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宮正殿。
李淵坐在主位。
李世民坐在下手旁。
這父子二人也沒人先開口。
就那麼用茶杯掩飾自己的尷尬。
許久過後，還是李淵開口笑道：“二郎有個好孩子，乾兒是真的不錯。”
“父皇擡愛了。”
“這小子也就在不調皮的時候好些。”
“真到了調皮的時候，能氣死人。”
李世民放下茶杯，看向李淵。
他已經許久都沒來過了。
李淵那蒼老的臉，又多了許多褶皺。
這難免讓李世民的心裡有些不太好受。
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壞人，也達不到真正的無情。
“誰都有調皮的時候。”
李淵笑着看向李世民：“你小時候調皮起來，也是上房揭瓦的主。”
聞言，李世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李淵繼續道：“太子人選，可定下了？”
“定下是定下了。”
“可這小子不願意呀。”
李世民的笑裡，透出一絲無奈。
讓李承乾做啥都行，就是讓他做太子不行。
這也着實讓李世民很無奈。
李淵不知內幕，疑惑的問：“你說的，可是乾兒？”
“正是。”
“他不願意做太子？”
“是的。”
李世民苦笑道：“這幾年我不止一次要立他爲儲，可他總是撒潑打諢的拒絕。”
“怪哉。”
李淵愣了下，隨後笑了：“這天底下，竟還有不想做皇帝的，真是怪哉。”
說的是啊。
這天底下，誰不想做皇帝呢？
李世民當初也是想做皇帝的。
李淵也答應過，讓他做皇帝的。
可最後呢？
他成了秦王，李建成則成了太子。
他也想過，以後都不爭了，一心一意的爲大唐效力。
可結局呢？
處處被李建成與李元吉打壓排擠。
李世民真的很想親口問問李淵。
同樣是您的兒子，爲何您能眼睜睜的看着李建成打壓我。
卻不能看我，反制李建成呢？
若非當初他的縱容。
或許建成、世民、元吉三兄弟也不會鬧到非要死人不可的地步。
當然，這話李世民不會說出口。
李淵沉吟了一下道：“你可有想過解決辦法？”
“自然是想了的。”
李世民道：“從邊境回京時，我就與身邊近臣商討過。”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要求我強立太子，將他直接丟到東宮去。”
“可以我對這小子的瞭解來說，如若強立太子，他恐怕都能做出離家出走的事兒來。”
“既如此，我就想着先封他做親王，這樣我也可以要求他去聽朝了。”
李承乾也沒有想錯。
李世民不封他太子，反而封他做親王，確實沒安好心。
因爲親王每日都需要和大臣一樣，去朝堂聽朝。
這樣一來，不論李承乾願不願意進入政治圈子，他都得進去了。
聽聞這番話，李淵也是笑了。
“爲了他，你也算是煞費苦心啊。”
“這也沒辦法，誰叫他優秀呢。”
李世民緩緩站起身來：“沒什麼事兒，兒臣就先告退了。”
“好，好，好。”
李淵點了點頭，也起身：“我送你。”
“不必了父皇，您好生歇着。”
李世民施了一禮後，轉身向外走。
當他快走到門口時，李淵忽然開口問：“以後，你還來嗎？”
李世民停下腳步：“父皇可希望我來？”
“當然希望。”
李淵直直的望着李世民。
李世民也那麼望着他。
良久後，李淵纔開口道：“我年歲大了，總喜歡想以前的事兒。”
“可我想到最多的，還是關於你的。”
“想到了你小時候，也想到了你上戰場的時候。”
“爲了大唐，我們李家窮盡心血，而你一直都是流血流汗最多的哪一個。”
“有時候想想當初才發現，爹確實虧待你了，讓你受了不少苦。”
“有一句話爹其實早就想說了，當初的事兒是爹錯了，別記恨爹。”
李淵雙眼閃着淚花強扯出笑容望着李世民。
天知道李世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
眼淚即將涌出眼眶的一瞬間，李世民趕忙轉過身。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爹，一直以來都是二郎錯了，以後二郎一定常來看您。”
說完，他直接邁步走出了正殿。
殿內的李淵，望着他的背影，仰面大笑，笑的眼淚貼着面頰滑落……
……
兩日後。
周公公帶着李世民的聖旨來到中山王府。
“中山王承乾，地居嫡長，丰姿峻嶷，仁孝純深，業履昭茂，早聞睿哲……”
聖旨這東西。
說白了就是個冠冕堂皇的玩應。
前面寫的，無外乎都是誇獎李承乾怎樣怎樣。
然後又是封地，封這個州，哪個州。
李承乾聽得幾乎要睡着了。
他對有多少封地不感興趣。
唯一感興趣的，就是這老頭子是不是真的放棄讓自己做太子了。
而在李承乾走神時，周公公已經朗誦完聖旨。
見李承乾不爲所動，他忍不住提醒道：“秦王殿下，接旨呀。”
“兒臣，領旨謝恩。”
李承乾回過神來，雙手將聖旨接過。
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確定自己老子封自己的是秦王，不是太子。
他才真的鬆了口氣。
真好。
自己不用吃三連擊套餐了。
“殿下，陛下還讓小的傳話提醒您一聲。”
“明日起，您就要去聽朝了。”
還沒等李承乾高興多一會，周公公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啥？”
“聽……聽朝？”
李承乾的眉頭一高一低。
“我又不是太子，爲什麼要去聽朝？”
周公公笑了下道：“殿下，按規矩來說，親王也要聽朝的。”
那一瞬間，剛剛還高興的李承乾只覺得如遭雷擊。
這老頭子，果真是想到了害自己的辦法呀。
先封自己當親王，然後又讓自己去聽朝。
不就擺明了告訴所有人，自己要開始學習朝廷政務，要開始爲當太子做準備了麼……
想到日後，自己每日都要去朝堂上點卯。
聽着那些大臣在自己耳朵旁邊胡扯，李承乾就恨得牙根癢癢。
看着李承乾那表情，周公公也就明白了他心裡面的想法。
忽而覺得好笑。
但他又不敢笑出聲。
所以就面朝李承乾施了一禮。
“秦王殿下，如若沒什麼事兒，老奴就先走一步了。”
李承乾連忙說：“我送您。”
“不必了，老奴自己走就行。”
說完，周公公轉身就走了。
李承乾看着手中聖旨，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老頭子呀，您有那麼多兒子，咋就盯上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