沒讀過多少書,更不要說什麼政治天賦,聞言立刻反問道:“那王爺大可殺了在下,如果在下猜的沒錯,山上應該還有王爺的近萬人馬,殺了在下正好可以一勞永逸,又何必替在下找藉口呢?”
對於蒙舍龍的頑固,李慕雲不得不說一聲佩服,低頭想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問道:“老懞,我只問你一句話,殺官造反之後你想要幹什麼?是爲了僚地的百姓還是爲了你自己的榮華富貴?”
“這……”蒙舍龍一滯,老實說,他自己直到目前還沒有想好這個問題,當初腦子一熱就帶人把事情幹了,後來聽說他殺官的人越來越多,來投奔他的人也就越來越多,到了後來他已經到了停不下來的地步。
所以與其說是蒙舍龍主動造反,還不如說他是身不由己,被形勢逼着走到這一步的。
李慕雲見他猶豫,也不急着讓他回答,親自給他和自己各自倒上一杯上好的葡萄釀,拿起來在手中搖晃着說道:“這是產自西域的葡萄釀,二十年陳釀,若是打起來,這東西絕不會再出現在劍南道。”
言罷,也不等蒙舍龍說話,指了指他帶來的那些護衛:“他們身上的衣服,刀劍,打起來之後同樣不會再現出在劍南道,也就是說以後你們只能穿着獸皮,拿着骨制或石制的裝備來狩獵。”
“當然,如果你們用的慣,還可以用石頭製成的盆子來吃飯,石頭製成的牀來睡覺,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這樣的概念只會出現在夢中。”
“還有,你們要面對的會是大唐十萬雄師,十萬武裝到牙齒的士兵,他們精通叢林作戰,知道如何規避你們的陷阱,也知道你們狩獵的習慣,他們會守住所有的水源,把你們一點點逼入絕境。”
“你們的農作物會被燒燬,你們的孩子會因爲飢餓而哭泣,成年男子會被抓走當成奴隸販賣,女子則會被當成生育的工具賣入漠北草原和西域,至於老人,他們可以用來換取軍功。”
“而我,會用你們的人頭鑄就功勳,用一座座京觀來換取一生的榮華富貴,我會坐在黃金打造的椅子上,品着來自西域的美酒,吃着來自南疆的水果,看着來自漠北的草原歌姬跳舞,如果有時間的話,或許會問問你們是否還活着。”
蒙舍龍的額頭上開始有冷汗冒出來,他相信李慕雲一定可以說到做到,在絕對實力面前,什麼勇氣都是扯蛋。
他蒙舍龍不怕死,他的族人也不怕死,可是不怕死不等於不死,他手下的兵眼下充其量只有三萬,可是大唐呢?那麼大的國家調出十萬大軍好像真的不怎麼費力。
至於說叢林作戰,李慕雲既然能帶着一萬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他面前,這足以說明唐軍並不是沒有叢林作戰的能力,只是他以前孤陋寡聞,以爲唐軍沒有這樣的能力而已。
終於,蒙舍龍不敢再往下想了,將手按在腰間的彎刀之上,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你,你就是一個惡魔,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魔,如果你真的這樣做,你,一定會不得好死,老子就算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放鬆,放鬆一些,剛剛我只是說了其中的一種可能,而且還是你逼着我說的。”李慕雲笑着擺了擺手,將手中的杯子舉了舉,然後仰頭把酒喝乾,舔舐掉嘴角留下的鮮紅酒液,猶如一隻剛剛進食之後的兇蓋。
蒙舍龍死死盯着李慕雲,眼中已經沒有了初時的淡定,顫抖的右手暴露出他內心的掙扎,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殺掉眼前的這個惡魔一樣。
一直陪在李慕雲身邊的蘇婉晴這個時候也走上前來,表情平淡的盯着蒙舍龍,只要他稍有異動,立時就會將他拿下。
只有李慕雲還是老樣子,將空了的酒杯放下,順便在蘇婉晴的胳膊上拍了拍示意她退後,然後纔看着蒙舍龍道:“那麼我們再說說第二條路,你老老實實的聽話,把這件事情推到安南人的頭上,然後主動帶兵討伐不義。”
“仗打成什麼樣子老子不管,殺了多少安南人老子也不管,但是有一條,安南那邊有一種三季稻,你需要把那個東西弄回來,然後獻給皇上,當然,由我替你轉交也不是不可以。”
“另外,因爲你的平叛有功,所以本王會說服陛下,封你個劍南王什麼的,你可以享受你能知道的一切,西域的美酒可以讓你喝到死,草原的美女就算一天換一個也足夠你換到孫子的孫子成家立業,至於來自大唐的美食,你可以吃一份倒一份。”
“還有,那些跟着你,想要出人頭地的人,爲你賣過命的人,他們會得到回報。當然,那些不服你的,你需要殺掉,正好我也需要他們的腦袋回去交差,畢竟本王來了一次劍南道,不能什麼都不幹,這些人你可以直接下手殺,也可以設個圈套,由我的人來殺,這一點無所謂。”
“最後一點,我會給你的人提供幾份工作,只要來工作的都會發給他們工錢,讓他們不用爲了生存而發愁,大唐官方會出面主持這件事情,所以你以後還要多一份工作,那就是保證那些大唐官員的生命安全。”
李慕雲好整以暇的把話說完,然後便不再理會蒙舍龍,似乎已經確定了他會如何選擇一樣。
而蒙舍龍則被他的最後說的那些打動了,人也陷入了糾結之中。
他並不是一個只知道殺人不顧一切後果的傻子,否則他也不可能帶着十來個人赴約,只是李慕雲所說的第二個條件實在是太過優越,蒙舍龍此前根本想都沒有想過。
在他看來李慕雲就是再好說話,估計也會提出一些苛刻的要求,比如交出殺人兇手,拿錢買命之類。
可是現在一看,李慕雲簡直就是送給他一份大禮,不僅沒有追究他造反罪過,相反還給了他不好的好處。
這樣一來豈不是等於他造反有理,殺官有功?那麼這個逍遙王到底是哪一邊的?這貨難道跟那些劍南道的官員殺父之仇?否則爲什麼會如此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