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軍服都是又髒又臭,幾個軍官的軍靴已經破了,露出了腳指頭,但是跟在冉明身後,每個人都盡其可能,收拾了自己的軍容一番。
雖然冉明得知冉閔重病昏迷,冉明立即召集秦軍騎兵向他靠攏。如果冉閔出了意外,他冉明肯定會被秋後算帳。
明不是一個束手待斃的人,他知道黃河大堤再保無益,只有分洪才能保住青州下游,冉明其實內心更傾向分洪泄流。
集合了所有的軍隊,冉明發現在短短四天時間內,他的部隊居然折損了一成半,超過三百餘名將士永遠沉睡在了黃河大堤上。
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只有最後再見冉閔一面,否則冉明只得立即跑路了。冉閔若是死了,冉智根本不會放過他的。
李世民和李建成相爭,李建成失敗後,子孫斷絕。還有宋太祖、楊勇等等,這樣的下場,冉明看得太清了。
一旦局勢無法挽回,冉明就會直接東進進不其,乘船出海。至於秦王妃們,只要冉明活着,他們就沒有問題,若是冉明死了,他們同樣不會有好下場。
經歷了五天傳奇般的經歷,這些士卒和冉明都處在一個奇妙的狀態中,他們非常亢奮,他們又非常虛弱,一旦心中這種緊蹦的勁兒鬆下來,他們就會低落下去,再也沒有辦法短時間內恢復。
騎兵像箭一樣衝向陳留,在陳留外圍斥候發現之後。
冉明道:“孤乃大魏秦王,欲面見陛下,爾等不得阻擋,否則擋孤者死!”
“死”字出口,冉明的速度像開始猛然加速,事實上那些魏軍斥候也沒有辦法,他們同樣沒有裝備,這兩支沒有裝備的部隊,怎麼打?
當然除非他們像野獸一樣,用手撕,用牙咬。可是對於一支全部都是騎兵的部隊,他們也沒有辦法。
魏峰看着那些衝斥候做着挑釁動作的騎兵,笑罵道:“這幫兔崽子,你們也不嫌累!”秦軍是不嫌累,可是卻苦了都水使者武安鞪。
武安鞪不是武將,更非年輕力壯,所以這一番急行軍,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冉明望着陳留城,特別是黑森森的城牆,彷彿張開了血盆大口。距離城門一箭這地,冉明揮手命令部隊停下來。冉明深吸一口氣,衝着城牆大吼道:“孤乃大魏秦王,求見陛下,還望能傳!”
在黑夜裡,冉明的聲音傳出去好遠。除了戰馬打着噴嚏或嘶鳴聲,整個空間內幾乎落針可聞。
林黑山喘着粗氣道:“殿下,好像都睡着了?”
“沒有!”冉明望着那座黑森森,讓他極度不安的城牆道:“都不得輕舉妄動。”
不過數息功夫,冉明又大吼一聲。
這時,城牆上突然響起了“咚咚”的戰鼓聲,隨着鼓聲響起,無數火把在城牆燃燒起來,突然而來的火把、把整個城牆都照耀得如同白晝。
如果冉閔出了意外,魏國馬上就會變成一個混亂的馬蜂窩。
張艾欣喜的是,冉明居然來了。看着下面的部隊,張艾是又驚又喜,驚的是冉明果然不是一個人來的,喜的是,冉明的部隊沒有攜帶武器,沒有攜帶武器,就會讓那些準備拿冉明武力逼宮來說事的人逼上嘴巴。
張艾道:“秦王殿下要見陛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冉明道:“規矩孤懂,孤隻身進城!”
張艾點點頭。隨着吱吱咯咯的聲音響起,吊橋緩緩落下,然後城外也慢慢打開。
冉明和林黑山、李業、以及都水使者武安鞪一起進入城中。進入城門,冉明這才發現城中簡直如臨大敵,無數街道上的房裡、房頂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恐怕給冉明萬餘大軍,也休想攻進城中半步。
一路上,冉明的速度很快,來到冉閔的行轅前,冉明下馬,快速向裡屋跑去。看到門外的金奴、鐵奴,冉明隨手將腰間掛着的橫刀遞了過去。
然後推開屋門,此時冉閔已經悠悠醒來,只是他此刻非常虛弱,臉上佈滿密密的汗珠。
“父皇!”冉明撲通跪在地上,用膝蓋一步一步挪向冉閔牀前。
冉明不知道怎麼面對如此虛弱的冉閔,只好採取鴕鳥策略,低着頭,二話沒有,只管放聲大哭。當然,這也不算是哭了,只算是哀嚎!
冉閔望着冉明,臉部扭曲着,手慢慢指向冉明,似乎是用盡了力氣,從肺裡擠出來的聲音“閉……閉…嘴。”
冉閔幾乎咬着牙齒吼道:“冉…家…兒…郎…流…血…不…流…淚!”
冉明立即收住聲音,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鼻涕,哽咽道:“父皇,父皇,你這是怎麼了!”
冉閔喘着粗氣,臉上慢慢恢復了血色潮紅,冉閔顫聲道:“明兒,你你,過來坐着!”
