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八道陰陽魚漩渦幽幽旋轉,俯視天地,彷彿在觀察世間。
整片天穹都變的清幽如水,好像是進入了一片海,清光灑落山川斷崖,哪裡都變得清晰了。
大道之海,玄妙不可明述。
突破?
不太像!
世上哪有這種奇怪的突破異象?
“他孃的,這是辛卓不成?向來聽說此子修行非常人,亂七八糟,這又是在做什麼?”
燕子七喃喃着。
……
夢沙洲,在神州極西之地,是當年虛無界之主思氏一位老祖,入夢的無邊幻境,正如夢境跨過春夏秋冬,跨過大漠沙洲,跨過荒蕪,盡頭處終是風花雪月的人間!
這是一片虛虛實實的天地。
無數道鎮壓人間的偉岸身影,穿梭一座座幻境,每走過一座幻境,幻境就會徹底崩塌。
也有不少寬大袍袖的身影,兩兩相對,以袖珍小劍對撞,乍一看,稀鬆平常,仔細一看,每一次撞擊,都可令山河破碎、日月無光,就是無涯境到了這裡,也堅持不了一息。
幻境最深處,一棵菩提樹下盤坐着一位紅衣、灰髮的老人,看向高空:“具證八身?古仙庭北極紫薇大帝的道門神通法相,這世間一定還有古仙庭帝君一層的傳承!”
不遠處一團黑光幽幽旋轉,化作一個鬚髮皆白、悲天憫人的身影,笑道:“忘川老兒又在感慨什麼?當年初之力出現時,你也是第一個冒出來,怎麼這般杞人憂天,像個妓院的婊子!”
“幽天皇還是這般牙尖嘴利,像個市井小人。你要知道那初之力不可怕。”
紅衣老人輕嘆道:“老夫感慨的是,帝師青皇已經把它毀了,它本不該出現纔對,它出現了便預示着李青沒死,這老兒躲起來了!”
鬚髮皆白的老人道:“你忌憚的是李青,還是武道盡頭的那個位置?李青活着,那個位置你搶不到?”
“我搶不到,他也搶不到!”
“你倒是自信!”
“我自信了數萬年,我甚至根本沒有看得起過李青!”
“霸道!所以,這個具證八身,又能代表什麼?我不覺得需要你忘川武帝去感慨,這種東西強則強矣,卻已經被時間長河遺棄,前途一片灰暗,就像一坨金光燦燦卻惡臭無比的屎,你不可能去踩它,但你會吃驚於它的顏色,但它最終還是一坨屎!
別說區區具證八身,就是古仙庭,當年不也是被神秘力量一念掃滅?”
“這個說法倒是獨特,敢褻瀆古仙庭帝君,你是頭一個。具證八身……也許不是特別可怕,可怕的是它也不該出現,就像初之力不該出現,結果出現了!物極必反,枯木逢春,這總歸是預示了什麼。你看的清,是誰覺醒了具證八身?”
“我看不到。”
“這具證八身只有出現的時候,纔有異象,接下去,就很難找了,而且你不能去找,你不知道會不會染一身臭。”
“……原來……如此!”
……
“白先生,你會說故事嗎?”
龍族,教化院外。
敖睿、敖谷、敖小蠻一羣龍族少年少女,簇擁着白崇義,滿懷期待的問着。
這是龍族老祖們放棄進攻準帝神兵,封鎖了魔尊後,龍族第一次重新安靜下來。
“故事?老夫可不是那個辛小子!”
白崇義捋須輕笑,忽然看向星辰天的遠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具證八身?那三個天外之人回來了?還是那個仙庭公主的手段?不合理!不合理!”
……
人間界,中域,第五界山。
大戰已經持續了七十年,天地處處瘡痍。
一處血紅色的湖水中,有條破烏篷船搖搖晃晃。
上官泛慶和無尚鳥人劃拉着船槳,口中罵罵咧咧:“真他娘亡羊補牢,守株待兔,老苟,輪到你劃了,前面就是望羊山,兄弟們都在那裡追隨少主呢。
其實我說,咱們就該去西牛聖域,那些光頭多厲害啊,真你孃的狐假虎威!”
無上鳥人忍不住罵道:“你說你都多少年了,怎麼就一嘴亂七八糟的成語改不掉呢?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上官泛慶大怒:“來來來,你說說我這些成語哪個沒用到點子上,你說說看!”
“呃,這個……”
無上鳥人啞口無言。
這時船艙的破布簾子被掀開了,苟先知走了出來,看了眼天空:“具證八身?李青?你這個爛仔,我就知道你還活着,你誰都騙,我忍了你很多年了,你連大帝都不是,妄想超脫生命長河?我若不是爲了扶持橫武,我早去幹你了。”
上官泛慶和無上鳥人一臉懵逼:“什麼意思?”
苟先知重重甩了甩衣袖:“都是獨斷萬古一層的事,你們一羣茅坑拉屎臉朝外的大才,還是好好划船吧。”
轉身鑽進破船。
“說的也是!”
上官泛慶二人點點頭,又反應過來,“老苟,不對吧,不是該你劃了嗎?”
……
鷹愁澗。
那片玄妙的突破異象忽然消失了,不,天空八道陰陽魚裹挾天地間的一切力量歸一!
