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這通常是小學生作文的開場白,但作爲研究漢語言的磚家,陳可逸現在也用上了這樣的詞彙,來形容今天的風景。
“這是咱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約會吧。”
坐在車上,夏冰看着窗外的風景,笑容滿面地說了一句。
看得出來,她今天的狀態非常好,經過了一番精心的打扮,跟以往的強勢卻略顯呆板的風格截然不同,表情也不像平常那樣,給人一種淡淡疏離感,而是充滿了笑容,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她在儘自己努力,想讓今天成爲自己最高興最開心的一天。
“以前也一起出席過一些場合,但都談不上約會,認真說起來,算是第一次吧。”陳可逸一邊開車,一邊點頭說道。
今天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二人世界,連那個少校司機都沒帶上,而是由陳可逸自己開車前來,先到山水苑接了夏冰。夏家的人還歡天喜地的,尤其是夏母,一個勁地說:“小兩口就應該單獨行動,前一陣老帶着我們這些人一起,沒意思的。我們接觸的日子還長,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夏冰的那些嬸嬸們,也是一個勁附和,只是心裡多多少少都在嘀咕:站着說話不腰痛,你有這麼個好女婿,有的是時間來接觸,當然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但我們不一樣啊,好不容易逮着個見面的機會,那是千年等一回。
“第一次約會,你怎麼沒帶禮物,說好的玫瑰花呢?”夏冰擺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態,抓住了陳可逸的疏忽,作勢要發小脾氣。
尼瑪,還要禮物啊?哪裡說了有玫瑰?
陳可逸心裡直叫冤屈,但顯然不能表露出來。跟夏冰爭辯,只好一個勁告罪:“是我疏忽了,一會補。”
“哼,一點誠意都沒有,算了算了。”夏冰撅着嘴,咕噥了一句,讓陳可逸險些沒握緊方向盤:一向強勢自信的夏冰,發起小脾氣來,居然如此有模有樣,這還是自己以前認識的那個夏冰麼?
“哪能算了。既然是約會,該有的程序,就一定要走。”陳可逸信誓旦旦地表示道。
這時,車子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大山腳下。陳可逸停了車,在兜售玫瑰花的小盆友手裡買了一大捧玫瑰花,雙手送到夏冰的跟前。
“亡羊補牢,爲時未晚。”
“哼,就會油嘴滑舌的。”夏冰拒絕了一下。然後還是接過了玫瑰花,湊到鼻尖,使勁嗅了一下。看得出來,她很開心。這也證實了陳可逸的判斷:女人嘴上說不要鮮花的時候,其實就是在下命令,趕緊給老孃送花!
“愣着幹什麼,趕緊爬山啊。”夏冰似乎感覺到很沒面子。瞪了陳可逸一眼,沒好氣地嘟噥了一聲,別具一番風味。
“是你老人家的腿沒動。”陳可逸輕聲嘀咕了一句。然後邁開步子,開始登山。
夏冰趕緊跟上,然後登了一半之後,就開始氣喘吁吁的:“喂,你走這麼快乾什麼,有人在拿槍抵着你啊?”
“快了?”陳可逸心說哥已經很慢了好不好,況且不是你在催促着趕緊登山的嘛,哥是在響應你的節奏。
不過現在不是跟她講理的時候,在女人面前,沒什麼道理好講的。
“那好,我再慢一點。”陳可逸做了一個很誇張的慢動作的姿勢,像是機器人爬山。
“真是受不了你,就會耍寶。”夏冰忍不住說了一句:“作爲男人,一點風度都沒有,見我走不動了,也不拉一下?”
呃,繞了這麼一大圈,這纔是她的真實目的吧。
不過,以她的性格,主動要求牽手,還拐彎抹角地說出這麼一堆理由,也真是難爲她了。而這也極有可能成爲兩人的最後一次牽手。
陳可逸暗暗地嘆了一口氣,二話不說,拉住了夏冰的手。
“總算懂點事。”夏冰衝着陳可逸數落了兩句,臉上卻浮現出一幅難以隱藏的笑意。
她真的很開心,不過這樣的開心能延續多久,她心知肚明。等到夜幕降臨,或許這樣的快樂,就將告一段落;而待得明天的太陽升起,一切都可能成爲不能回溯的過去,只能存在於記憶裡。
兩人就這麼牽着手,慢慢地沿着石階,一步步往山上走,同時看着山下的風景,一幅美不勝收的畫面,讓人心曠神怡。
兩人一邊走,一邊互相逗着樂子,開着玩笑,歡聲笑語不斷。不知道是出於巧合,還是刻意的,彼此都不去觸碰那個讓人煩惱的話題,彷彿“分手”這兩個字,從來就沒有在他們之間出現過。
“說好的糖葫蘆呢?”過了一會,夏冰又開始賣萌撒嬌了。
“呃,這個玩意,山上還沒賣的,只能等到下山了再說。”陳可逸聳聳肩,無奈地表示道。
“那可不行,你這人沒誠意,答應過的事情辦不到。”夏冰一個勁地搖頭。
陳可逸撓了撓頭:“要不這樣吧,我聽說山上有山楂樹,要不我一會幫你摘新鮮的山楂,比那些添加劑泡大的糖葫蘆要安全多了。”
“好吧,這次就饒你一命,讓你矇混過關了,下不爲例啊。”夏冰撒嬌道,不過心裡卻是有一絲痛:下不爲例?還會有下次麼?