冉明內心裡糾結了,他對冉閔或許沒有父子之情,但是對於冉閔,不代表冉明沒有尊重。如果沒有冉閔,石虎的十一個兒子無論怎麼鬥,最終肯定會有一個獲得最終的勝利。
就算石氏被燕國慕容氏滅掉,若沒有冉閔帶着着魏國漢軍浴血奮戰,根本不能中創燕國主力,更不可能遲滯燕軍南下的步伐。
若是沒有冉閔、匈奴不會亡族,羯族同樣不會亡族滅種,漢人能剩下幾個?
恐怕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一個侯景,一個萬人規模的羯族餘孽,就可以在南朝破城數十,屠百萬。如果候景的羯人軍隊的規模再擴大十倍呢,十數倍呢?
衣冠南遷的漢人,還能剩下多少?陳霸先還能平定候景嗎?
冉閔功勞用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現在看着這個民族英雄,似乎生命走到了盡頭,冉明的心非常沉重。
冉閔突然道:“宣張艾、石越、金奴、鐵奴進來!”
其實不用冉明吩咐,四人也快速進入屋內。
冉閔道:“張艾。”
“末將在!”
“朕任命汝爲大魏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司隸校尉、兼任射聲校尉,加賜開國武功候,食邑三千五百戶!”
冉閔道:“輔佐明兒!”
張艾沒有推辭,朗聲道:“末將遵旨!”
“石越!”
“末將在!”
冉閔休息了好大一會兒道:“汝雖初侍劉顯,但朕從來沒有因汝之出身而歧視汝,汝與朕君臣一場,以汝之才,爲大魏越騎校尉屈才了,但是,莫怪朕,明兒日後會重用汝的!”
冉明就算再傻也聽出了冉閔這是在交待後事。冉明不解的衝張平道:“張將軍,父皇這是得了什麼病!”
“陛下沒病!”張平。
冉明壓低聲音幾乎是吼道:“沒病爲何父皇會這樣,難道又是那幫庸醫沒有能力治癒父皇的病,而故意推脫尋找出來的藉口?”
“勿得多說!”張平內心裡複雜的打着手語道。
冉閔自從在洛陽被刺殺之後,儘管當時冉明和葛洪把冉閔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但是冉閔的身體卻傷了元氣。
如果冉閔安心修養,也不是沒有復原的可能。
只是冉閔太急切了,他每天都要批閱大量的奏摺,加上常時間處理政務,沒有時間鍛鍊身體,這讓冉閔的身體掏空了。
當然,這並不是最致命的,冉閔的身體本來就非常強壯,如果沒有炸堤水淹三軍的事情,冉閔也不會一口氣淤積在心中,提不上來。
其實,冉閔的病現在並不致命,只要冉閔從內心裡想通了,這口氣暢通了,冉閔也可以無藥而愈。
當然,現在冉明並不清楚這些。儘管在世人眼中,冉明有神鬼莫測的醫術,事實上只有冉明自己清楚,他的所謂醫術,恐怕連一個赤腳醫生都不如。
不過,冉明並不希望這個時候接受那個位置。
爲何?那是因爲冉明明白,皇帝其實並不是世人想象中的那樣光鮮,也不是像後世人理解的那樣,可以無所不能。
皇帝其實是一個非常苦逼的職業,想當一個昏君,那自然可以得過且過,享盡人間歡樂,只是要防備被別人被隨時都有拉下來的可能。
可是要想當好皇帝?卻非常難。
歷史上能作爲好皇帝留在史冊的能有幾人?
除了秦始漢武唐宗宋祖,其他也不過是宋仁宗趙禎,明洪武朱元彰,當然還有一個有心富國強兵,卻無力迴天的崇禎皇帝。
放眼滿清也只有雍正皇帝算是一個好皇帝。當然,冉明的理解(可以說是程志的理解)不同。
好皇帝其實並非雄才大略,也非需要多才多藝(可別說康熙那是無所不能。)
首先要對自己要求嚴格,嚴以律已,寬以待人,一心爲國,毫無私心。
還有一點,這是冉明最不願意接受的,那就是失去自由,永遠待在一個宮牢之內。
其實當皇帝,並不是冉明最想的事,冉明最想的是,還是冉閔在位,只要冉閔可以聽言納諫,冉明就可以借冉閔的手,實現自己富國強兵,讓魏國崛起的夢想。
目前而言,魏國需要做得還有很多,像國家財政危機,只要讓國庫充盈,冉明的最高夢想,還是像後世那樣,讓農民免稅。
只要農民這個龐大的羣體不再繳納皇糧,自然也不會出現那種官逼民反,士族門閥也不能再像歷史上那樣瘋狂的兼併土地了。
只要大家都享受免稅的待遇,士族肯定也不會再想着把財富都綁在土地上了。
不過,張平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說,金奴把冉閔氣得吐血的事情告訴了冉明。冉明也氣得目瞪口呆。“太喪心病狂了!”
金奴道:“可不是嗎?某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沒有人性的人!”
冉明想了想,突然有了治癒冉閔心病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