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平盜之事,持續兩天,所逮盜賊超過千人。
第二天時,秦王徐子先又派府軍五百餘人至福州城聽徐行偉調派行事,府軍剿賊開始往府城外行動。
連續數日,騎兵在各個村鎮和閩江邊縱橫往返,鐵騎的馬蹄聲經常踏碎人們的美夢,令無數人自睡夢中驚醒。
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祭竈日已過,這一天徐行偉決意將捕獲的二千餘盜賊,除去十六歲以下的少年人,打了板子後關押起來,估計是判處三年左右的苦役,十四歲以下的一樣打板子,交給宗族帶回嚴加看管,再犯事便與成年盜賊一併處置。
其餘有數百人是被裹挾從賊,翻牆進屋,或是打人傷人的事也沒做過,饒是如此,杖責過後也是最少判五年以上的苦役。
這些人加起來有千餘人,或放或關,或是直接押解到東藩鐵礦去做工去了。
在平盜之時,從上游建州也是陸續有船下來,大量的被俘虜的廂軍和俘虜們開始被押解而下,人數在萬人以上。
絡繹不絕的俘虜隊伍也是引發了府城人們的矚目和注意,很多俘虜都有家人,沿途趕過來,不免涕淚交加,他們是趕過來送寒衣,日用品,吃食。不過趕上來之後,很多人反而是放心的多了……秦王府給這些俘虜的吃食,是要比他們日常吃的還要強的多,當然不會和府軍吃的一樣好,但最少都是有幹有稀,每天都能吃個肚飽。
這些俘虜,不論建州百姓,或是被俘廂軍,一律以陣前降敵之罪,秦王徐子先都給他們判了三年苦役,外加十年流放。
若其家人願意,可以在兩年之後申請赴東藩,軍司會賜給開荒田畝的資格,編戶齊民,編爲東藩裡甲,成爲東藩移民的一部份。
至此福州士紳百姓心中才是明白,雖然秦王殿下開府之後,整個福建等若封地,但秦王殿下,顯然也是不可能放棄現在對東藩的開發。
很多人都並不知道,東藩開發已經到了一個快要收穫的時間點,棉布,茶葉,甘蔗榨糖,鐵礦山,鐵場,生絲,皮貨,各種獲利之道經過近兩年時間的佈局,在未來的一兩年內會迸發出極大的力量,獲利千萬,不下於福建路賦稅的收入,徐子先又怎可能會放棄?
就不談利益,東藩這樣的大島,扼守福建沿途地方,控制多條重要的航道,以徐子先後來人的身份,又豈會掉以輕心?
連續數日,都是有大量的俘虜被押解往東藩,李儀,孔和,傅謙,秦東陽等高層都是負責統籌調度,不少福船自東藩趕來,將俘虜押解往東藩去。
二十五日時,徐子先親自趕至福州城外,並未入城,主持對一千多盜匪的斬刑。
消息傳開來時,府城中不論是高官顯貴還是普通百姓都感到震驚。大魏用刑律相當謹慎,地方官要斬一個罪犯需重重報備,州縣一級無權判斬刑,只有一路提刑可以對重刑犯判斬,但要上報京師的三法司,也就是御史臺,大理寺,還有刑部複覈。御史臺是看是否有官員勾結,枉法等情形存在,以備彈劾。刑部就是提刑使司的最高部門,刑案最終的定論,審覈,便在刑部各司。
待刑部複覈過後,還得再由大理寺進行最終的審覈,大理寺諸寺丞要對刑案終審,並且諸丞會籤,一致通過之後,案子纔會真正辦成鐵案。
最終也不是由官員們來處死罪犯,三法司複覈之後,由天子親筆勾決,一個鄉間黔首,他的性命卻是由天子親自下筆才能從世間抹去,這是對人命的敬重,所謂人命至貴,便是體現在這樣的刑律和具體執行的手段上。
只有戰時用軍法,包括平定盜案也是用軍法,對盜賊,流寇,北虜東胡等外敵,俱用軍法,一陣斬首幾千上萬,亦屬尋常。
