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母平日裡養尊處優的,連桌上髒了都懶得順手擦一下,何曾做過什麼家務,更別提洗衣服了。但她在關鍵時刻,愣是說得出口,說得她好像長期爲女婿做牛做馬似的。
這是一種高深的境界!
在場的親戚們,對此都心知肚明,但誰也不會傻到去拆穿。再笨的人也明白,老大家的女婿,居然有這樣逆天的背景,絕對是要一飛沖天,家族的格局已然定型,誰還敢去惹,巴結都還來不及呢!
“大嫂對女婿一向照顧有加,當親兒子看待,我們幾個妯娌,看着心裡都眼熱呢。”
“小逸這孩子,確實討人喜歡,誰見了都誇。”
“當初我見到這孩子第一眼,就知道咱們家冰冰是撞到大運了。”
花花轎子人擡人,夏冰的叔叔嬸嬸們,立即就把陳可逸三言兩語得給捧上了天。
這樣的場景,連陳可逸的父母都有些無語了:儘管小逸在父母面前,一貫都說夏家的人對他很好,但父母豈能不知道兒子的日子過得如何?
這些親戚們,六年前訂婚的時候,可是打過交道的,沒誰是省油的燈。這會個個都搶着掙表現,當初沒見誰這麼熱情呢?
哎,人情冷暖啊!
“親家母,咱們姐妹可是有日子沒見了,一直讓小逸請你們到家裡來玩,但這孩子事情多,老是忘。這次戴着機會,終於能聊聊知心話了。”夏母又熱情地拉着謝欣蘭,語氣要多親熱,就有多親熱。
“冰冰這孩子,人很好,就是欠缺了點溫柔,心不夠細,對小逸的照顧差了一點點。你要是對這個兒媳婦有什麼意見。千萬別憋着,直說就好,我們做父母的,也會批評她。”夏母越說越是真情流露:“說句實在話,我們家冰冰能找到小逸這樣的得意郎君,真是一種福氣,我一再跟她說,要珍惜。”
夏冰在一旁,都快要聽不下去了:編故事也編的太出神入化了。這麼多年以來,這個當未來岳母的人。一直都看不起準女婿,嫌他沒錢沒勢,一無是處,能與自己的女兒湊一對,簡直是撞了大運,癩蛤蟆吃到了天鵝肉。
尤其是先前那一陣痛罵,歇斯底里,說陳可逸配不上她女兒,爲了女兒一輩子的幸福。趕緊分手;語氣中還隱隱責怪夏老爺子,不顧孫女的幸福,亂點鴛鴦譜。
這些話,猶在耳邊呢。夏母的態度卻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老爺子果然是高瞻遠矚,慧眼識珠,給咱們家冰冰挑了這麼個如意郎君。
哼哼,那些堂弟堂妹們。時不時都拿聯姻的家族出來刺激人,現在咱們看一看,誰纔是真正的貴族?他們那些家族。只不過是土雞瓦狗,跟陳家比起來,只能說是勉強擺脫貧困,能吃得飽飯,不至於餓肚子而已。
“小逸沒少給你們添麻煩吧?”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別管夏母怎麼演戲,目前的態度這麼好,謝欣蘭怎麼着也得客氣一下,這是應有的禮節。
“哪能有什麼麻煩,就算麻煩,都是我們家冰冰給小逸添的。我對這個女婿,要有多滿意就有多滿意。”夏母滔滔不絕地說道:“唯一的一點意見,就是我先前說的,對人太好了,總是忽視自己。”
“媽,別說了。”夏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感覺到羞愧難當。
“這丫頭,說你兩句你就不高興了?”夏母對着夏冰數落了兩句:“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作爲女人的第一要務,就是家庭,不管你工作多忙,都要好好照顧自己的丈夫。小逸是幹大事的,你要做好後勤工作,這樣才能讓他全身心投入事業之中。”
這段話,說的她自己都有些不知所謂:陳可逸是幹大事的麼?他的事業就是吃喝玩樂,真是“忙”的不亦樂乎!
不過這些都是過去式了,有了京城陳家這顆大叔,哪怕他整天混吃等死,都比別人活得滋潤。
“小逸啊,你今天忙上忙下的,累得夠嗆吧,我看着都心疼,趕緊回屋去休息休息。”夏母親熱地對陳可逸說道。然後又對自己的女兒眨了眨眼,道:“去,好好地照顧你丈夫。”
接着,又對陳可逸的父母笑道:“他們小兩口,如膠似漆的,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泡在一起。”
“男子漢大丈夫,哪有那麼嬌氣。”陳振天卻是說了一句:“招待一下孃家人,就叫累了?這像什麼話!去,出門把我帶來的禮物給擡進來。”
“怎麼能讓逸哥動手,我去!”夏冰的堂弟堂妹們瞬間都站了出來,直接就衝了出去,熱情之高漲,幹勁之足,拉都拉不住。
“還帶什麼禮物啊,實在是太客氣了。”夏冰的叔叔嬸嬸們都在寒暄着,各個臉上都搭着笑意。
“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陳振天看了看錶,說道:“略備了薄宴,給大家接風洗塵。呆會小逸的幾個叔叔伯伯,堂兄堂弟也要來,咱們先不等他們,邊吃邊聊。”
夏有恆連連擺手:“還是等一等吧。”
開玩笑,陳科逸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這些人都是什麼身份?來一起吃頓飯,那是天大的面子,豈能不等一等,難道讓他們來吃殘羹剩飯啊?
