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北海郡,刺史府中,袁譚正在來回踱步,剛毅的面容上眉頭緊皺,目光也是閃爍不定,時而憂愁,時而欣喜,時而又露出畏懼的神色,心中似乎有什麼大事難以決斷,另外,在他面前還放着一個小口袋,站立着一個人!
小口袋裡裝着上等的精鹽,色澤白中透青,細如沙,亮如晶,裡面一點雜質也沒有,這樣的精鹽只有大戶人家才享用的起,堪稱價比黃金呀!
青州地處沿海,也有‘煮海熬鹽’的傳統,不過這裡距離黃河出海口太近,水質混濁,熬出來的海鹽也是烏七八糟,幾乎是半鹽半沙,吃起來塞牙,賣出去減價,論起品相和口感,跟徐州出產的精鹽差着十萬八千里!
自從徐州的精鹽一出,憑着物美價廉的優勢,幾乎橫掃了原來的海鹽市場,北到幽燕,南到吳越,西至關中,到處都是這種精鹽的影子,人們還給它起了個好聽的名字--‘無愁鹽’,與同樣行銷各地的‘無愁酒’並駕齊驅,成爲最掙錢的兩大商品!
一花開,一花敗,青州的海鹽本來就賣不出什麼價錢,如今被這種‘無愁鹽’一擠兌,更加無人問津了,除了最貧苦的山區百姓和草原上的匈奴人,基本上就沒人願意要這種半沙半鹽的劣質品,賣不出去海鹽,就收不上來錢,半年的時間不到,青州的賦稅就減少了五成左右,而且還在直線下滑,愁的袁譚日夜難眠,還掉頭髮,大有未老先衰之勢!
至於站着那個人,三十七八歲的年紀,中等身材,形容略加消瘦,長眉細目,塌鼻尖嘴,再加上一副陰暗的表情,活像一隻狐狸成精了,不是別人,正是那條漏網之魚~~陳登!
數月之前,大都督蕭逸領兵血洗了廣陵郡,把陳家的勢力連根拔起,族中大小男丁數百人,全部斬首示衆,當時陳登身在徐州城內,得到消息後,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官職也丟了,妻子也不要了,騎上快馬,孤身一人逃過黃河,投奔到青州刺史袁譚麾下,做了一名閒散的客卿,苟且偷生度日!
這些日子,陳登只做了兩件事,第一就是詛咒滅門的大仇人,那真是白天罵,夜裡恨,還專門請來巫師下蠱,光是寫着‘蕭逸’名字的小布偶就扎壞了七八個,結果一點作用也沒有,那位蕭大都督無病無災,還越來越精神了,反到是陳登自己,憂心過度,消瘦了好幾圈,還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就一命歸西!
對此,巫師給出瞭解釋,“您詛咒的那位大都督,乃是天上的‘貪狼星君’下凡,專門指掌人間殺伐的,無論他殺多少人,也不會有任何因果沾身,所以下蠱詛咒是沒用的,只會反噬自己,弄不好小命難保呀!”
滅門之仇,豈能不報,既然詛咒無用,陳登就開始了第二件事,尋找機會,施展三寸不爛之舌,鼓動袁譚起兵南下,攻伐徐州,試圖借袁家這把快刀,爲自己報仇雪恨,再重振陳家的聲威!
當然了,袁譚身爲袁家大公子,性格剛毅好殺,也不是無能之輩,否則如何能主政一州呢,要想鼓動他起兵南下,必須有極大的誘惑之物才行,而陳登拿出來的就是~~精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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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精鹽,盡出徐州,短短半年時間,已經行銷大漢各地,掙回來的錢財之多,何止千萬,大公子主政青州,招兵買馬,積草屯糧,所費甚巨,若能攻佔徐州,把精鹽產地奪過來,就等於有了一條取之不盡的財路,須知道,有錢好辦事呀!”
陳登人送外號‘陳狐狸’,機智狡猾,自然明白如何才能打動人心,所以他拋出來的第一個誘餌就是~~錢!
眼睛是黑的,銀子是白的,世間有誰不愛錢財呢,當年漢靈帝貴爲天子,爲了斂財還做過賣官的事情呢,何況是區區一個袁譚!
“先生所言卻是有些道理,不過嗎,袁、曹兩家一直隔黃河對峙,雖然有些小的爭鬥,但大體上還算和睦,也從未交過刀兵,若是本公子貿然出兵,只恐壞了兩家的和氣,父親那裡也不好交代呀!”
