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長孫衝有些不憤的插話道:“陳國公說得不錯,楊帆那小子雖然陰險狡詐,但在一些旁門左道方面確實有獨到之處。”
“此次正因爲麻痹大意,某才着了他的道,白白讓長孫家丟了幾座礦山,下次若與那小子對上,我們要格外小心纔是!”
見兩大臂膀與楊帆很不對付,李承幹有些左右爲難。
說起來,李承干與楊帆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過節。
上次楊帆特意指點了他一番,又與他修建水泥路想法不約而合,讓李承幹對楊帆有了一絲好感。
當然,李承幹對於侯君集與長孫衝兩人也不可能捨棄。
畢竟,不管是侯君集還是長孫衝,身後所代表的勢力和資源,都是太子之位的有力保障。
於是乎,李承幹只能打起哈哈說道:“來,咱們就不講這糟心事了,茶水都快涼了,趕緊嚐嚐!”
“謝殿下!”侯君集與長孫衝一起舉起茶盞,一飲而盡。
放下茶盞,侯君集猶豫了一下,感嘆道:“真是好茶呀,這楊帆確實了得,不僅茶好,還用一手呼風喚雨之術,非但化解了世家對陛下的施壓,更是一舉將清河崔氏送上斷頭臺,不服不行啊!”
聽到侯君集的話,長孫衝笑容微微僵了一下,心底略有嫉妒,但很快神情又舒展開來,不憤地道:“坊間皆傳言楊帆有呼風喚雨之能,某其實是最清楚的……”
“當日陛下求雨,一切都是楊帆在後面搞的鬼,雖然不知道楊帆用什麼手段讓雨突然下了起來,但楊帆絕對不可能控制天氣,我敢保證!”
侯君集奇道:“你不是親自參與降雨麼,連你都不知楊帆使了什麼手段?”
長孫衝臉色一紅,支支吾吾:“楊帆那小子謹慎的很,降雨最核心的部分都是由他的親信進行操作,所以,其他人並不知情!”
侯君集頗爲遺憾地道:“那小子果然狡猾,不過,他好日子怕是沒幾天了!”
長孫衝不解的問道:“此話怎麼說?”
按理說,楊帆一舉粉碎了世家威逼陛下的陰謀。
把李二陛下從“罪己詔”這個泥潭中拽出來,必然使龍顏大悅。
說救李二陛下下於水火可能有點過。
但這一場降雨不僅解了皇帝的圍,而且讓關中百姓能夠順利進行春耕,皇帝信重有加那是一定的。
按理說,這個時候不論楊帆做下何等錯事,亦或是有誰去找楊帆的麻煩,李二陛下必然極力維護楊帆纔對啊。
更何況,楊帆這小子好端端的在火器監做技術總負責人,地位一點也不比李孝恭差。
如此重要的職位令無數人羨慕嫉妒恨,何來沒有好日子一說?
長孫衝想不通其中原由!
雖然長孫衝是火器監少監,並且代領左衛將軍之職,但距離真正的中樞實則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得到的信息量比較少。
更主要的是,對比政治敏感度遠不如侯君集這種老油條,所以感覺有些奇怪。
長孫衝雖然很疑惑,但李承幹卻是知道的,緩緩開口說道:“清河崔氏滿門被緝拿,聽說秋後全部處斬,這些世家不敢直面父皇,只能把怒氣發泄到楊帆身上,孤聽說這些世家門閥已經聯合起來彈劾楊帆,只是被父皇暫時壓了下來,但這些人好像並不死心。”
聽到這話,長孫衝心念一轉,頓時大喜。
看來楊帆危矣!
長孫衝今天之所以前來,本就是想讓李承幹出手共同對付楊帆。
哪知道楊帆那傢伙這麼討人厭,居然有這麼多人看他不順眼,簡直是天助我也!
清河崔氏的下場如此悽慘,那些門閥世家難免忐忑不安,生怕下一個會是自己。
但是他們不敢跟李二陛下硬剛,這一腔怒火必然都發泄在楊帆這個罪魁禍首身上!
這些人聯合起來差點逼迫李二陛下下詔罪己。
這麼大的能量,還不得將楊帆碾成灰灰?
即使楊帆再受寵,皇帝也不能一直護着他!
想到此處,長孫衝心情大爽,忍不住呵呵傻笑起來。
若不是此間乃是東宮,長孫衝怕不是得仰天長笑三聲!
長孫衝惡狠狠想到。
楊帆,你也有今天?!
無需置疑,長孫衝在楊帆那裡受到的屈辱傷害,幾乎讓他成爲滿朝笑柄。
不僅長樂公主跟楊帆謠言滿天飛,便是一直對他器重的李二陛下,都在他與長樂公主和離之後有所疏遠。
他恨不得將楊帆那小子大卸八塊,才能消了心頭之恨!
現如今楊帆的末日即將到來,怎能不讓他開懷大笑?
雖然這些世家不一定能夠把楊帆弄死,但只要楊帆沒了皇帝這個依靠。
他長孫衝就能輕易把楊帆按在地上摩擦,想怎麼弄就怎麼弄!
