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忍不住在心裡吶喊道,這簡直就是教科書式的詐騙啊。
一個該死的騙子和神棍,靠着忽悠積累了第一桶金,然後真騙子搖身一變,開始向真正的世外高人華麗轉身,這……尼瑪……師叔看來胃口不小啊,目標不只是一個北海郡王,只怕……他的目標是……特麼……特麼的星辰大海……
陳凱之實在是打心裡服氣這位師叔了,他確實是沒這樣厚的臉皮,靠着坑蒙拐騙,走向巔峰的人生呀。
所以這種操作,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得成,不但要步步爲營,而且更如同行走於半空的鋼線上。
所以,陳凱之也只限於佩服,這種事情,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心裡還是覺得,這個做人呀,還是要靠着自己腳踏實地的,一步一個腳印打拼出來纔好。
因此陳凱之認真地想了想,不由好心地提醒方吾才:“只是學生以爲,衍聖公府未必見錢眼開吧,師叔還是謹慎一些爲好,不要到最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若是這樣,後果可不是師叔想得那麼簡單的。”
方吾才卻是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甚至賊賊地笑了起來。
“你還是不懂啊,師叔只信一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還能令磨推鬼。這件事,你別再多說廢話了,立即準備吧,糜益的死訊,很快就要送到曲阜了,老夫也得趕緊修書,先讓人在曲阜上下打點,第一筆銀子要及早送去,萬萬不可耽擱,不給這些狗屁公侯們見一見真金白銀,他們未必肯出力的。”
說着,方吾才便捋着須,一臉認真地盤算起來。
“大陳有機會接替糜益成爲學侯的人,老夫掐指算了算,也不過七八個人,在這些人裡,又屬長安萬年的李氏機會最大,不過萬年李氏,在曲阜的影響不小,不但他的女兒嫁給了文正公的兒子,而且家族之中已有一個學侯,兩個學子了,正因爲如此,許多有識之士,都認爲衍聖公府對於李氏多有偏頗。這就是師叔的機會,只要搞定了文正公,許多事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似乎早就謀劃很久了。
他頓了頓,目光炯炯地盯着陳凱之,繼續說道:“你放心吧,老夫的朋友,能耐不小的,甚至可以影響到衍聖公,你真以爲老夫和衍聖公秉燭夜談乃是吹噓?呵……老夫不但和他秉燭夜談,想當年……”
他說到這裡,卻見陳凱之一副不信的樣子,不禁惱怒起來。
於是他捋須着,一臉不悅地皺起來眉頭,數落起陳凱之來:“你這是什麼表情,罷了,不說了,說了你也不信,凱之啊,你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別總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你就等着看吧,這個學候肯定就是你師叔我的。”
面對一副胸有成竹之態的方吾才,陳凱之竟是無言以對,師叔這真是太能牛掰了。
終於,牛肉端了上來,方吾才也不客氣,頓時狼吞虎嚥起來,吃完之後,他隨即舒服地摸了摸肚子,喝了口茶,心情似乎很好,不禁感嘆道:“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萬萬不可錯過,師叔上半輩子,書沒讀多少,可是呢……”
說到這裡,他擡眸看了陳凱之一眼,接着道:“可是朋友卻還是結交了一些的,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現在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凱之啊,師叔現在沒錢了,能不能借師叔幾百兩銀子花花?哎呀,怎麼又給師叔擺臉色?不要這樣小氣嘛,你我叔侄一場,也是緣分,這是前世修來的,這樣的情分,還比不得幾百兩銀子?師叔也不是沒錢,不是正要辦大事嗎,師叔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手裡沒有幾百兩銀子,心裡啊,很不踏實啊。”
陳凱之瞪大了眼睛,他似乎早就預料到師叔特麼的一定會借錢的,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如今他也已經有了經濟能力,再說這師叔倒也是幫過他的,也不好拒絕,只是神色淡淡地回答道:“幾百兩倒還有,我命人取來。”
“先說好,是九百九十九兩。”吾才師叔一面剔牙,一面悠然自得地說出口。
陳凱之陡然有種想抽他的衝動,你妹呀,還得寸進尺了,自己那麼多金銀財寶不用,倒是來勒索我來了?