作爲陳家的老大,陳振天可以不在乎,但咱們這些客人,可不能不講究。
“沒什麼好等的,先吃着吧。”陳可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山路抖了一上午,都餓得前心貼肚皮了。”
陳可逸一發話,夏母就緊張:“小逸餓了啊?那咱們也別乾耗着了,趕緊吃吧。”
衆人進了飯廳,見到三張大桌子,碗筷杯盞準備停當,顯然是按照人數來定的。桌子上,酒水,涼菜都上了。夏家的人也算見多識廣,看一眼就知道規格,是按照最頂級的標準來定的。
陳振天舉起杯,說了一番歡迎詞,然後將一小杯酒一飲而盡。像他這樣等級的大領導,喝酒從來都是提一提杯子即可,頂多抿一下,沾下嘴脣而已。像這麼一飲而盡,那可是給了夏家的人天大的面子。
在場的衆人哪敢怠慢,除了夏老之外,全都一仰脖子,把酒一口喝進肚子裡。
接着,陳振海也站起來敬酒。這種情況要是擱在以前,壓根就沒人會理他,但今時不同往日了,不但都喝得極爲痛快,還有些人嚷嚷着,要連幹三杯,否則不讓咱家冰冰被陳可逸娶進門。
然後又有人開始起鬨架秧子,要求陳可逸和夏冰一起來敬酒,一個勁地說,咱們這些孃家人,要是陳可逸不伺候好,咱們就不讓冰冰理他;當然,這些主要都是年輕人,長輩們也不勸阻,在就一旁看着笑。
飯桌上的氣氛,要多融洽,就有多融洽。
陳可逸參加了無數不多的幾次夏家的家族聚會,從來沒有一次,感受過如此“賓至如歸”的感覺。
“親家母,各位孩子他嬸嬸,我敬大家一杯。”另一席以女士爲主的桌位上,謝欣蘭按照禮節,拿起杯子,對桌上的人說道:“小逸這孩子年輕不懂事,免不了給各位添麻煩,還望大家多多擔待,多多幫助他。”
她杯中裝的原本是飲料,這會也拿起一個沒用過的酒杯,倒了小半杯紅酒,以顯示出誠意。
“哎呀,親家母太客氣了,小逸這孩子年少老成,不知道多懂事呢。經常幫家裡的忙,哪來添亂一說呢?”夏母的語氣要有多親熱,就有多親熱:“要說添亂,也是我們家冰冰添亂,這丫頭,以後我會多管束的。”
夏冰的那些嬸嬸們,態度也是好得不得了,對謝欣蘭“姐姐妹妹”地叫。
同時,她們的內心深處,都對謝欣蘭有一絲羨慕嫉妒恨:這個女人的運氣可真好,居然撿到一隻潛力股,以一介草民的身份,一下子就攀上了豪門。哎,人的命運,真是說不清……
“親家母,咱們以後可要多走動走動,這六年來見面的機會太少了。”夏母問道:“對了,你以後是在京城住呢,還是回容城?如果在容城,乾脆搬到家裡來住吧,都是自家人,要多親近親近。”
“以後主要都在京城了。”謝欣蘭回了一句,其實她即便在容城,也不可能去夏家住的。
“親家母啊,我尋思着,兩個孩子也要大不小的了,該成家立業了。”夏母又說道:“訂婚都六年了,是不是抓緊把正事給辦了?”
以前恨不得兩人結不了婚,可以隨時讓女兒解脫出來;現在倒是輪到她着急了,晚結婚一天,就多一天的顧慮,要是鬧崩了咋辦?現在陳家的門第不同了,行情也就不一樣了。她也沒以前的那種自信了。
謝欣蘭輕聲說道:“這次讓大家遠道而來,很大程度上也是商量這件事的。其實小逸他大伯和舅舅已經在各自籌備了,但總要徵得冰冰家裡同意才行。親家母,有什麼要求你就提,我們盡力達到。”
舅舅?夏母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覺得有些奇怪:陳可逸的大伯,那可是頂尖的大人物,怎麼跟他舅舅相提並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