看着幸災樂禍的長孫衝,侯君集心裡不屑的笑了笑。
在他看來,只有無能的人才會期望別人幫自己報仇。
如此幸災樂禍,可見長孫衝心胸狹隘、膽小懦弱,根本不是成大事的人!
若不是他身後有着長孫無忌,侯君集根本不會跟這樣的廢物打交道。
不過,這也是李承幹千載難逢的機會。
於是侯君集插話道:“殿下,此乃千載難逢之良機!如果此事運用得當,將大有可爲也?”
李承幹滿臉疑惑,甚是不解。
世家門閥與楊帆的爭鬥,與他這個太子有何干系?
沒等李承幹問出心頭的疑惑,侯君集解釋道:“殿下,此次世家門閥之所以聯合起來共同對付楊帆,並不是說楊帆已經強大到需要世家聯合起來的地步。”
“若微臣所料不差,定是這些人忌憚楊帆,深怕什麼時候惹到楊帆,這纔是他們對付楊帆的原因,要知道楊帆的所作所爲都是針對世家的。”
“若太子能夠從中幫襯一把,與他們共同對付楊帆,甚至能做出一些保證,必然能收服門閥世家的效忠。”
“一旦這些人都站在殿下身後,殿下的太子之位將穩若金湯,即使更進一步也並非不可能!”
長孫衝聽到侯君集的建議,頓時喜不勝收,趕緊咐合道:“侯大將軍說的不錯,此時門閥世家人心惶惶,生怕什麼時候惹到楊帆,陛下再拿他們開刀。”
“若是殿下此時能振臂一呼,必然一呼百應,再加上殿下本就是皇位的第一首選,有這些人的支持,大事可期。”
聽到兩人的話,李承幹那一顆沉寂的心頓時燃起了希望。
世家門閥最怕什麼?
當然是害怕朝廷扶持寒門,逐漸剝奪他們世代享有的財富,剝奪他們高高在上的特權。
若出仕爲官再也不能靠舉薦,而是跟一幫泥腿子一起參加科舉考試。
這可是在抽掉世家的嵴樑,他們萬萬不能接受!
所以,世家纔敢冒着滿門俱滅的風險,想逼李二陛下向他們服軟。
而這一切都被楊帆破壞了。
最主要的是,楊帆的舉動讓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不管是科舉改革,還是篡改科舉用書,還是改進印刷術、造紙術……
楊帆所有的舉動好像都是在針對世家和門閥,都是爲了削弱世家門閥的勢力。
這種天生就跟世家門閥作對的人,他們當然不允許楊帆繼續存在。
如今他們共同對付楊帆,只要自己表個態,與他們共同站在一個陣線上。
同時保證,在自己即位之後,徹底廢除科舉考試,仍然採用以前的選官制度,必然會得到這些世家門閥的全力擁護!
這幫傢伙的能量,早已在剛剛結束的這場風波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雖然這些世家最後功虧一簣,甚至清河崔氏被滿門抄斬。
但想想當初,即便是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差一點點就乖乖就範。
越想,李承乾的呼吸愈加粗重。
皇帝寶座啊!
誰不想去體會那種手持乾坤、一言掌控人生死的權力?
李承幹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脣,很是意動。
然而,這股衝動剛剛升起,就被另一個念頭生生壓下。
若自己敢這麼做,豈非跟李二陛下站在了對立面?
一直以來,李二陛下極力打壓世家門閥。
甚至不惜冒着天下大亂的風險,也要將這些勢力徹底剷除。
自己爲了保住儲君之位,公然叫板皇帝,去支持這些世家,真的好麼?
雖然此次是對付楊帆,但楊帆身後站的是李二陛下啊!
與其說是世家與楊帆的博弈,倒不如說是世家與皇帝的另一場爭鬥。
只不過是楊帆頂在前頭而已。
再者,既然連李二陛下都對這些世家如此忌憚。
就算以後自己當上了皇帝,能否把這些世家牢牢控制在手中還未可知。
若是稍有不慎,豈不被這些世家門閥反噬?
越想越害怕,李承幹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到那時候,他李氏怕是就得任世家宰割了,他李承幹也必將成爲千古罪人!
可李承幹又有些不甘心!
若能夠得到這些世家的支持,登上皇位的希望必然大增。
但有可能導致自己被這些世家脅迫,後果極其難料。
到底該如何取捨,李承幹有些猶豫不決。
見李承幹臉色變換不定,長孫衝有些焦急,趕緊慫恿道:“殿下,這有什麼好顧忌的,若瞻前顧後,最後只能悔之晚矣。”
“魏王殿下如今深得陛下寵愛,若是魏王殿下先一步行動,可能會平生波瀾。”
“何況,我們對付的是楊帆,並不是陛下,殿下有什麼好顧慮的?”