袁譚微微搖頭,雖然他也貪圖精鹽帶來的巨大財富,可是挑起兩大諸侯間的戰事,這個責任太重,他並不想揹負!
“大公子言之有理,挑起戰事,卻是責任重大,不過嗎,自古雙雄不併立,正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袁曹之間,早晚必有一場大戰,這個道理曹賊明白,袁公也明白!
如今袁公讓三子各掌一州之地,大公子統領青州,三公子坐鎮冀州,看似公平合理,可論起土地、人口、錢糧、兵馬……,青州都遠遠遜色於冀州,若是長久如此下去,三公子必然得勢,大公子難道就甘爲人臣嗎?
徐州五郡之地,人口衆多,錢糧豐厚,又是溝通南北的兵家必爭之地,若是能掌控在手,並以此爲根基,天下之事,大有可爲!”
陳登很清楚袁家幾位公子間的明爭暗鬥,簡直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他不信袁譚會甘心俯首稱臣,所以拋出了第二個誘餌~~權!
“先生所言極是!”袁譚這次沒有搖頭,論實力,青州遠遠遜色於冀州,所以在爭奪儲位上,自己也一直處於劣勢,再加上父親寵愛三弟,帶在身邊,每日言傳身教,立儲之意十分明顯,真要是有那麼一天,自己恐怕就~~
如果自己能夠拿下徐州,手裡就等於掌控了兩州之地,在實力上不比袁尚稍差,甚至還要強上一頭,到那個時候,父親在選擇立儲時,就不得不三思而後行了,退一萬步說,就算袁尚真的上位了,自己還可以割據青、徐兩州,分庭抗禮,自立門戶!
“不過嗎,蕭逸乃是天下名將,武藝精絕,又善於用兵,麾下玄甲鐵騎更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本公子雖然也文武雙全,卻也難與之爭鋒吧?”雖然動心了,可袁譚還是知道自己的斤兩,跟‘鬼面蕭郎’對陣,那不是去送死嗎?
“鬼面蕭郎雖然有些勇武,但此人殘暴不仁,弒殺成性,徐州士族對他早已是恨之入骨,大公子若是領兵南下,小人願意聯絡那些士族大戶,裡應外合,定可一戰而勝!”
提起蕭逸來,陳登恨的牙長三寸,他也知道這個滅門仇人的厲害,如果是平時,借他個膽子也不敢去徐州鬧事,不過現在嗎~~
“大公子可知,宛城一戰,曹軍死傷數萬之衆,銳氣喪盡,如今那蕭逸統領玄甲軍坐鎮許昌,正忙着幫曹賊穩定朝局,並不在徐州,趁此機會,正好出兵!
另外嗎,蕭逸雖然不在,可他那位紅顏知己‘五公子’就住在彭城,此女國色天香,號稱天下絕色,又善於理財,乃是一等一的賢內助,大公子難道無意呼?”
男人沒有不好色的,更何況袁家、甄家早有聯姻之意,一方人選是袁譚,另一方就是甄宓,可惜這位大美人遛的快,跑到徐州去了,結果白白便宜了蕭逸,所以說二人是有‘奪妻之恨’的,這也是陳登準備的第三個誘餌~~色!
男子漢,大丈夫,有兩件事絕不能容忍,一是殺父之仇,二是奪妻之恨!
而對袁譚來說,後者更加重於前者,甄宓可是他夢寐以求的妻子,本來兩家都商議妥當了,誰知道煮熟的鴨子突然飛了,還飛進了蕭逸的碗裡,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公子,出兵吧,攻克徐州,奪回美人,讓天下人都看看您的無敵風采!”陳登也激動起來,蒼天保佑,自己報仇雪恨的機會終於來了!
“蕭郎,你欺人太甚!”袁譚面色通紅,拔劍在手,指向南方,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好半天終於吐出四個字……“此事再議!”
再議,就是再商量商量,議論議論,研究研究,考慮考慮……,總之一句話,出兵徐州的事情,還得甚重呀!
陳登……,口吐鮮血,一頭栽倒在地,“自己費了許多口舌,花了無數心思,就換來這麼個結果,真是氣死人也,袁紹呀,你稱霸河北,號稱‘十方諸侯’之首,怎麼生出的兒子猶如蠢豬笨牛一般,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