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求還不高?還不挑?
黃經理都快哭出來了:自己打過交道的刁鑽客戶猶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但自己總能對付,大不了順着他們的“奇思妙想”瞎折騰,最終總能交賬;再極端一點,真要是把自己給惹毛了,老子就不伺候了,少賺這一筆錢,又死不了人,千金難買爺開心!
但這位陳先生,簡直是所有設計師的天敵。提的全是那種虛幻的感覺,只能意會不能言傳,沒有什麼具體的方案和指標,卻要求弄出一種意境來……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這種感覺,就像是帶着一隻國足檔次的隊伍,沒有任何的技戰術安排,只有一個要求:打出世界上最夢幻的比賽來。
“黃經理,這點小小的要求,應該沒什麼問題吧?”陳可逸作爲設計的門外漢,確實不認爲自己的要求有多過分,很自然說了一句:“我這個人在設計方面什麼都不懂,暫時只想到這些,如果還需要再提點什麼要求,容我再想想,以後再補充,怎麼樣?”
“差不多了,已經很具體了。”黃經理欲哭無淚。
此時此刻,他甚至都恨不得自己一個大嘴巴。本來陳先生先前說隨便自己設計,這就對了嘛,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沒搭對,非要嘴賤一下,讓他提點要求……還以爲他這個門外漢,提不出什麼像樣的要求來,自己輕輕鬆鬆就可以滿足,把這個人情做得足足的,誰知道他不提要求則罷,一提就提得這麼有天賦。
但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呢?當着冉總裁的面,自己能夠把手一甩,“不伺候”了麼?自古華山一條路,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
“陳先生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明天之前,拿出一套滿意的方案來。”黃經理這次是下定了決心,哪怕點燈熬夜,也要把方案給拿出來。
這是不知道今晚要死多少腦細胞了……
黃經理顯然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決心一下,趕緊帶着幾個師傅,更爲細緻地丈量這棟二層小樓的所有房間,所有的細節,畫出一個儘可能詳盡的結構圖,回到自己的工作臺之後,纔好着手設計。
“小逸,你可真是給老黃出了個難題。”冉冬夜將陳可逸拉到一邊,輕笑道:“好久沒有看到老黃的臉色,被嚇成這個樣子了。”
“不是吧,我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吧,材料都是能省就省,少花錢。”陳可逸搓了搓手,說道:“只能簡簡單單裝一下了,誰叫我窮呢。”
“簡裝還要求那麼高的意境,你是要砸設計師的飯碗啊?還是想砸我們海星的場子。”說起砸場子這麼嚴肅的事情,冉冬夜卻忍不住笑:“還好我知道老黃有這個本事,雖然是難爲了點。不過作爲海星的老總,他能接下這個挑戰,也是負責的表現。”
“這麼說來,我又是考驗你們下屬企業的一塊試金石了?”陳可逸又露出那種標誌性的壞笑,再度說起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是不是該給我發點工資?”
“三句話不離錢,俗!”冉冬夜衝着陳可逸眨巴了一下眼睛,做出一個鬼臉。
黃經理這會正好忙活完了一個角落,準備轉戰到另一個角落,從此地經過的時候,好巧不巧的見到了這一幕,頓時目瞪口呆:
冉總裁那可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在公司裡雖然對誰都客氣,但嚴格意義上,全都是客套,永遠都是那麼的淡然,理性,優雅。從來沒有人能看到她率性的一面,甚至連一點點誇張的表情都不曾有過。
但誰能想到,就在今天,在一個看起來條件十分普通的男人面前,她居然像個小姑娘一般扮鬼臉……他無意去探查兩人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但此情此景,使得他禁不住在心底吶喊一句:
這個世界真是要瘋狂了麼?