不過陳凱之也只是心裡這麼罵罵,他還真不敢動手抽師叔,最後還是很不甘願地點了點頭。
“記住了,是借你的。”
陳凱之不由再次提醒師叔,方吾才卻是一臉不耐地催促起來。
“哎,師叔遲早會還你的,看你小氣巴拉的,真是討厭。”
額……
陳凱之也是無語了,倒不是他不願意借,而是師叔比自己富有呀。
…………
一匹匹自洛陽的快馬,火速趕到了曲阜,同時,也帶去了一個個令人震撼的消息。
勇士營中了兩百多個童生,這消息已在曲阜的各個學館裡傳開,許多讀書人,可能並不在乎小小的童生,可關乎於勇士營的傳說,卻也是知道一些的。
衆人不禁也爲之驚歎,那洛陽的學子陳凱之,竟有如此之能,能讓一羣丘八讀書寫字,還考中了童生,這實在讓人想不到。
而最轟動的,就莫過於糜益之死了。
各大公府,現在已是熱鬧起來。
衍聖公府的學爵乃是固定的,這一次糜益之死,已是令人震撼,而最重要的是,在大陳,卻有一個學爵空缺了出來,這學爵是最炙手可熱的東西,不知多少大儒早就眼紅耳熱了,子爵就已是所有人求之不得的東西了,不少世家,都瘋狂地在爭取,何況還是侯爵?
各大公府,幾乎是門庭若市,喧鬧無比。
無論是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人,便是舉着再堂而皇之的招牌,終究逃不過利字,在這巨大的利益面前,誰會漠視?
今日一早,在這冬日裡,寒風陣陣,諸公們都來到了衍聖公府的杏林。
衍聖公已是連續六日不曾參與祭祀了,他的身子已越發的不好,不斷的咳嗽,整個人彷彿油盡燈枯一般,可今日,因爲關係到了學侯之死,而且還牽涉到了諸子餘孽,聖公卻在人的攙扶之下,巍巍顫顫而來。
七大學公與諸大儒都心中一凜,各自懷着心事。
等聖公到了,衆人紛紛行禮。
聖公的臉上盡顯倦容,不斷地掩面打着哈欠,一旁的童子,小心翼翼地給他擦拭了鼻水,聖公一臉困頓的樣子,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查實了沒有?”
文定公忙起身作揖道:“已經覈實了,洛陽的京兆府已傳書來,種種跡象來看,確實極可能是諸子餘孽所爲,大陳的趙王也特意修書來,對此萬分抱歉。”
聖公闔目,他勉強地打着精神,突的冷笑:“這些賊子,已是愈發的猖獗了,不過還是謹慎起見,要派人親自去一趟,查明到底誰纔是兇徒,衍聖公府,斷然不可將此事全部託給陳國的朝廷去處置,張忠……”
七大公之下,一人起身,朝聖公作揖道:“在。”
“你去一趟洛陽。”
“是。”這張忠,乃是衍聖公府的家臣,爲人謹慎,衍聖公對他最是信重。
那文定公格外鄭重地道:“糜益固然已死,只是接下來,學侯的人選,聖公可有明斷嗎?”
衍聖公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每一次,只要學爵出缺,便總有無數的麻煩事,七大公各有自己的主見,經常爲此吵得不可開交。
這讓他非常的頭痛,衍聖公皺了皺眉宇,才道:“你們說說罷。”
文定公便急不可耐地道:“長安萬年李氏,有一大儒叫李響,此人早年便中了進士,卻辭官回鄉,一直在鄉中教化子弟,極有聲望,關中之地,士林無不對他傾慕,此人乃是大賢,學下以爲,讓他來接替最好。”
文忠公等人都不禁皺眉,似乎對此並不認可,文忠公咳嗽一聲,斷然否定地說道:“聖公,學下以爲,李氏一門,已有學侯了,若是再敕封一個,不免引發議論,學下也有一個人選,也是大陳人,出自潁川荀氏,名荀謙,此人至孝,其母十年前臥病在牀,他立即辭了自己的官職,侍奉其母,已有十餘年矣,扇枕溫被、凍浦魚驚,十餘年來,無不盡心竭力,潁川的高門子弟,無不對他敬仰。”
那文真公也沉吟着道:“學下也有一個人選,也是潁川人氏,卻是大陳宗室之後,乃大陳的靖王陳義興,此人乃是高士,博覽羣書,爲人剛正不阿,而今已入天人閣,爲天人閣學士……”
衍聖公默不作聲。
這些人選,似乎每一個都有被推薦的理由,可要從中做出決斷,卻是不易。
這時,文正公卻是淡淡道:“學下有一人,實乃曠古未有之奇人。”
衆人一聽,便紛紛朝文正公看去。
曠古未有四字,顯然過於誇張,所以許多人都不以爲然。
衍聖公也是皺眉,顯得有些不悅,他不喜太過浮誇,所以不免皺眉,卻還是道:“噢,說來聽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