說起來,整個大唐,長孫衝可能是最想讓楊帆身首異處的人。
畢竟,自從楊帆出現,長孫衝不僅年輕一代第一人的風頭被楊帆搶去,妻子長樂公主更與楊帆糾纏不清。
再加上幾次敗在楊帆的手上,新仇舊恨矇蔽了他的心智。
至於李承幹對付楊帆的後果,長孫衝纔不在乎李承幹是否能爭儲成功。
可能心裡面最希望兩人兩敗俱傷最好。
見李承幹意動,侯君集也趕緊勸道:“殿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在對付楊帆這個問題上,侯君集倒沒有多大的興趣。
可若對付楊帆能夠增加李承幹登上皇位的機會,候君集絕對毫不猶豫去做。
他這人一向傲然自負,自認才幹能力皆是天下一等一的。
可這些年卻不得不屈服於李靖、李績等人之下。
對於這些戰功赫赫的軍神,他爭不過也就罷了。
可程咬金、尉遲恭這大老粗都與他旗鼓相當,侯君集當然不幹了!
更主要的是,李二陛下好似不怎麼待見他。
對程咬金、尉遲恭這些人感覺比對他還要更信任。
李二陛下的性格,候君集還是很瞭解的。
一旦他不信任你,想要得到重用,簡直比登天還難。
可侯君集不想止步於此!
一個左威衛大將軍之職,根本不能滿足他心中的慾望。
侯君集需要的是,凌駕於所有文臣武將的三公之職。
於是乎,他便將目光投注到優柔寡斷、性格相對軟弱的李承幹身上。
至於那個最受寵的魏王殿下,侯君集從未考慮過。
畢竟,魏王李泰比李承幹要狠辣,而且聰明的多,這種人不好控制。
見侯君集與自己統一戰線,長孫衝只是微微笑着,並不插話,心裡卻鄙視侯君集。
他當然清楚侯君集一直嫉妒自己父親長孫無忌的司空之位,顯然他也惦記上了三公的位置。
只是這傢伙也不撒泡尿看看,只會打打殺殺的一個大老粗,想去做三公之位,豈不惹人笑話?
當然,長孫衝的關注點更多的是李承幹。
不過他發現,李承幹今天的態度似乎與以往有所不同。
若是放在以往,見到這麼一個天大的機會,必然毫不猶豫的就衝上去了,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今天如此猶豫不定,到底是什麼原因?
長孫衝心神百轉,苦苦思索着,看有沒有法子讓李承幹盡快做出決定。
而李承幹這邊,由於性格的原因,還是難以下定決心。
若答應,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自己表個態,便能輕易得到他們的支持。
若是換個時間,就算自己上門投帖,那幫眼高於頂的傢伙估計都不會把他這個太子當回事兒。
要知道,李二陛下當初想要與這些世家結親,這些傢伙可是斷然拒絕的,根本看不起皇族。
當然,讓李承幹更擔心的是,他不知道楊帆在李二陛下心中的分量如何!
若李二陛下全力保楊帆,那必然是與皇帝唱反調,那簡直就是找死。
若李二陛下發怒,真有可能馬上把他這個太子給廢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楊帆當初的那一番話起了作用。
李承幹覺得楊帆說的很有道理。
只要本本分分、規規矩矩,他就是天然的皇位繼承者,誰也不能夠憾動他的地位。
畢竟,李二陛下皇位來路不正,他不可能讓兒子們步上他的後塵。
廢長立幼,那就等於給後世子孫做了一個壞榜樣。
這個壞榜樣,李二陛下自己就做了一回,當然不可能允許自己的子孫後輩都這樣!
想到這兒,李承幹決定,再等等看,於是說道:“聽說,此次在火器監,楊帆改進了鍊鋼之法,爲朝廷立下了大功,父皇定然不會放棄這樣的功臣,孤決定,先暫時不摻和,等事情明朗再做決定!”
此話一出,侯君集與長孫衝有些難以置信。
真不知道這位太子殿下怎麼會有這樣的改變。
要知道,這位太子可是耳根軟得很。
在以往,他們這樣的勸戒,這位太子殿下早就答應了。
兩人正想再勸,屋外傳來一陣敲擊聲,隨後聽到彙報。
“殿下,長樂公主遣人來報,今日趕廟會,決定前去終南山的草堂寺祈福,不知殿下是否有時間前往?”
聞言,李承幹頓時喜出望外,於是趕緊說道:“你讓人前去回話,孤馬上就來。”
來得也太是時候了,他有些害怕再聽侯君集兩人的勸戒,怕自己會心軟!
聽到長樂公主前去趕廟會,長孫衝哪裡還記得什麼勸戒,趕緊請求道:“殿下,此去終南山,需要一些路程,爲了防止宵小之輩冒犯,不如讓微臣保護殿下一行的安全吧!”
在他看來,長樂公主之所以這麼久沒有重新選駙馬,一定是念着舊情,這可是他重新追求的好機會。
李承幹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行,你去準備一下吧,半個時辰後出發。”
見此情景,侯君集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這位太子殿下顯然已經做出了決定,若是再勸,只會適得其反。
於是,只能暗中示意長孫衝找機會再勸勸這位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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