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駕!
天空之上瀰漫着淡淡的陰沉,大燕女真的那位使者在這遼闊的原野之上策馬狂奔,馬蹄聲震盪,而他的臉色也是格外的凝重,甚至還有幾分苦澀。
他已經將自己的意思,還有呼託國丈帶過來的禮物詳詳細細的給遼東軍的將領們說過了,但是,人家袁天志根本就沒見自己。
而且,直接給出了條件,讓國丈還有這大燕的求和使臣來到南平城的西城門以後,三跪九叩入城。
這個條件,說實話,有些太過分了。
尤其是,呼託的身份,在大燕女真可是尊貴無比,他是當朝皇后的父親,也就是大燕皇帝的岳丈,在大燕皇朝之內,還是一位權柄深重的國丈。
讓這樣一個身份尊貴的人,三跪九叩進南平城,實在是明顯的欺壓和羞辱了。
更主要的是,呼託又是帶着厚禮,過來求和談判的。
這名使者心裡遲疑着,不知道這呼託國丈會不會接受這個條件。
如果不接受的話,那這次和談就沒有什麼意義了,遼東軍估計很快就會北上,對北蘆城動武,那接下來,大燕女真的太平日子,恐怕也就到頭了。
“希望國丈大人能夠爲大燕女真考慮,能夠放下身段兒啊!”
這名使者心中一邊思量着,一邊將馬鞭更加用力的抽打在了這戰馬的馬背之上,馬蹄聲加速,他的身影也是逐漸遠去,變成了一個細小的黑點兒。
大概一個時辰左右,這名使者便是見到了在荒野之上緩緩行駛的大燕皇朝求和的隊伍,這名使者深吸了一口氣,一邊降低了速度,一邊走上前去。
翻身下馬,跪在了那呼託的馬車之前,大聲道,
“國丈大人,卑職回來了!”
“快快快,起來。”
呼託肥碩的身子從那馬車裡鑽出來,肥膩的臉龐上露着濃濃的期待,還有幾分緊張,連忙是問道,
“怎麼樣?袁將軍怎麼說的?他會不會出城迎接本國丈?”
“這個……”
年輕的使者微微的嘆了口氣,臉上的神色變的更加難堪,糾結,他猶豫了一下,往前爬了兩步,湊到了馬車之前,小聲道,
“國丈大人,事情……是這樣的!”
“卑職進了南平城以後,根本連袁將軍的面都沒有見到,只是看到了一位負責接應的遼東軍將領,這位將領說……”
“說什麼?你利索點兒,別這麼磨蹭!”
呼託國丈的臉色有些急迫,怒聲吼道,說話間還扇了這名使者一個耳光。
“他說……”
年輕的使者臉上火辣辣的,低着頭,道,
“說讓咱們到了南平城的西城門之後,必須所有人都下馬,並行三跪九叩之禮,才能進城,不然的話,遼東軍連城門都不會給咱們開!”
“而且,會立刻調兵遣將,進攻北蘆城。”
“這……這……”
呼託聽聞此言,這肥膩的面龐上頓時涌出了濃濃的難堪之色,還有幾分鐵青,就像是豬肝一般,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他原本以爲,自己帶着這麼多的厚禮過來談和,給出了足夠的誠意,對方應該會給自己那麼一點點的面子,不會讓自己太難堪的。
沒想到,這遼東軍,這袁天志如此盛氣凌人,根本一點兒面子都不給啊!
這讓他可怎麼辦?
如果真的三跪九叩過去,無論此次談的成功與否,日後回了新燕城,也會成爲那些傢伙的笑柄的,自己這位國丈,恐怕也很難擡起頭來了。
但是,如果不答應的話,遼東軍,立刻就會從南平城出來,馬踏北蘆城,緊接着,一路北上,直接到新燕城……
他作爲國丈,對大燕女真現在的情況可是心知肚明的,現在的大燕皇朝南北院,根本沒有實力和遼東軍正面對抗,而新燕城內的虎狼衛,雖然精銳一些,但是……
人數太少了!
也承受不住遼東軍鐵騎的一波衝擊的。
也就是說,遼東軍一旦北上,大燕女真將徹底萬劫不復。
“哎……”
沉吟思量了片刻,這呼託的面龐變的更加難堪,悲涼,甚至還有濃濃的苦澀,他深深的嘆了口氣,有些佝僂的縮回了馬車車廂裡。
“你回去一趟,告訴袁將軍,我接受他的條件,請袁將軍準備和談!”