“走累了吧,咱們先坐會,休息休息。”正好山間有個涼亭,陳可逸就帶着夏冰走了進去,歇歇腳。
夏冰一下子就坐在了陳可逸的大腿上:“說是約會,總得有點約會的樣子吧。”
陳可逸苦笑,任由她去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要臉?”夏冰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絲悲傷。
“說什麼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陳可逸心裡一驚,趕緊勸說道。
氣氛一直都好好的,驟然間就風雨暴起,這可不是什麼好節奏。雖然他心裡一直都有數,今天這個約會,肯定不僅僅是登山,聊天那麼簡單,夏冰必定是要跟自己徹底攤牌的,但總得找個話頭,讓人有個心理準備吧,別這麼突然襲擊好不好。
至少,爲了坐個大腿而開啓話題,讓哥感覺很不值得啊!
“在你眼中,我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這點你不要否認。”夏冰的情緒,果然漸漸開始激動起來了:“就像你在你母親跟前說的一樣,你覺得我對你的感情,是冷靜理智的欣賞,而不是真正的愛,缺少了那種盲目和衝動……”
偶滴神啊,我的老媽咋搞的,一五一十全交代了?這些話你老人家自己聽了就好,怎麼轉頭就給夏冰說了呢,這不是要讓我作死的節奏麼。
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可逸就註定不能迴避了,只能迎難而上。
“哎,其實我一直都不想跟你面對面談論這個話題,怎麼說的,感覺太正式了,也太傷感了。”陳可逸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對你進行全盤交代,不能再拖拖拉拉。”
“不,你不要說,我不想聽!”夏冰捂住了耳朵。
汗,先前口口聲聲要探討這個話題的人是她,現在捂住耳朵不想聽的也是她,女人的臉六月的天,變得太快了。
似乎是爲了印證這句俗語,原本風和日麗,萬里無雲的天氣,一下子就變化了。烏雲密佈,還伴隨着隱隱的雷聲,頃刻間,竟然下起了雨。
還好是在涼亭裡,否則兩人鐵定就要被淋成落湯雞。
陳可逸完全理解夏冰的心情,她根本不想聽到這一切,就像癌症病人不想聽到醫生的結論一樣,其實心裡早就有數了,但就是害怕聽到結論,儘管也時常催促醫生,問詢結果。
但不知道結果,並不代表,結果就不存在了。
“不管你想不想聽,我都只有一句話:我們之間有太多的不同,也許不太適合生活在一起。我們之間的感情也很單薄,現在分了或許會難過,但還不至於傷心太久,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到新的生活,我們以後還可以做朋友。”陳可逸對這段感情,給出了結論,也相當於下了診斷書。
果然是絕症!
“不,我對你的感情,一點都不單薄,我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冷靜,那麼理智,我爲了你,也是可以不顧一切的!”夏冰的情緒很是激動,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只是由於我要面子,愛在心裡,卻從來沒有顯露出來,你不知道而已。”
陳可逸聞言,心裡五味雜成:要說沒有一點感動,那肯定是假的,但事到如今,再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愛,就是要說出來啊。”他慨然一嘆,感慨萬千,要是早點說出來,或許兩人根本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都是我的錯,我以前對你太糟糕,不欣賞你,不認同你的看法。但我現在全都改變了,我開始變得跟你一樣,把功名利祿都看淡了。”夏冰說道:“我們之間的差距,絕對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大,我們不是兩個世界的人!”
“恩,原本是兩個服務器,現在你轉服了。”陳可逸笑着說了一句,調節了一下氣氛。
“是啊,我轉服了。”夏冰緊張兮兮地問道:“那我們重新組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