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五娘點頭道:
“這坊間都傳遍了,那些打撈沉船的兵丁們,看見了現身的女鬼。
那女鬼穿着白衣、抱着個小孩,又是在這揚州的江裡出現的。
那可不就是和當年,奴家看到的那個白衣女子,一模一樣嗎?”
趙寒飛快思考着。
各種線索表明,這白衣女鬼,正是沉船案的現場行兇者。
那執失魁也說了,這個沉船案,根本就不是他們突厥人做的。而正相反,他們也是受害人之一。
那這麼說,這個白衣女鬼,不是執失魁也的人。
那這個沉船案,就是這女鬼自己弄出來的了?
十七年前,前隋大業十三年,也就是大唐武德元年、
揚州江都宮變事發,一名神秘的白衣女子,在宮外的濁河邊上,抱着個小孩、跳江而死。
十餘年後,她化身女鬼、忽然再次出現,把數十艘的漕船弄沉,弄得整個揚州一片大亂。
前幾日的晚上,這白衣女子還在李府的側院現身。
她把數十名的守衛都變成了乾屍,還擄走了大唐東宮太子,李承乾。
如果這案子的幕後真兇,真是這個白衣女子的話。
那她做下這一連串匪夷所思的大事,其背後,必定有某個重大的圖謀。
趙寒和李凌若對視了一眼,他們都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
李凌若朝趙寒點了點頭,那意思是,你問吧。
趙寒也點點頭,就對魏五娘道:
“魏尚功,當時那白衣女子在江都宮外出現,而很顯然,她不是和那些黑影一夥的亂賊。
那她就只可能,是宮裡面逃出來的人了。
剛纔您說,那白衣女子跳江之前,曾經回頭看了你一眼,那您應該也看到她的樣子了。
那麼,這個白衣女子,您可認識?”
魏五娘一愕。
當年,那白衣女子回頭望着她,她渾身血肉都像要被扯走的那一幕,忽然又涌上了她的心頭。
“是,”魏五娘道,“當時,我確實看見那女子的臉了。
可那天太黑了,只有一點火光、我又害怕,所以也就看了那麼一眼而已。
“那她是誰?”
趙寒說着,和李凌若一起凝視着魏五娘。
“她……”
魏五孃的聲音,忽然都有些顫抖了起來:
“你們知道,當年在那前隋的江都宮裡,有個叫‘迷樓’的地方嗎?
有一回,我送繡品去那樓裡,就見過那個白衣女子。
她,好像叫做……”
嘭!!
院門忽然被一下撞開,一大羣鎧甲刀槍的兵將涌了進來,瞬間站滿了院子的各個角落。
當前一個年輕將領,把兵刃一震,指着趙寒三人道:
“賊人,我看你們還往哪裡逃?!”
魏五娘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從石凳上滑倒在了地下。
趙寒卻非常冷靜,看着那個將領,道:
“柳參軍?您怎麼來了?”
那個將領正是柳孝巖。
他看着趙寒,那張半邊猙獰的臉上,也是一愕道:
“趙法師,怎麼會是您?”
原來,這幾日來。
按照趙寒之前的部署,柳孝巖一直帶着衛察司人馬,在揚州城中的各地,暗中巡邏監視。
今日早間,突然有個手下來報。
說他們探到了消息,這“棄地坊”中有人曾在酒醉後說過,認識那個白衣女鬼。
雖然,柳孝巖主要負責預防突厥人的起事。
可這“女鬼沉江案”,關係到揚州民生和李大人的安危,當然也是大事之一。
柳孝巖一聽到這消息,就立即命令手下的副將,繼續負責巡察之事。
他自己馬上帶兵前來,尋找那個“認識女鬼”的人。
柳孝巖一路打探,終於打聽到了那個人叫魏五娘,就住在這個院子裡。
而他剛纔帶兵進來的時候,還聽坊裡的百姓說了,剛剛有兩個不是這坊裡的人,也過來找魏五娘。
柳孝岩心想不好,這恐怕是那些賊人知道走漏了風聲,要過來殺人滅口。
他就立即帶人衝了過來,撞開院門就進來了。
可沒曾想,他以爲的“賊人”,竟然是趙寒和李凌若。
“對了,”柳孝巖道,“趙法師,那您又是怎麼找到這地方來的?”
趙寒道:
“是一位朋友幫忙找到的線索。”
“朋友?”
柳孝巖看了眼石桌邊上。
李凌若淡然坐在那裡,霜目如仙。
地上,魏五娘看着那些刀槍鎧甲的兵將。
這種十多年都沒見過的景象,忽然又出現在了眼前,這讓她瞬間想起了當年的那晚,那個可怖的宮變情景。
魏五娘滿臉的恐懼,爬起來就往後方的廂房走過去,想躲進房間裡去。
而柳孝巖之前沒有見過李凌若,不免也有些好奇:
“趙法師,您說的朋友,就是那位小娘子?
怎麼,法師您在這揚州城裡,還有別的熟人?”
趙寒一笑道:
“不是這揚州城裡,是一路以來的老熟人了。”
柳孝巖點點頭,不由得有些感嘆道:
“趙法師您的人脈,可真是廣啊。
這坊裡的這個消息,我也是今日纔剛剛探聽到,而趙法師您卻已經先一步來到了。
噢對了,那個魏五娘,您可找到她、問到什麼了?
她說她認識那白衣女鬼,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說了,那女鬼是誰了麼?”
趙寒點頭道:
“我們剛剛已經問了,這個魏五娘確實認識那個白衣女鬼。
這是一個非常重大的線索。
柳參軍您來得正好,我們就一起繼續問下去,我想那女鬼的真實身份,馬上就可以揭露出來了。
魏尚功……”
趙寒正想轉頭,往魏五孃的方向看過去。
忽然,小院的四周,隱隱然有一絲天地元氣的悸動,生了起來。
不好!
趙寒和李凌若同時轉頭,望向了院子的後方。
那裡,已經走到廂房門前的魏五娘,忽然覺得渾身一緊。
一時間,她身體四周的空氣裡,好像突然生出了無數隻手,抓住了她的四肢和全身。
那種被拉扯、被撕裂的感覺,彷彿就和十七年前的那個晚上,一模一樣。
魏五娘大驚失色,就想掙扎。
可她怎麼都動不了,整個身體就這樣被扯着,緩緩地飄浮了起來。
那一刻,趙寒、李凌若、柳孝巖,還有院裡所有兵將的目光,全都望向了廂房的屋頂。
那昏暗的屋檐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白衣女子。
那女子的身體虛虛幻幻的,好像懸浮在了那裡。她的手裡,依然抱着那個黑乎乎、小孩身體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