眼前江邊的一千多人便是徐子先下令以盜案來處決,從律法上來說無可挑剔,地方軍政主官以盜案行軍法,斬殺再多朝廷也無話可說,最多會有御史上疏,某大臣殘忍嗜殺,殺戮太過有傷天和……也真有地方軍政長官被御史用這樣的罪名彈劾下臺。
林鬥耀與楊世偉,鄭裡奇等大員一併出外,至閩江邊去拜見秦王殿下。
“帥臣可勸過殿下?”楊世偉看看四周,從官道到田野都是瞧熱鬧的人羣,一次斬首一千多級,在福建路也是從所未有的大事,百姓最喜歡看這樣的熱鬧,甚至很多士紳商人,原本對這種事不感興趣的,這一次也是坐馬車,或是坐着軟轎,混雜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之中,一併趕向行刑之所。
“已經說過了。”林鬥耀坦然道:“下官此後前途都在殿下身上,該勸的還是要勸。我對殿下言道,戰陣殺戮再多,比不及此次行刑斬首來的轟動,此事只怕是對殿下的形象有損。朝廷,坊間,都會傳言殿下太苛,有殘民暴戾之嫌。”
楊世偉道:“殿下沒聽進去嗎?”
“殿下其實聽進去了。”林鬥耀道:“但殿下反而把下官說服了。地方不靖,官員貪污舞弊,吏員上下其手,百姓中有很多無賴子刁滑難制,起因是地方賦稅沉重,但和官吏風氣不振,對地方管制不嚴,文恬武嬉,乃有多如牛毛的土匪,盜賊,無賴子,遊俠,地痞一類的人物,只能痛加整治,與涮新吏治,整頓官風同時着手方可。”
這時有兩個營的府軍押解着人犯自府城而出,四周的田野裡都站滿了人,人們被氣勢所懾,一時沒有人敢交頭結耳的議論,人雖然多卻寂寂無聲,只有冬日的風吹過田野,吹過村落和房舍,從林梢之上呼嘯而過。
徐子先馳馬先至江邊,人犯絡繹不絕的押過來,徐子先只是瞟了一眼,對眼前的事情並不是太感興趣。
李儀剛從東藩趕至,正好遇上了這一場大熱鬧,畢竟是文官,不掌殺伐,李儀對眼下之事頗感壓力,但其也知道徐子先對盜賊處置一向有規矩,事實上道理衆人都是懂得,大魏此前最少在福建路是以工商立國,地方商業發達,士風難免浮滑,加上賦稅沉重,出海也是一種選擇,人們對官府的敬畏心和認同感逐漸降低。
亂世當用重典,徐子先的領地將從東藩一地擴大到福建一路,治福建路,先治福州。
“殿下,傅謙後日至。”李儀不安的看了一眼江邊,大量的府軍將士充任斬刑刀手,此前還令過江的俘虜挖了十幾個深過丈許的大坑,一切都是觸目驚心。
徐子先點點頭道:“造船之事要緊,傅牧之免不得要來回奔走。”
東藩的棉田,豆田,稻田,陸續在開墾之中。人力充足之後,買牛,馬,驢,騾諸事一直在進行之中,農具充足,只要劃好地塊,叫新至之人在約書上簽字或是按了手印,然後各人都算分到田畝,從房舍,牧畜,到農具,田畝,新至移民都是借貸,此後幾年要用收入來抵。還完了債,就是繳納一定額度的收入給王府,等若是國賦。徐子先定的賦額並不算太低,畢竟開發東藩所費極多,他需要看到回報和收益。但也絕不算高,最少相比朝廷的正賦和多如牛毛的雜稅,生活在東藩的人們應該是感覺到了天堂。
此外就是礦山和鐵場,還有種植甘蔗,冬天的時候田地裡的事少,各百戶也在組織人們到處擇荒地種樹。
桑樹要多多的種,越多越好。
還有打理茶山,東藩的氣候相當適合種茶,未來茶葉也會是收益的大頭。
這個時代各國的人們都習慣了喝茶,雖然喝茶的辦法千奇百怪,各有不同,但茶葉的需求量是逐漸上漲,任何情況下,茶葉都不愁銷路的硬通貨。
