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城頭上再也沒有投石機發言,毛虎生頓時大喜的吼道:“諸位將士,魏軍的投石機已經被我軍全部擊毀。傳本將軍命令,大軍全體進攻,先登者賞十萬錢,官升三級!”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毛虎生的話讓晉軍士卒士氣大震,數千晉軍士卒紛紛吼叫着向新城城牆撲去,首當共衝的則是毛虎生部的七輛井闌車。
井闌車被晉軍士卒推進到城牆十餘步的距離時,嘎然而止。
這時,晉軍士卒開始從下面登上井闌車,井闌車上面有箭孔,他們可以用弓箭對魏軍進行射擊。十餘步的距離,對於純熟的晉軍弓箭手來說,根本不存在命不中目標的問題。更何況在這個距離,除非精鋼重甲,皮甲在弓箭的勁道之下,也是蒼白無力的!
“咻咻咻……”密集的破空聲不絕與耳,魏軍士卒在城牆上被晉軍井闌車上的弓箭手射得擡不起頭,只得縮下身子,僅僅的貼在冰冷的女牆後。
張遇看到這一幕,突然吼道:“龍真,你狗日的在哪呢!還活着嗎?”
不遠處,龍真聽到張遇的聲音,回答道:“卑職在!”
“活着就好,這些井闌車對我們危害太大,如果這樣下去,我們根本就擡不起頭!”張遇道:“你帶着親兵營的弟兄,用火油罐把這些井闌車燒掉!”
龍真大吼道:“遵命!”
“不怕死的跟耶耶上!”龍真一手舉起一面重盾,另外一手拿着一個火油罐,火油罐裡的油是猛火油,也是沒有提煉的原始石油,只是當時人們用冷沉澱的辦法,提取的易點燃的火油!
龍真剛剛起身,七輛井闌車上的晉軍上百名弓箭手都把目標對準了龍真,龍真根本沒有機會把火油罐扔出去!
不一會兒,龍真的盾牌上就插滿了箭只。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城牆上又瞬間起了數十名張遇親兵營的親兵,數十兵親兵分散了龍真的壓力,龍真成功的將手中的火油罐砸在了一輛井闌車上!油罐猛的撞在井闌車車上,四分五裂,猛火油順着井闌車慢慢滴下!
可是他們那些親兵僅僅露出半個腦袋就被迎來了死亡之箭,犧牲了數十名親兵,最終只有三輛井闌車被砸上了猛火油。龍真沒有辦法,只好拿起一個火把,把火把扔在浸上猛火油的井闌車上!
猛火油遇火,瞬間點燃。大火,伴隨着濃煙,有效了阻擋了晉軍弓箭手的視線,這個時候,又有上百名親兵用同樣的辦法,把其他的井闌車點燃!
空氣中瀰漫着嗆人的煙味,眼看七輛井闌車幾乎先後被點燃,毛虎生的肺都氣炸了,他狠狠的攥緊拳頭,由於太過用力,毛虎生的指甲已經深深的陷入肉裡,鮮血順着指間縫慢慢滴在雪地上!
毛虎生一把從親兵手中奪過一面重盾,瞪着赤紅的眼睛,大吼道:“最後一次攻城,若不成功,自本將軍以下,全軍皆斬!死也要死在進攻的路上!”
可是這個時候,金鳴聲響起,毛虎生嘆了口氣,失落的道:“通知下去,好好安葬陣亡的兄弟,撫卹金及時發下去,誰敢貪沒,就試試本將軍的刀利否!傷者及時入營醫治!”吩咐完這些,毛虎生反向桓溫的中軍大帳走去!
在桓溫的中軍大營外,毛虎生突然跪地,大吼道:“罪將毛虎生,請見徵西大將軍!”
接着毛虎生起身,往前走三步,再次跪下,高喝道:“罪將毛虎生,請見徵西大將軍!”。
毛虎生的這個作法在軍中稱爲“唱名而入”,通常是對失職的將軍算作一項懲罰。此時桓溫尚沒有處罰毛虎生,可是毛虎生對自己已經作了處置!
聽到毛虎生唱名而入,桓溫衝孟嘉笑道:“我們的這頭老虎急了!”
孟嘉微微點頭,桓溫起身,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帳外。
桓溫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風,爲毛虎生披上,然後雙手扶起毛虎生,關切的道:“將軍這是何苦呢?”
“穆之無顏面見將軍,更愧對陣亡的兄弟!”
“勝敗乃兵家常事.”桓溫拍拍毛虎生的肩膀,指着新城道:“況且將軍面對的可是天下悍名昭著的魏軍,兇悍如匈奴、羯胡、鮮卑無不在魏軍面前潰不成軍。將軍就有此戰績,足以自傲。”
聽到桓溫的勸告,毛虎生的內心自責之意略輕一點。
桓溫扶着毛虎生進入中軍大帳,桓溫將毛虎生按在胡牀上,然後親手爲毛虎生倒了一杯溫酒,道:“將軍威武,溫佩服,請酒!”
