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謝靖一左一右死死的拉着他們的父親,謝道榮、謝道輝等諸女在勸着謝道韞。
謝安、謝萬、謝石、謝鐵、甚至謝尚都在一堂,苦思對策。
在後世未婚先育,不是什麼新鮮事。
要麼奉子成婚,要麼打胎,也可以私生下來。
總之,絕對不會太嚴重,恐怕說出來,人們連聽的興趣都沒有。
可在這個視名譽超過生命的年代,特別是陳郡謝氏這麼的士族高門,他們怎麼可能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鬧到了晚上,一家人都沒有心思吃飯。
謝安也勸謝奕道:“大兄,此事應該妥善處理。首先要知道這個斯文敗類到底是誰!只有知道這個斯文敗類是誰,才能儘可能的補救!”
謝奕鋼牙差點咬碎了,衝到謝道韞面前大吼道:“說,這個孽子到底是誰的?”
一步錯,終身錯。
謝道韞知道自己的父親性格粗魯,如果他知道是冉明,恐怕要會對冉明不利,別看冉明的身份在東晉非常敏感。
可是父親只發怒,絕對不會顧忌冉明的身份,以謝氏的能力,冉明的那些家丁根本無法保護他。
謝道韞想到這層怎麼也不說。
追問急了,謝道韞突然掙脫妹妹謝道榮的拉扯,向柱子上撞去。
謝安一看事情鬧成這個樣子,也不想出現血光之災。他略一思索就有了主意。
謝安讓人把謝道韞的貼身婢女小茹喚到一個單獨的房間問話。小茹得到過謝道韞的專門交待,她怎麼不說實話。
謝安略施小計,就從這個單純的小姑娘口中套出了他想要的答案。小茹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謝道韞如何女辦男裝,如何化名祝英臺,如何與冉明相遇,然後就居在一個院子裡。
事實上小茹也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知道謝道韞相好的男人是誰,只知道謝道韞喜歡與冉明在一起聊天,作一些詩詞和學術年的交流,特別指出冉明甚至以明報總編的職位,邀請謝道韞主持明報!
小茹道:“剛剛開始小娘子甚是喜歡那個總編之位,天天忙得很晚,又是找人排版,又是校正字模,招募工匠,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在明報第一期開張的前一天,小娘子突然要離開了!”
謝安問道:“令姜是天不亮就離開的,也沒有給冉明道別嗎?”
“是啊,奴婢也很奇怪,在冉府小娘子和蘇小小姑娘和冉夫人相當融洽,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小娘子連他們也沒有打招呼!”
謝安急忙讓人找來《明報》的第一期,仔細一算日子,很快推測出就是明報開張的前一天,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謝安還沒有來得及作下一步打算,就得到了謝奕要召開謝氏宗老會,請家法處置謝道韞。謝氏的家法並不算殘酷,可是也不有什麼情面可講的。
如果按照族規,以謝道韞的所爲,肯定是和姦夫一起施以火刑。
原來,燕娘也供出了此事,讓謝奕事情的大概。謝奕憤怒了,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命人召開宗祠大會,宣判謝道韞的罪名,然後進行家法處置。
而且謝奕命令家丁,把冉明抓過來。
“天啊!”謝安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出大事!這是雖然是謝氏的私事,如果處理不好就是一件牽連甚大的禍事。”
謝安是一個性情中人,如果任由長兄這樣處理此事,恐怕不僅謝道韞會香消玉損,冉明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謝安悄悄喚來次子謝琰道:“琰兒,速去鐘鼓樓冉府,讓膠東王躲躲!”
畢竟,謝安非常瞭解他的大哥,謝奕可是一個隨性的人,他要是發瘋來,就連東晉權臣桓溫都怕。
謝安去參加宗老大會,不過在參加宗祠大會之前,把其妻劉氏拉到一邊,讓她去勸戒謝道韞逃出去。
對於謝安來講,謝氏的名聲,遠不如侄女的幸福重要。
謝氏之妻劉氏,是大名士劉惔的妹妹。劉氏機智幽默,謝安和她感情很好,常和她一起議論時事人物。她性格剛強,不許謝安納妾,有名言:“周姥撰詩,當無此語”。
劉氏非常喜歡性格和她非常像的謝道韞,她徑直去了謝道韞看押的小院,支開僕人,然後對謝道韞道:“你爹要欲殺你,”
謝道韞道:“令姜悔不該當初,佛曰因果輪迴,既種前因,必承擔其果!”
劉氏道:“癡兒,何故如此。汝既不愛惜自己,也要愛惜冉郎啊!如果因爲此事,汝與冉郎送命,豈不可惜?”
謝道韞無語,突然道:“嬸孃,父親他,他要殺冉郎?”