然後進入了那片廢墟中。廢墟石頭迸濺,走出一道身影,一身白衣,飄飄蕩蕩,膚色白皙如美玉,二十來歲模樣,比之前少了幾分稚嫩,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雙目幽深,隱隱有憤怒之色。
無涯中境的氣息直衝雲霄。
掃視一眼衆人,一步步走向李純元和燕子七。
所過之處,枯萎崩碎的樹木植被重新煥發生機,一股陰陽太極,相生相剋,大道無形,人間臣服的氣息,盤旋往復。
雖然他什麼也沒做,卻讓人感到一陣心悸。
長生知北和智太子瞬間不想拼命了,強烈的求生欲令他們脫口而出:“辛兄,救我!”
他們的內心是高傲無比的,坦白來說,他們只是缺少時間,一旦給他們時間成長,這羣邪佞之輩,隨手可滅,他們有這個自信。只是每次見到辛卓,就無形中矮了一頭,突然好想依靠一下。
“他也得有本事救。”
那燕子七大笑,“辛卓,當年在界蟲源墟,我沒殺你,這次你可躲不開了!”
笑的多少有點不自然,當年辛卓真境,他無涯初境,如今他無涯初境,辛卓已經比他修爲高了。
不過,他看的出,這辛卓是剛剛突破無涯中境,應該還有一擊必殺的可能,越境殺之,他也有這個自信!
說着,一步上前,伸手一指,時間攬潮汐,指呈綿綿無盡,彷彿一指定乾坤,世間一切都在一剎那間停止了,包括智太子一羣人。
那李純元不受燕子七的秘術控制,眼神閃爍,身上九色化作九層紗衣,整個人被奇怪的妖氣瀰漫,氣勢攀升到了巔峰,無涯境,而且極具殺伐,戰天鬥地真武大道滾滾而出,隨意一拳,也是無解,直奔辛卓。
誰料遠處長生歸眼瞳忽然收縮。
天空上那燕子三風輕雲淡的模樣,也消失了,沉聲道:“阿弟,閃開,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來不及了!
那燕子三的時間靜止秘術,來自荒古時代,是他一切自信的來源,只是這股自信,在辛卓無視他的秘術,帶着他看不懂的大道神韻靠近時,蕩然無存。
好像山呼海嘯的壓力來臨,令他渾身顫抖。
他臉色鉅變,作勢抽出三尖兩刃槍本命神兵,也確實抽出來了。
只是,下一刻,“咔嚓”一聲。
本命神兵化作齏粉,他的身體也一片麻木。
他緩緩低頭,看向丹海,那裡有個血淋淋的大窟窿,生機快速消散。
茫然的擡起頭,只見辛卓只是點出一指。
這一指他看不懂,明明辛卓什麼也沒做,一擊斬無涯?
天旋地轉,他好像看到了少年時七兄弟一起拜在風尊麾下的快樂時光,還有千年前追隨師尊幹一件通天大事。
他很聰明,他甚至能算計一羣神徵高手,讓他們在九龍海血拼,就算修爲不高,也可以指點江山,這次來就是閒庭信步一般追殺逃兵,恰好聽說有兩個美人在,又恰好聽說當初自己沒殺死的一個小子也在這裡……
沒理由啊?
眼前一黑。
殘屍帶着血液重重墜落。
遠處迅速衝來的李純元,看的清清楚楚,但他沒有停下腳步,真武大道,一擊擊敗辛卓,當年無數次吃癟的心結,也就解開了:“死!”
他已經看見了辛卓的後背,近在尺咫!
只是,一道磅礴巨大的身影,忽然橫在了身前。
他猛的擡頭,就看見了一尊怪物道身,三頭六臂,千百丈大小,三顆腦袋,赫然是三個白鬚老人:“?”
這怪物道身,六臂揮舞,形如太虛,一道渾圓天成的道元力,瞬間將他的一切手段化解,真武大道也成了紙糊的。
他只覺頭皮發麻,猛的操縱九色紗衣凌空飛退數十里,然而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破風聲,回頭一看,是一尊金盔金甲,萬丈高的身影,手上長矛重重戳來。
一矛破開了他的真武大道、九色道元海,擊中了他的心臟,劇烈的疼痛和麻木眨眼襲遍全身。
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痛苦的嘶吼:“這道身怎麼和你沒有關係,怎麼可以和真人一樣?”
說着,燃燒道元力,實力提升十倍,背後演化一具荒古真武大帝真身,一掌撕開九色虛空,消失無蹤。
辛卓並不追趕,轉頭看向遠處的長生歸。
長生歸此時恰好破開了夜宿二女的念無邊大道海,蹙眉看着辛卓,一招擊殺燕子七和李純元那兩個傢伙?
他看不太懂辛卓,他入無涯中境,辛卓初境,他入無涯後境,辛卓中境?
不由笑道:“我不信你還可以越境,今日天上地下,我必殺你!”
辛卓沒有說話,身周除了三頭六臂道人和金甲將軍,又出現五尊道身:青衣少年、黃衣仙人、九色界蟲、黃色巨龍和一尊猙獰的戰車!
“?”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懾。
畫卷中的夜宿和陳九海更是一臉問號!
這個辛卓躲了十年,是……破境去了?只是……世上何人七道道身?還一個比一個模樣離譜!
下一刻,七道道身忽然沒入辛卓的身體,他伸出右手,阿醜劍一閃而出,突兀出現在長生歸身前,一劍劈去:“你這個土著,一而再再而三,老子破境都不得安寧!”
“嗡——”
天地色變,山川震顫。
“?”
長生歸眉頭緊鎖,魔相通天,十成力量加身,滿天魔氣呼嘯來去。
“當!”
一聲淒厲的慘叫傳遍四方。
那長生歸重重倒飛,一頭撞碎了一座殘破山川,鮮血淋漓,染紅了長空,本命神兵長劍哀鳴一聲脫手而出,重重插在山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