毛虎生跟隨桓溫,就是因爲桓溫對他禮賢下士,堪稱名主風範。毛虎生道:“穆之,何德何能……。”
桓溫指着地圖向毛虎生道:“穆之,感覺魏軍戰鬥力如何。”
毛虎生想也不想的道:“勇氣倒是可佳,不過,戰鬥力與天下第一強軍,尚有不小的差距。”
桓溫笑道:“因爲這並不是冉明以及他的嫡系將領在指揮,說來我們的這個對手也是我們的大熟人——張遇!”
“張遇?”毛虎生倒是非常意外,他怎麼這麼能打了?在樑郡時,他可是聞風而逃啊!
“很意外?”桓溫笑道。
毛虎生點點頭。
孟嘉輕聲道:“還有更意外的呢?”
“哦”毛虎生好奇的問道:“什麼意外?先生指的是……”
孟嘉指着地圖道:“新城距離洛陽只有六十里,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從洛陽到達新城,可是至今新城交手已經三天了,但是三天之內,冉明居然沒有向新城派一兵一卒!”
桓溫臉上露出凝重之色:“出現這種情況無非有兩個可能,一則是冉明意在全速從洛陽撤退,無暇他顧,張遇被他當成了一枚棄子。如果是這種情況,我們在這裡攻打新城就沒有意義,等我們攻下新城,從目前看,最少需要三到五天的時間,可是,從情報看,冉明要從洛陽撤出百姓和財物,最多隻需要三天!哪怕三天攻下新城,我們到達洛陽時,就和陸渾一樣,我們除了得到一座空城,其他一無所得!”
毛虎生下意識的道:“另外一個可能呢?”
“另外一個可能!”桓溫苦笑道:“是某最不願意看到的,這洛陽就是一個誘餌,冉明布的一個局。如果真是這樣,魏軍的主力應該很快就出現在我們後方,以前,我們看到冉明把主要兵力調往關中,只是一個煙霧,目的還是吃掉我們的主力!”
孟嘉則笑道:“冉明吃掉將軍的主力,最終利益的還是晉朝,他會把魏國最後一點元氣耗盡。可謂得不償失。再說,將軍留在建康的眼線,至今沒有發現朝廷與魏國方面有任何接觸,也沒有發現,有魏使到達建康。明公所說的這種情況,目前朝廷恐怕也沒有想到,或者,沒有付之行動,所以必須搶時間!”
桓溫道:“萬年的意思是?”
孟嘉指着地圖上寫着“水寨鎮”道:“此地西臨伊水,東望嵩嶽,北接伊闕(龍門),南達襄宛,是繞開新城,直抵洛陽的最佳通道。按照史載,此地雖然沒有官道,亦不可大規模行軍,不過,若是將軍派遣一支奇兵,經水寨經伊闕,過彭婆,就可以直達洛陽南明門!”
毛虎生此時有點明白了:“穆之繼續加大對新城的攻擊力度,掩護主力奇兵通過水寨鎮?”
桓溫的孟嘉二人點頭。桓溫擔憂的道:“經水寨過伊闕進洛陽,吾想冉明此子肯定會想得到,不會沒有一點防備,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任務!不過,必須由一個熟悉水寨地形的將領擔當此重任!”
要說熟悉當地的地形,晉朝軍隊四十多年沒有來到洛陽了,誰能熟悉,要說熟悉也只有毛虎生和毛安之兄弟,現在主攻新城的任務是毛虎生,毛虎生分身乏術,唯有毛安之了!毛虎生道:“自古文死諫,武死戰,馬革裹屍,大丈之幸也!大將軍不必多慮!”
桓溫此舉可算是一舉兩得,既不動聲色的將毛安之這個隱藏在暗中的毒瘤除去,也可以探清魏軍的虛實。如果冉明在伊闕方向按排了埋伏,就可以說明,冉明在子午谷陰擊謝尚是虛兵,也可以讓桓溫抽身而退!
就算冉明在伊闕有伏兵,殺掉毛安之。對於桓溫來說,那也不算是壞事。
畢竟,死掉一個對於朝廷忠心耿耿的毛安之,對於桓溫來說,利大於弊。
毛安之接到了桓溫的命令,雖然知道此行兇險,但是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爲心虛,怕桓溫發現,更不敢拒絕桓溫的命令。
毛安之當夜就率領本部兩千兵馬,從新城晉軍大營離開,向水寨鎮前進!
……
伊闕的密林處,魏軍秘密大營,冉明正在翻開剛剛傳來的新城戰報。
跟在冉明面前的是三徒弟劉科,冉明看了看戰報,遞給了劉科。
劉科看了看戰報,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師尊,想不到張遇這廝,這次倒非常硬氣!”
冉明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
劉科茫然的搖搖頭,躬身道:“弟子愚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