“不過,這樣更好,冉總裁越看重這位陳先生,我出的這份力就越值當。”黃經理想到這裡,更加幹勁百倍地投入工作之中。
“咦,這是什麼東西?”冉冬夜星眸一轉,偶然間見到了陳可逸放置在屋角的消毒機。
沈薇薇這會見到兩人那親密的樣子,心裡本來就莫名地有些煩躁,只可惜自己插不上話。現在一見插話的機會來了,趕緊湊了上去,語氣極爲牛叉:
“不知道吧,這可是大叔花了大價錢,通過特殊渠道,好不容易纔弄來的消毒設備。外面那些有毒的果子,經過這機器的過濾,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吃了。”沈薇薇眉飛色舞地介紹了一番,末了還特意交待一句:“不要隨意伸手去摸,弄壞了就不好了,很貴的。”
“很貴的?消毒設備?”冉冬夜有瞬間的愣神,眼中充滿疑惑,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態,點了點頭:“恩,確實是好東西。”
陳可逸尷尬地笑了笑:他與冉冬夜之間是何等默契,一看她那眼神,哪裡還能看不出,她一眼就識破了山寨貨的本質。
還是那句話,她可不像沈薇薇那樣好忽悠。作爲一個大集團的總裁,經她手的高端設備,何止萬千?一眼就能看出是個什麼檔次。
不過,她即便看出來了,也沒有揭穿,而是附和了一句,很顯然,她是顧及自己的感受,不想讓自己難堪。
“回頭我再清洗一批果子,到時候給你送過來,讓你嚐嚐鮮。”陳可逸愣了一會之後,開口說道。
“好的。”冉冬夜點了點頭,臉上洋溢着微笑。她甚至沒有疑問“這機器分明是假貨,又怎麼能消毒,你給我的果子會不會中毒?”,彷彿她壓根就沒考慮這個問題,似乎只要是陳可逸給她的,就必定是放心的。
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能害自己,他可能會嗎?
這時,黃經理帶着幾個師傅走了過來。
“陳先生,這屋子的我們已經測量過了,大概的水,電,氣的通路,已經心裡有數了。至於電器如何隱蔽,也大概有個譜。具體的設計非常繁雜,我得花不少時間慢慢處理,但一些基本的框架已經定型,明天就可以開工了。”黃經理說道:“咱們邊幹邊想邊設計,你看行不行?”
“當然可以,你看着辦。”陳可逸點了點頭。
“那好……”黃經理本來還想延續下職業習慣,問一句有沒有什麼特別需要準備,但硬生生閉了口,天知道這位講究“意境”的先生會不會突然又冒出什麼奇思妙想呢。
“明天就開工,陳先生你要是有別的事,就不用來,儘管放心把活交給我們。”黃經理指了指身後的一個工匠,說道:“都是些砸牆打洞的事,咱們負責石工的張師傅帶着他的徒弟,兩天之內就能搞定。”
“那麻煩張師傅了。”陳可逸主動伸出手,與張師傅握了握,語氣很是尊重:“勞煩多費點心,謝謝了。”
張師傅有點受寵若驚。他是從農村出來打工的,這些年憑藉着精湛的手藝和吃苦耐勞的精神,雖然是掙了不少錢,但總覺得自己就是個下力氣的民工,在城裡擡不起頭來。
其實不單單是他,還有許多跟他一樣的裝修師傅,都是同樣的心態。他們裝修的那些房子的主人,很少有誰拿正眼看他們,即便有時候遇到禮貌點的,也都是純粹的客套,可沒誰真把他們當回事。
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卻讓他有一種受尊重的感覺,只是一句簡單的“麻煩”,“謝謝”,卻讓他有些感動。其實下力氣的人很單純,你對他稍微好一點點,他恨不得傾其所有報答你。用容城的一句方言來說:“一粒鹽巴,就給放鹹了。”
“陳老闆放心,我們一定甩開膀子好好幹。”鄉下人說話直率土氣,可不會叫什麼“先生”,但是話裡話外透着股真誠,不摻任何假水:“我們這些下力氣的人,沒別的本事,一輩子都只能拼命幹。”
“話不能這麼說,張師傅你有專門的一項技術,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千萬別認爲一輩子幹一門活,是丟臉的事,這是相當令人尊敬的。在很多國家,修水管的工人修一輩子水管,受到的尊敬不比總統差。只是我們的觀念不一樣,一個人到了40歲,還在幹技術,沒有轉到管理的崗位,在別人眼裡,就是沒前途了。”
陳可逸認真地說道:“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就是尊敬有手藝的人,憑本事吃飯,硬氣!”
張師傅只感覺到眼眶都快要溼潤了,這不是單單的一種表面上的尊重,最難得的是,這是一種平等的交流,而不是那種憐憫的同情。
“陳老闆,我嘴笨不會說話,我就撂一句:你這房子,我不好好給你裝,我就不是人!”
黃經理有些驚訝地看着這場景,心說:這位陳先生,不簡單啊。三言兩句就能讓人恨不得給他賣命,厲害的很。
難怪冉總裁那麼看重他,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這不,冉總裁現在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了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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