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李希愚道,“那爲何後來,顏楚楚又會在江都廢城裡,再次出現?”
“情勢所逼。”
趙寒道,當時,我和李姑娘到江都宮的迷樓裡,探查。
有個長衣黑影一直躲在暗處,還布了“鬼術迷神陣”,想要迷亂我們的心神,卻沒有成功。
等我破了陣,再想去找那黑影的時候,它已經消失了。
後來,在迷樓地下的地宮裡,我再次感覺到了,那個黑影的存在。
可我還是沒能找到它。
如今回想起來,那個長衣黑影,極可能就是白衣女鬼、吳絳仙。
“何以見得?”李希愚道。
趙寒道,因爲白衣女鬼,就是那個迷樓秀女,吳絳仙。
試想想,除了她之外,還有誰會對迷樓和地宮如此的熟悉,能在裡面做到來無影去無蹤?
而且,那個長衣黑影還屢次想對我們下毒手。
除了白衣女鬼之外,還有誰對我和李姑娘這兩位辦案法師,如此的恨之入骨?
“那女鬼又怎麼知道,你們會去江都廢城?”李希愚道。
趙寒說,之前我們在棄地坊裡,找到了當年前隋江都宮的司功,魏五娘。
從她的口中,我們得知了,女鬼可能和當年的迷樓有關。
可正當問到關鍵之處的時候,女鬼突然出現,殺了魏五娘。
她之所以這麼做,肯定就是怕我們從魏五孃的口裡、問到某些線索,進而查出她的真實身份來。
而她並不知道,我們已經問到了什麼。
所以,殺人之後,女鬼一定還會在暗處監視我們。
後來,我和李姑娘去了江都廢城查案,女鬼自然就尾隨而來了。
之前,我一直以爲沉船案是那些突厥亂賊做的,他們是爲了擾亂揚州,爲起兵做準備。
可後來在祆祠裡,執失魁也卻矢口否認了這一點。
而在江都廢城的迷樓裡,我們遇見了朱貴兒的鬼魂。
根據她說的線索,我發現,原來這沉船案的真兇,很可能真的不是突厥人。
這兇手白衣女鬼,竟然是一位前隋的迷樓秀女,吳絳仙。
我們從朱貴兒的口中,得知了,這位吳絳仙的身世、性格、特點等等的線索。
這些,也更加肯定了我們的判斷。
試想想,如果女鬼一直在暗中跟着我們。
那她眼看着,案情發生瞭如此重大的轉折,怎麼可能還坐得住?
所以,在迷樓和地宮裡,她纔會屢次出手,想要致我和李姑娘於死地。
可她都失敗了。
在那種情形之下,假如顏楚楚就是白衣女鬼的話,她的身份都要暴露了,再繼續“假失蹤”下去,還有什麼用處?
所以,她才決定不再隱藏,而是來了一招“死而復生”。
她比我們先離開了地宮,脫去了那身長衣,從長衣黑影搖身一變,變回了顏楚楚。
然後,她就假裝被突厥人埋在棺材裡、沒死,剛好被路過的我們,救了。
我們本來就以爲,顏楚楚是被突厥人抓去的,所以肯定也會相信,她說的話。
這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重新現身了。
李希愚點點頭,道:
“而顏楚楚現身的目的,也非常明顯。
她要把自己被突厥人抓了的事,還有所謂的、她在突厥大營裡聽到看到的各種線索,都告訴法師您。
而這一切,有意無意地,都指向了一個事實——
執失魁也在撒謊,‘女鬼沉江案’,其實就是他們突厥人做的。”
“不錯,”趙寒道,“在那種情形下,顏楚楚說的話顯得非常的真實,不由得我們不信。
這樣一來,沉船案的真兇,又被重新鎖定在突厥人的身上了。
那吳絳仙所受的懷疑,也就可以撇清了。
如果顏楚楚就是吳絳仙的話,不得不說,她這一招‘嫁禍他人’,真是非常的高明。”
李希愚淡淡一笑,“只是它再高明,也難逃法師您的慧眼。”
趙寒也是一笑:
“在下也是後來纔看穿的,其原因,主要有兩點。
其一,當時我們從地宮裡出來不久,顏楚楚就突然出現了。
她說,她是在明月樓裡、被突厥人抓了,一直關在江都廢城的大營裡。
後來,突厥人覺得她沒什麼用處了,就要把她埋了滅口。
幸虧遇到了我們,她才得救了。
當時的那種情形,我確實相信了。
可如今回想起來,突厥人抓了顏楚楚這麼久。
他們遲不埋早不埋,偏偏就在我們查到江都廢城、去了迷樓,知道了白衣女鬼吳絳仙背後的衆多秘密之後,就來埋。
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其二,當時,我和李姑娘準備去突厥大營探查。
離開的時候,我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顏楚楚的樣子,突然發現有些什麼不對。
她穿的那身襦裙,有點太新了。
顏楚楚說過,她被關在大營裡,受到各種非人的待遇,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
那她的衣裳,應該早已皺褶陳舊了纔對,爲什麼會這麼新?
