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頭頂上斷掉的雉雞翎,又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飛虎帥旗,董卓的目光從小皇帝坐的宮車上轉移到了蕭逸身上,餓虎般的眼睛中絲毫沒有憤怒,反而透露出陣陣的欣賞之色,那是看到了同類的感覺!
凡是三軍統帥,都有‘愛將癖’,越是名帥越是如此,對那些勇冠三軍的猛將愛如珍寶;如果說一名統帥是軍隊的大腦,負責發佈命令,那麼將領就是四肢,用來具體的執行命令,試問誰不希望自己擁有強壯而又靈活的四肢呢!
“臣,西涼刺史,董卓,參見陛下!微臣甲冑在身,不能施以全禮,還望陛下恕罪!”董卓到底還是止住了腳步,在馬背上微微欠了下身,算是行了一禮;董卓之所以會略加收斂鋒芒,一是蕭逸的這一箭確實是神乎其技,百步外射斷頭盔上的雉雞翎,一百二十步外射斷旗杆上的繩索,能做出其中任何一項都可謂是神箭手,而蕭逸卻是一箭雙鵰,威懾力十足,不由得他不心生懼意;另外就是這一箭還給了董卓另一種暗示,有如此神勇的將領在,朝廷之中看來並非無人啊!
但要想讓董卓徹底的臣服,那可是千難萬難了,身後那七千西涼鐵騎就是他驕傲的資本;這支人馬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而且屢經戰陣,常年的與羌人部落廝殺,作戰能力極強,對董卓也是忠誠無比,在這些西涼兵的眼裡可沒有什麼皇帝、王爺、朝廷之類的東西,他們在心裡認可的只有董卓一個人,只要軍令一下,他們就能一擁而上,把那輛宮車和裡面的主人一起剁的粉碎。
說白了,董卓統兵的方式和蕭逸訓練玄甲軍是一樣的,只認統帥,不認皇帝!
董卓的坐騎不進不退,小皇帝的車駕也就只能停在那裡,場中一時間出現了僵持的局面;羣臣雖然個個怒火中燒,卻是敢怒不敢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們這些所謂的朝廷重臣也是毫無辦法,血淋林的現實再一次告訴他們,一直期待的士族門閥時代並沒有來臨,到來的是‘血與鐵’的時代!
此時此刻,蕭逸也沒什麼好辦法了,聰明智慧也應付不了必殺的局面,反手又抽出一支三棱透甲錐,蕭逸開始做最壞的打算;如果一會真的要兵戎相見,那麼他就第一時間射殺掉董卓,然後二話不說,趁着混亂的局面,帶上海燕公主直接破陣逃跑,憑着‘白菜’的神速,再加上自己的驍勇,蕭逸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把‘老婆大人’救出去,至於剩下的那些人嘛,只能自求多福了!
摸了摸‘白菜’的頭頂,正在蕭逸準備拼死一搏時,局面再次發生了逆轉,另一支騎兵部隊以飛一般的速度從後方席捲而來,大軍成雁翅形排開,當中涌出一名官員,黑袍束帶,手握寶劍,正是上黨太守張楊;這位後知後覺的老大人,在得知北邙山發生的事情後,猶豫了再猶豫,思考了再思考,經過了長達一夜時間的反覆盤算,終於做出了前來護駕的決定,這種遇事時的決斷力,已經不是‘見事遲’,而是‘事後遲’了,好在這位張大人雖然錯過了開頭,卻趕上了結尾。
“陛下,陛下在哪裡,您最忠誠的臣子張揚前來救駕了,但有微臣三寸氣在,任何人也休想傷害陛下分毫!”到底是官場上的老手,這表演的功夫絕對是一流的,張揚飛奔到宮車近前,身子一歪,十分誇張的栽落馬下,然後膝行幾步,一把抓住宮車的車轅,叩首不止,哭的是感天動地,把一名大漢忠臣的形象表演的淋漓盡致!
雖然覺得張揚的表演過於誇張了,但不管怎麼說這位老大人到底是把玄甲鐵騎帶來了,有兵在手,蕭逸的心這纔算徹底的鎮定下來,‘將是兵的膽,兵是將的威!’有了玄甲鐵騎在,蕭逸才能發揮出自己最大的戰力,否則他就是再神勇無比,也只是一勇之夫,反過來也是同樣,有蕭逸在,玄甲鐵騎纔算有了靈魂!
高舉鳳翅鎦金鏜,蕭逸在第一時間就接掌了軍隊的指揮權,底下的士兵也都知道誰纔是自己真正的長官;按照蕭逸的指揮,三千玄甲鐵騎在宮車周圍團團環繞,布成一個防禦性的大陣,保護的密不透風,蕭逸策馬來到了陣前,看着對面的西涼兵,三千對七千,雖然在數量上還是處於劣勢,但至少有了自保之力不是;更何況戰爭從來就不是靠數量就能決定勝負的。
“大膽董卓,還不上前面聖!……再敢如此無禮,休怪吾等手下無情!……別拉着我,今天我非斬了此獠不可!”有了大軍護身,那些剛纔還戰戰兢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大臣們,立刻來了精神,一個個表現的義憤填膺,變得像一羣鵪鶉般的好鬥,紛紛大聲斥責董卓,以此來表現自己不畏強暴的氣節!
