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
大雪讓長安城深埋在雪堆之中,放眼望去只見白茫茫一片。
平素繁華的街道顯得異常冷清,除了零星出來採購物資的身影,人跡罕見。
但與這冷清的街道相比,販賣木炭的坊市卻人頭涌動。
每當有百姓把燒好的木炭艱難跋涉拉到坊市,剛至坊市入口處便被哄搶而光。
當一個頭帶着絨帽,全身裹着厚厚羊皮大衣的年輕人帶着僕人再一次買斷木炭的時候,終於有人忍不住抱怨。
其中一人對着年輕人道:“崔老三,汝也太霸道了,只要木炭一來,汝就全買下,讓其他人怎麼活?再說了,這麼多木炭,你們崔府能夠用得完麼?即使放在店鋪賣,也夠賣上好幾個月了吧?”
剛剛沒搶到木炭的幾個人也跟着附喝。
被叫崔老三的年輕人不以爲恥反而爲榮,不屑的憋了這羣人一眼,滿是得意的開口道:“趙老四,你們自己沒本事怪誰?再說了,某出的價錢比你們高,有本事你們也可以加價!”
確實,崔老三又沒有強買強賣,沒買到木炭的人也毫無辦法。
即使同樣的價格,別人也會優先賣給崔老三。
至於爲什麼?
這就得要從崔老三的出身說起。
崔老三名叫崔永健,出生於清河崔氏,因這一代房族中排行老三,所以常稱其爲崔老三。
這也是買不到木炭的人敢怒不敢言的原因。
清河崔氏作爲千年的世家,誰也不敢輕易招惹。
見到僕人把木炭裝在牛車之上,崔永健這才蔑視的掃了周圍的人羣一眼,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剛至午時,崔永健對着一旁的僕人說道:“給本公子盯死了,只要有木炭過來,不管價格如何,都給某拿下。”
說完,直接坐上馬車朝着城中揚長而去。
而沒買到木炭的這些人只能悻悻看着,敢怒不敢言。
同樣的情況在長安城的其他坊市中出現。
至於爲什麼會這樣。
一方面是崔氏想在這場雪災中大賺一筆,發國難財。
另一方面則是爲了報復楊帆。
買木炭爲什麼能夠報復楊帆呢?
這就得要從幾天前的朝議說起。
當日崔永平在朝議中被羞辱以後,崔氏就開始做了準備。
在長孫無忌的‘逼迫’下,楊帆當着陛下以及衆大臣的面立下軍令狀。
聲稱七天之內解決長安百姓的炭火問題,並保證讓木炭價格趨於穩定。
如果解決不了,楊帆不僅要被撤掉禮部侍郎這個官帽,更要追究楊帆的欺君之罪。
在崔氏看來,只要把市面上的木炭買斷,即使楊帆有翻天的手段,也不可能完成任務。
所以纔有了今日之舉,他們認爲既可以打擊楊帆這個敵人,又能從中大賺一筆。
此等一舉兩得的好事,清河崔氏當然樂意去幹,甚至不留餘力。
至於承受發國難財的罵名,他們崔氏纔不會在乎,罵名怎能比金燦燦的錢財更誘人?
況且如今很多世家、勳貴都在囤積木炭,誰有精力單獨盯着崔氏?
所以不管是崔氏,亦或者是其它與楊帆有過矛盾的世家、勳貴,或明或暗都參與到木炭的搶購行列之中。
一時間整個長安城風詭雲涌。
長安城平康坊!
居中的一處高門府邸,門前的積雪已被清掃,兩座氣派的石獅立於府門兩旁。
與常見石獅雕刻手法不同,這兩座石獅雕得倨傲而兇悍。
高高的門楣上掛着崔府二字,顯得十分大氣。
跳下馬車,
崔永健對着門童喝道:“大哥回來了麼?”
門童趕緊打開了府門,眼中閃過一絲懼色,口中馬上回道:“大人剛剛回來,在正堂之中……”
崔永健沒有再理會,直接大步朝府內快步走去。
剛踏進正堂,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正堂的幾個角落擺放着幾個大大的銅鼎。
炭火把銅鼎烤得炙熱,讓整個大廳顯得溫暖如春,與外面天寒地凍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正堂內裝飾得富麗堂皇,顯得高貴而雅緻。
可能是比較熱,剛踏進堂中,崔永健就把絨帽給取了下來。
與崔永平肥頭大耳的模樣不同,崔永健長得頗爲清秀,二十來歲的樣子,不過卻顯得有些輕浮。
一見到坐在案几旁邊品茗茶湯的崔永平,馬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腳下快走幾步來到崔永平跟前,直接拿起案几上的茶湯咕嚕咕嚕猛灌了幾口。
隨手擦了一下嘴角,這纔對着崔永平說道:“大哥,汝知道小弟總共收了多少木炭麼?”
看着如同小孩子一般想讓自己表揚的崔永健,崔永平輕輕搖了搖頭。
這個弟弟簡直與他們清河崔氏的門風格格不入,不僅輕浮浮躁,而且這般隨意的作爲在崔永平看來實在是太粗魯了。
要知道崔氏作爲書香門第,自詡爲讀書人總是高高在上,平素一言一行謹遵禮之一儀。
要不是需要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在這裡助他一臂之力,崔永平真想把他趕回清河。
不過如今聽崔永健這麼一說,心下倒也有些期待,在他看來,這可是關乎能否整倒楊帆的關鍵。
喝了一口茶湯,崔永平這纔不急不緩地道:“總共買了多少?”
崔永健興奮地道:“咱倉庫都已經放不下了, 已有幾十萬斤!”
崔永平有些詫異:“哦?怎麼這麼多?前幾日不是才收到幾萬斤麼?”
看到崔永平驚詫的表情,親眼見得意一笑,這才把自己的所做所爲道了出來。
崔永平眉頭輕蹙:“直接壟斷搶買,這不會被朝廷給盯上吧?”
“大哥多慮了,又不有我們這麼做,這兩天長安城內的世家勳貴都這麼幹的;只是咱們囤了這麼多木炭,什麼時候賣出去?現在炭的價格翻了幾番,只要這些炭全賣掉,起碼能掙個十幾萬貫。”崔永健呵呵一笑,無所謂地道。
聽到這話,崔永平頓時安下心來。
正所謂罰不責衆,如果只是崔氏囤積木炭,還有些怕朝廷責怪,如今大家都這麼做,那就沒什麼顧慮了。
看樣子這個忠義伯的人緣不怎麼好,大家都想看他的笑話呢!
沒有木炭,看他怎麼翻身,想到當日朝議時的恥辱,讓崔永平恨得咬牙切齒。
崔永平臉龐猙獰地道:“不急,再等兩日,某已去欽天監打聽過,這場大雪至少還要持續一個月左右,這次咱們不僅要大賺一筆,更要讓那小子身敗名裂才解某心頭之恨。”
“大哥,放心吧,聽說那小子的妾室天天派僕人前去收木炭,只是零星收到了一些,時間一到,看他怎麼辦,那小子現在可能正焦頭爛額呢!”崔永健嘿嘿一笑。
崔永平撫了一下頜下的鬍鬚,滿意的笑了起來:“這次你幹得不錯……”
暢想着楊帆抓狂的樣子,兩人對視的一眼默契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