隨後,呼託的聲音也是從那馬車裡緩緩的傳了出來,落在了年輕使者的耳中。
呼託也沒有辦法。
爲了大燕女真的存活,無論袁天志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他都是必須要接受的,三跪九叩,淪爲別人的笑柄,至少他還是大燕女真的國丈。
還能享受榮華富貴。
但是,若因爲他的一時意氣,連整個大燕女真都被滅掉了,那他連國丈的位置都保不住,甚至,連命都沒了。
還有什麼意義?
他只能如此!
“是,國丈大人。”
年輕的使者聽聞了呼託的吩咐,這面龐上也是閃過了一絲悲涼,然後恭敬的往後退了兩步,他緩緩起身,翻身上馬,又是朝着那南平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很快,這身影也是消失不見,變成了細小的黑點兒。
“哎……啓程!”
呼託目光悲沉的看了一眼遠處,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聲音裡帶着格外悲涼和鬱悶的情緒,淡淡的揮手說道。
“是!”
馬車外的將領們,都是紛紛應聲,各自揮動了馬鞭,又朝着這南平城的方向緩緩行駛而去。
這漫長的隊伍,在這荒原上,顯得有些格外悲涼了起來。
隊伍緩緩的行進,大概兩個時辰左右,便是已經能夠遠遠的看到南平城,漆黑的城牆在天地和荒原之中矗立着,給人一種十分深重威嚴的感覺。
遠遠的看過去,甚至還有一種壓迫之感,壓在人的心頭,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隨着越來越靠近這南平城,呼託國丈那張肥膩的臉龐,也是變的有些凝重,甚至還有更加明顯的淒涼,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做好了準備。
嘩啦啦。
很快,車隊來到了這南平城的西城門之前,呼託國丈微微的苦笑一聲,從那馬車的車廂裡鑽了出來,然後揮了揮手,大聲喊道,
“都停下,下馬。”
“是!”
一衆將領們紛紛翻身下馬,而後面那些馬車裡裝着的用來和親的大燕皇族的貴人小姐們,也是被請下了馬車,整齊的站在了這南平城的城牆之下。
“都跟我一起,行三跪九叩之禮,請求遼東軍開城門!”
呼託緩緩的從馬車上走下來,站在了衆人的面前,然後那肥膩的面龐上,帶着濃濃的悲涼,苦澀的說道。
噗通!
說完,呼託便是重重的跪在了這城門之前,然後雙手朝着前方伸出,緩緩的貼在了有些冰涼的地面上,腦袋也是平伸過去,深深的,恭敬無比的磕頭。
嘩啦!
隨着呼託國丈的這般動作開始,他身後的一衆將領們,那些等待着和親的貴人公主小姐們,也都是跪在了地上,行三跪九叩之禮。
“大燕女真國丈,呼託,請求面見遼東軍守將,袁將軍。”
“爲大燕女真和大魏朝和談而來。”
“請遼東軍開城門!”
悲涼的聲音在這天地之間迴盪,隨後,呼託身後的那些將領們,也是紛紛的大喊了起來,他們的聲音雖然不齊,但卻也能聽得清楚。
浩浩蕩蕩的聲浪,傳到了那南平城西城門的城牆之上。
“這些傢伙,竟然真的一點兒臉面都不要了,堂堂大燕女真的國丈,真的三跪九叩!”
“哈哈……你看那些北院的傢伙們,竟然也跪下了!”
“三年前,咱們和南北院的人交手的時候,這些傢伙雖然不濟,但多少還有一些血氣骨氣,現在,三年的太平時間過去,這些傢伙,已經徹底垮了!”
“是啊,一點兒骨氣都沒有了啊!”
城牆之上,是遼東軍駐守的將領們,衆人都是和大燕女真交戰無數次之人,雙方之間也算是有些淵源,此時此刻,見着北院的將士們這般卑躬屈膝,實在是覺的不恥。
作爲軍人,戰死沙場纔是最體面的方式,而像他們這般跪在地上,這纔是最悲哀的。
不過,不恥歸不恥,他們卻不能真的拒之門外,或者有什麼舉動,他們來這裡之前,便是已經知道了袁天志的目的。
拖住這些傢伙,並迷惑北蘆城裡的視線,暗中調遣遼東軍,準備對北蘆城大舉進攻。
“開城門!”