謝安道:“當然,汝父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就連你叔父也無法勸住他,所以唯一的辦法是,暫避風頭!”
謝道韞不怕死,可是不相冉明因此送命,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選擇。
謝道違道:“令姜不能逃,若逃,置謝氏與何地?令姜也不想讓陳郡謝氏成爲天下間的長談!”
劉氏又勸道:“若令姜不想看到謝氏如過往雲煙就在這裡等死吧。恐怕要不了多少時間,謝氏這數百口人,就會被人家一一砍頭!”
“這是何故?”謝道韞不解的問道。
劉氏道:“說來也不怪你,這些日子你沒有關注天下大事,魏國在過後三個月,發生了重大變故,魏國不僅奪回了被代國佔據的幷州三郡,而且還驅逐代人千里。並且成功進入關中,現在魏國地盤增加了將近一半,秦國徹底滅亡,代國和燕國雖然沒有滅亡也是苟延殘喘,無法興風作浪。現在魏國統一了北邊,幾乎恢復了武帝時期的北方版圖。魏國擁有雄兵三十餘萬人馬,他們只缺少一個藉口,就可以南下統一天下了!”
謝道韞不傻,當然明白,這個時候,晉朝任何人都不能動冉明,否則就是給魏國南下的藉口。如果謝氏殺了冉明,不用魏國動手,晉朝各大士族也會爲了平息魏國的怒火,犧牲謝氏。謝氏就會滅亡。
謝道韞知道冉明的性格,外柔內剛,恐怕就是現在報訊,冉明也不會離開,他只會在府上等着謝氏的報復。
謝道韞道:“令姜,多日水米未進,混身無力,如果能逃得,況且門外那個人,不會讓令姜離開半步的!”
“這個好辦!”劉氏道:“你切附耳過來!”
謝道韞聽聞劉氏的計策,對小茹道:“小茹,委屈你了!”
劉氏道:“也沒什麼,死是死不了的,一頓板子肯定少不了!”
小茹道:“小茹願意爲娘子去赴湯蹈火!”
謝道韞與小茹換了衣服,然後,一個和顧燕娘同樣健壯的僕婦,和顧燕娘一左一右,托起小茹,快步離開。
不一會兒,一個謝氏下人扯着嗓子喊道:“不好了,小娘子跳牆跑了!”
謝氏府邸內一陣大亂,而謝道韞則打扮成謝琰書童的模樣,從角門離開了。
茫茫的黑夜中,虛弱的謝道韞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來。這個時候,謝奕親自帶着百餘家丁,手持刀槍火把,離開謝府向冉府行去。
謝琰道:“糟糕,時間來不及了,這可怎麼辦?”
謝道韞擡眼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從弟謝琰,那單薄的身板,比自己強壯不了多少,如果揹着自己,恐怕還沒有自己走得快。
可是謝琰單獨去報訊,以冉明的性格,肯定不會聽謝琰的勸。而自己或許有幾分可能,可是自己根本無法搶在謝氏的人到達冉府之前到達冉府!
“怎麼辦,怎麼辦……”謝道韞也一籌莫展。
“就在這時,謝琰勸道:“堂姐勿惱,其實事情還沒有到那一個地步!”
謝道韞擺擺手道:“你不用寬我的心了,若冉郎有甚不測,我也不活了!”
謝琰道:“伯父雖行事衝動,但也非莽撞之輩。他豈能不知,若真傷了冉明,就會置我們謝氏於萬劫不復之地?”
其實,謝道韞也是進入了一個誤區。
經過謝琰這麼一說,她隨即冷靜了下來。她的父親是粗魯,也好酒。但是從來都是以振興謝氏爲已任,豈會做讓謝氏利益受損的事?現在魏國氣焰大熾,天下間躲都躲不及,誰會去招惹魏國?
要說自己未婚先孕的事情,本來知道的人不多。
要處理此事也非常簡單,大不了找一個理由,讓自己躲起來,或者直接殺掉,宣稱自己病故,面子也能保住了。可是父親這麼大張旗鼓的一鬧,事情反而會人盡皆知。
謝道韞靜下心,仔細的思考這件詭異的事情。自己的父親衝動,可是叔父謝安素來以冷靜稱著,況且家族中真正的主事人並不是自己那個好酒的父親,而是叔父。
如果沒有叔父的授意,父親調動的家丁根本連烏衣巷都出不了。
雖然想不通這件事是到底爲什麼,謝道韞總算把懸着心,放進肚子裡。
她任由謝琰攙扶着,向冉府慢慢走去。
謝奕得知謝道韞逃出家門的消息,氣勢洶洶的率領一百多名家丁,手持兵刃離開謝氏,朝着謝道韞逃跑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