瓷器,茶葉,生絲,這是大魏對外貿易的三大拳頭產品。
東藩還有鹽,棉布,瓷器是不打算去做,畢竟江西那邊幾十個鎮子都有大量的瓷窯,有現成的配套的大規模的產業鏈,搶生意很難。
東藩有好幾種拳頭產品,加上一些產品做貿易的配套物品就可以了。
年前事情不多,各處都逐漸清閒下來,只有礦山鐵場依舊火熱,鐵場已經儲備了大量的精鐵,傅謙準備在中部找合適的水流,興造大規模的鐵器工場,製造各種鐵器,銷售內地或出口海外。
傅謙在年前另外的工作便是主持興造大型戰船,在今年夏末秋初時,東藩港口陸續有四艘中大型戰艦下水。
所有戰艦都裝備了衝角,裝備了大量的牀弩和投石機。
“咱們主力艦達到了四十四艘,”李儀不看江邊的情形,很是專心,也頗爲高興的對徐子先道:“還有四艘年後下水,主力艦可達四十八艘,其中八艘是五百噸以上的大艦,船首和船尾都裝配了三弩的巨型牀弩和投石機。”
徐子先點頭道:“所以水師擴編也是迫在眉睫了,不能船隻陸續下水,卻沒有將士操持。”
李儀道:“新式戰艦預備試造兩艘,五百噸,按殿下吩咐,新船側舷裝牀弩,前後裝大型火炮……火炮試鑄和新艦製造,是軍器司此後工作的重中之得。”
徐子先當然知道,這都是他的吩咐。
徐子先下令鑄炮,只是要求鑄成大型的重炮,同時設法改善火藥質量,傅謙能不能做成,也並不是太着急。
把牀弩換成重型火炮,戰艦造大,只是爲了承載更多的將士,更適合去執行衝角戰法。
李儀很是歡喜的道:“明年夏天之前,大型戰艦可以超過四十五艘,中型戰艦四五十艘,小型艦百十艘,普通的商船超過二百艘……”
東藩的船場規模極大,此前一年多時間一直在招募匠人和鍛鍊熟練工人,加大船場的規模和儲備材料。
現在鐵場已經儲備了大量精鐵,造船用的各種鐵器都會相當充足,另外會有足夠的布料,這些都是島上儲備充足的物資,加上此前的準備,接下來的造艦工作會異常的快捷和迅速。
此外便是從泉州林家等民間船場訂購的艦船在明年會陸續交付,這使得東藩水師艦隊的實力會猛然上一個層次,此前的戰艦多半是百多噸的小船,中型和大型戰艦加起來有四十多艘真正的戰艦,其中有一部份還是接收的朝廷的南洋水師和繳獲的海盜船,若非如此,東藩艦隊的實力還要更差一些。
待到明年夏初之時,艦隊實力會暴漲,戰艦數字近八十艘,水師人數會超過萬人,到時候是五個軍還是六個軍,得看具體的財政情形,但徐子先的想法便是多多益善。騎兵也是儘可能的擴充,所募新軍將士,哪怕是戰馬數字不足,用雜馬和騾子來訓練,也得先充實和擴大騎兵隊伍。
水師,騎兵,都是擴軍的重中之重。
相形之下,陸軍在徐子先心裡的地位並不是下降了,而是陸軍組建和擴充更容易,只要兵器和鎧甲生產到位,開府之後,福建路的男丁,甚至江西和荊南的男丁都是徐子先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陸軍的徵募,編成,訓練,束甲,授兵,這些都是有一整套的流程在,軍政司和軍訓司合力之下,只要物資到位,錢糧湊手,半年之內編成十幾二十萬人也不是難事,而水師,騎兵,這些都是高技術兵種,在秦王幕府有足夠的財力爆出一百個軍或是二百個軍的陸師之前,先將技術兵種配置到位,這纔是最要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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