一名年長些的將領往前走兩步,來到了城門之前,大聲吼道。
嘎吱!
嘎吱!
酸澀沙啞的聲音響起,這漆黑的城門開始緩緩的打開,就好像是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嘴,帶着無盡的兇戾之氣,展現在了呼託等人的面前。
嘩啦啦!
嘩啦啦!
緊接着,又是有着無數的遼東軍,如同是一股子黑色的鋼鐵洪流一般,朝着這呼託等人的方向疾馳而來,不過片刻的功夫,便是將他們給包圍在了中間。
漆黑鎧甲,閃亮的刀劍,煞氣森然。
這呼託等人,還有那些等待和親的貴人公主小姐們,都是被壓迫的面色有些發白,有些膽小之人,更是瑟瑟發抖了起來。
他們還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呢,生怕遼東軍一時起意,將他們給斬殺在這裡。
而那些負責護送他們的北院將士們,看着這一幕,臉龐上的神色則是變的有些難堪,還有幾分掩飾不住的羨慕。
他們也是軍人,還是大燕女真最爲精銳的北院軍隊,但是,此時此刻,他們看着遼東軍的裝備,再看看自己的裝備,真是有種相形見絀的感覺。
甚至是慚愧的低下頭,有種無盡的悲涼感覺。
對方的軍隊,裝備,這般精良的狀態,根本是北院的戰士們完全無法匹敵的,他們更加深深的明白了,大燕女真,根本不是大魏朝的對手。
同時,他們也是有些憤恨燕皇,還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們。
這些傢伙,整日就知道醉生夢死,紙醉金迷,根本不知道對軍伍以擴張,訓練,這三年的太平日子,讓這些傢伙昏了頭。
南北院的財政和建制,都是不斷的被削減,如今的南北院,整個大燕皇朝的軍隊力量,都無法和一個遼東軍抗衡了!
更何況和整個大魏朝抗衡!
這雙方,實在是相差懸殊啊。
“你就是大燕女真的國丈,呼託?”
一片悲涼之中,一名身穿銀色鎧甲的將領,來到了這跪着的衆多大燕女真之人的面前,年輕將領面龐上帶着驕傲,還有嘲諷,微微笑了笑,道,
“來求見我遼東軍守將,袁將軍嗎?”
“是。”
呼託聽着對方的驕傲和盛氣凌人,這肥膩的面龐上,更是充滿了悲涼,還有無奈,但是,他這時候卻不敢有絲毫的反抗之意。
他肥碩的身子微微的佝僂蜷縮着,然後又是深深的磕了一個頭,低聲道,
“呼託代表燕皇,來向遼東軍求和。”
“這後面,是呼託帶過來的厚禮,有燕皇親自從國庫之中挑選的禮物,山參,丹藥,還有從皇室以及從皇族之中選出來的公主和貴人。”
“請遼東軍袁將軍,以及各位將領笑納。”
“權當是我大燕燕皇的見面禮。”
“呵呵……”
這名年輕的將領聽聞了呼託的話,那冷峻面龐上的不屑意味更濃,他冷冷的哼了一聲,不留情面的道,
“你們這些大燕女真之人,真是讓某不恥!”
“不敢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和我遼東軍來一場正面的較量,竟然送一些女人過來和談,你們難道都只能躲在女人的裙子底下,求一個安穩嗎?”
“還有你們這些北院的傢伙們,當年,和我們遼東軍對抗的骨氣,都跑哪裡去了?”
“現在都變成了一羣軟蛋慫包,實在讓人不恥啊!”
衆人聽聞了這名將領的嘲諷輕蔑之言,那面龐上的神色更加的難堪,鐵青,就像是吃了蒼蠅一般難受,不過,卻是沒有人敢說任何話。
他們沒有膽量,也沒有實力和遼東軍對抗啊!
“這位將軍,還請通報,我等是帶着誠意而來的,期望能夠見袁將軍一面,表達我大燕皇帝的心意。”
沉默片刻,那呼託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肥膩面龐上帶着濃濃的悲涼,還有怯懦,聲音格外低沉的說道。
“本將軍知道了!”
“都起來,跟我們進城吧,袁將軍,就在城內的守備軍府裡面,等着你們!”
那名將領也是懶的再和這些卑躬屈膝之人廢話,冷冷的哼了一聲,調轉馬頭,朝着南平城內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