當時,我就問了顏楚楚。
她回答說,是突厥人看她關得久了、衣裳太舊,讓個胡女給她換的。
突厥人都要把顏楚楚滅口了,還給她換新衣裳做什麼?
而且,那是一身大唐女子的襦裙,突厥的軍營裡,怎麼會有?
難不成,那些賊人還如此的貼心,爲了一個將死之人,專門到外頭去買了一件衣裳來給她換?
我當時聽了這個回答,就隱隱覺得不對了。
只是那時候,我並沒有對顏楚楚產生懷疑,而且還要去探查大營,所以就暫時放了下來。
可如今回想起來,這正是,顏楚楚露出來的最大破綻。
其實,她從來都沒有被突厥人俘虜過,而是像我們推斷的那樣,“假失蹤”、一直藏在暗處。
她那身新衣裳,也不是突厥人幫她換的。
而是她臨時決定要現身,所以匆忙之間,找來換上的。
其實,她就是那個在棄地坊、迷樓和地宮裡,一直暗中跟蹤着我們的,長衣黑影。
她,就是那個白衣女鬼、吳絳仙。”
李希愚點頭道:
“所謂‘求之愈切,陷之愈深’。
這顏楚楚爲了掩蓋自身的漏洞,急於現身來彌補,卻反而弄巧成拙,現出了更大的漏洞來。
可說起來,她已經做得很好了。
要換作了其他人,是絕對看不出來,如此細小的破綻的。
只可惜,她遇到的,是趙法師您。”
說到這裡,李希愚捋須一笑,顯然對趙寒的智謀非常的讚賞。
“只是,”他又說了,“對於顏楚楚就是女鬼吳絳仙的事,李某尚有兩處不明,想請法師指教。”
“大人請講。”趙寒道。
“其一,”李希愚道,“據您所言,當年宮變的時候,吳絳仙已經是個十餘歲的秀女了。
如今,十七年過去,那她至少也應該三十出頭。
可顏楚楚的模樣,顯然纔是二十餘歲。
在年齡上,這兩人似乎並不相符。”
趙寒道,“這一點,在下也想到了。
這很可能是顏楚楚找了修容的高人,替她改換了容貌。之前在上邽城的時候,在下就見人這麼做過。”
李希愚點頭,又說了第二個疑問:
“您說過,那晚在江都廢城裡,顏楚楚現身的時候,是被關在棺材裡的。
棺材的釘子,是在外面打上的。
如果顏楚楚就是白衣女鬼,那她名曰是‘鬼’,實則是‘人’。
那她怎麼可能在鑽進了棺材之後,還在外面,把釘子打上了?
而且,她臨時決定要現身,這麼短的時辰之內,要挖地洞、做棺材、還要找來那身衣裳換上,做這麼多的事。
她又是如何做到的?”
“大人高見,”趙寒道,“所以,在這案子裡,這吳絳仙很可能並不只是一個人。
她還有同夥幫忙。
而她的同夥,極可能就是在下說到的,那位‘神秘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