“臣,董卓,參拜聖駕!”看到眼前的形式,即使強悍如董卓也不得不暫時選擇了妥協,他雖然殘暴,但並不弱智,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還是知道的,翻身下馬,董卓單腿跪拜在地,口稱萬歲,雖然單膝跪地顯示出他內心裡還是有些不甘心,但跪了就是跪了;隨着他的舉動,身後的那七千西涼騎兵也一個個收刀入鞘,滾鞍下馬,齊齊地跪拜在地,高呼萬歲之聲震耳欲聾;見到這一幕,朝中羣臣們心中終於暗暗鬆了一口氣,感謝蒼天,還是有人能震懾住這個跋扈將軍的。
雷霆雨露具是君恩!自古以來降伏桀驁不馴將領的辦法都是‘先立威,再施恩!’蕭逸清楚的知道,自己負責震懾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剩下該是小皇帝的表演時間了,也只有皇家人才能出面安撫臣子,於是乎,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宮車上,期待着小皇帝也能有一出精彩的表演!
可以說,如果小皇帝劉辯此時能展示出一代雄主的風範,那麼未嘗不可能震懾住這頭西涼來的猛虎,如此,也就不會有日後發生的一切了,那真是漢室幸甚!天下幸甚!可惜,歷史不能假設,小皇帝劉辯只是一個平凡的少年,皇冠的重量絲毫沒有增加他的智慧和膽識,也許做個農夫倒是綽綽有餘,至於做個皇帝嘛!那就只能是呵呵了!……
“哇!哇!……”在萬千目光的注視下,這位年僅十二歲的少年天子嚇得痛哭起來,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思想範圍,恐懼完全籠罩了他那顆尚未成熟的內心,小皇帝崩潰了;無論海燕公主如何安慰、鼓勵,可他還是痛哭不止,歷史就是這樣,當大漢王朝需要一頭獅子領導時,坐在皇位上的卻是一隻蝨子!
萬般無奈,海燕公主只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另一個弟弟,陳留王劉協,現在的情況,劉家必須有一個男人站出來主事,否則何以證明自己家族是這天下的共主;雖然劉協只是個七歲的幼童,但他也是個男人!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與怯弱的小皇帝劉辯相比,年方七歲的劉協無疑要聰慧的多,也勇敢的多。
顫抖的站在宮車前端,七歲的劉協用自己弱小的身軀面對着平原上的千軍萬馬,雖然害怕的要命,但牽着姐姐的手給了他無邊的勇氣,一個小男孩,只要在心中有了依靠,就會變成一個勇敢的男人。
“董愛卿遠來護駕,一路辛苦了,陛下與本王都甚感安慰,稍後必有重賞,我大漢終究還是有忠心之臣的!”清脆的童音傳遍了北邙山野,也傳遍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陳留王劉協的這一番話可謂字字如刀,先是安撫了董卓一番,把眼前的事情定性爲護駕,保全了雙方的臉面,而後在話中又暗暗指出,‘你小子最好別鬧事,我大漢還是有忠臣的。’
“謝陛下!謝王爺!微臣一心爲國,不求封賞!”看着傲立在宮車上的陳留王,又看了看躲在車內大聲哭泣的小皇帝劉辯,董卓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看來是心有所思!
“奉駕還宮!”小手一揮,劉協此時真有了一絲君臨天下的風範!
“諾!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震天的歡呼聲響起,羣臣開始簇擁着車駕還宮,至於歡呼聲到底是給小皇帝的,還是給陳留王劉協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甚至於許多知道內幕的老臣都偷偷記起了,當初漢靈帝可是傾心於傳位給幼子的,只不過後來……,真是可惜呀……,否則我大漢勢必又出一位英主!
車駕在前,蕭逸和董卓各領兵馬分列在兩旁,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雙方的警惕性絲毫沒有放下,士兵們的手都放在了刀鞘上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知將軍尊姓大名,董卓今日得見將軍虎威,真是三生有幸啊!”兩軍並行,董卓反而首先向官職比他低的多的蕭逸打起了招呼,而且言語之間十分的客氣;剛纔玄甲軍佈陣的時候他看的清楚,雖然名義上太守張楊是這支軍隊的主帥,但憑藉着多年戰陣廝殺的眼光他看得出,這個戴着恐怖面具的少年人才是真正的靈魂人物;就憑這一點,也值得他折節下交。
“漁陽蕭逸!”雖然處在對立面,但這並不妨礙一個男人尊敬自己的敵人,尤其還是一名勁敵;所以蕭逸也在馬上抱拳行了一禮,但手中的鳳翅鎦金鏜卻沒有放下,對這種禍國殃民的梟雄,尊敬歸尊敬,但早晚只有一個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