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洋聽罷,毫不猶豫的矢口否認:“公子太冤枉小人了。”
陳凱之不慌不忙,只笑吟吟地看着他,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裡透着滿滿不信。
他薄脣微微一挑,雲淡風輕地開口詢問:“你是鐵匠?”
江洋見陳凱之笑意盈盈的樣子,不由嗅到一股不好的氣息,可是現在他當然不能露出絲毫的破綻,不過已經是戰戰兢兢了,卻硬着頭皮道:“是。”
陳凱之眼眸微微一垂,似乎在思考什麼,清逸的面容裡依舊掛着笑意,若無其事地問道:“若是鐵匠,那麼告訴我,這鋼鐵如何淬火?”
“這……這……”江洋支支吾吾的,卻是半個字都說不清楚,一張臉蒼白如雪,冷汗從額頭滾落。
“我早就猜到了。”陳凱之冷冷一笑,卻依舊雲淡風輕的,不惱不怒,像個沒事的人一樣,語氣溫和得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你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鍛打鐵器,只是因爲事情緊急,而這個身份可以保證你迅速的上山來罷了,反正只要你上了山,就算想要安排你,那也是幾日後的事,那時候,你們的陰謀也已經得逞了,到了現在,你還想否認嗎?”
陳凱之雙眸一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嘴角揚起淡淡的嘲諷之意。
“你可知道,你現在賣身契在我的手裡?我若是對你要殺要剮,也不過是彈指間的事,何況這裡是飛魚峰,天不管地不收的,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王養信讓你上山,是不是?”
汪洋戰戰兢兢的,卻是一聲不吭,雙眸微垂着,不敢看陳凱之。
陳凱之目光冷然,他徐徐踱步到了汪洋的跟前,一字一句地頓道。
“王家拿捏住了你的妻兒,所以你害怕報復,對不對?可是你不要忘了,我陳凱之既然看破了這些,他們王家就永遠不可能得逞,可他們照樣還是要將一切遷怒在你的妻兒身上的,何況你以爲,只要我還活着,王家能護着你的妻兒一輩子嗎?”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陳凱之自然也就變得冷然起來,他走到了汪洋的身邊,汪洋已是哆嗦得拜倒在地。
陳凱之目光越發陰沉,伸出腳踩在他的小腿肚上,腳尖微微用力。
嗷……
汪洋頓時哀嚎起來,陳凱之腳上的力道何其之大,這股巨力瞬時壓迫在他的腿肚上,他拼命地想要抽出腳,陳凱之卻如一座山似的,死死地將他釘在地上。
只片刻之後,他的小腿肚裡,頓時傳來了骨骼碎裂的聲音。
他拼命地嚎叫呼救,可陳凱之理都不理他,他不斷地加大力道,咔的一聲,這小腿骨應聲而斷,截爲兩端的腿骨猶如一柄刺,竟是在壓迫之下,生生的自肉裡刺穿出來,森森的白骨自皮肉裡刺出,汪洋已是疼得昏厥了過去。
“進來。”陳凱之朝門外的劉賢呼喊了一聲,聲音卻是平靜得聽不出情緒。
劉賢一直就在外頭,這裡頭的動靜自然是聽得真切,甚至早已嚇得心驚肉跳,此時聽到了吩咐,不敢多想,連忙小跑着進來。
當他看了一眼這可怖的景象,直接嚇得汗毛豎起,冷汗直流,陳凱之卻是厭惡地瞥了眼地面上的汪洋,淡淡開口。
“將他弄醒。”
“我,我去取水。”
劉賢隨即便取了水來,直接澆在汪洋的面上。
當冰冷的水潑在汪洋的臉上的時候,汪洋便在刺激下飛快的醒來了,隨之一股劇痛自小腿傳來。
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看,便見自己腿骨穿出鮮血淋漓,不等他叫痛,陳凱之已經冷漠警告道。
“你若是不說,我便碾碎你身上每一根骨頭,不只如此,你的妻兒,也斷然保不住,只要我陳凱之還在一日,我還是翰林,還是崇文校尉,是這座山的山主,我便會效法今日這般對你,教你在這世上的所有親人,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是給你的最後一個機會,你是不是王養信派來的?”
陳凱之的聲音,其實很平淡,卻是鬼使神差的令人感到比這山上的寒風更刺骨。
顯然,對這樣的人,陳凱之沒有半點的同情,因爲他深知,若不是自己有先見之明,這個上山的人,將會製造出一場混亂,與外頭的虎狼前頭呼應,最後則會毫不猶豫地將他置之死地。
同情心,絕不是對敵人的!
若是對敵人有絲毫的同情心,那死的將是自己。
不管怎麼樣,他都保持着一貫的作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他必還加倍奉還。
因此陳凱之對汪洋格外的狠,一雙目光冷幽幽地瞪着汪洋,完全是一副要吃了他的神色。
江洋似乎已經到了驚恐的邊緣,痛得嗷嗷大叫着:“我……我說……是,是……是王老爺和少爺派我來的,他們和我約定了時間,在山中放一把火,只要火勢一起,他們便藉此機會上山!”
“時間!”陳凱之斬釘截鐵地追問汪洋。
“後日,子時!”
“他們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
“以什麼爲訊號?”
“火,只要起了火,便算是訊號。”
“是王養信親自帶隊嗎?”陳凱之條理清晰地問着,然而汪洋卻有些不敢開口了,支支吾吾地道:“少爺……”
陳凱之的眉頭便深深一皺,很是冷漠地看着汪洋。
“說……”
汪洋嚇得一哆嗦,忍着劇痛,顫抖出聲。
“王少爺,他……他說,他要親手結果了你!”
“很好!”
陳凱之的嘴角微微一勾,露出淡淡的笑意,最後冰冷地看了汪洋一眼,旋即將目光轉向魂不附體的劉賢。
劉賢雖然曾是縣中主簿,也曾見過縣裡動刑,可似陳凱之直接將人的腿骨碾碎的,卻是從未見過。
他這才知道,這位令他一直覺得很是溫雅得體的公子,也是個狠角色,別看平時知書達理的樣子,狠起來,不是人啊。
陳凱之平靜地吩咐道:“這個人還要留着,讓山裡的大夫給他治傷,從現在開始,任何人都不得下山,在這裡的發生的事,絕不許傳出去。還有……”
說到這裡,陳凱之將眼眸深深一眯,嘴角勾勒出一抹冷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劉賢一看外頭的天色,忙彙報道:“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很久了,時候已是不早了。”
陳凱之只是頓了一下,便沉聲道:“請武先生集合人馬。”
王養信要他死,那麼……陳凱之就也要王養信死。
陳凱之早就知道這個王養信絕對是個禍害,現在,這個人再多留也不行了,他陳凱之自問從來沒做過傷害他的事,他卻三番五次的想要害死自己,這王家,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還真的以爲他陳凱之是好欺負的。
他帶着一身冷然,隨即便出了書齋。
在書齋外,有一些冷,風帶着山中的陰冷,獵獵而過,吹得他衣袂飄飄,髮絲輕舞。
陳凱之在這夜色下,迎着風,呵着白氣,轉眼便下至上魚村的孔祠。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了,疲倦了一天的勇士營丘八們,在操練、吃飯後,接着還有一段時間的晚操,而後便是入睡的時間。
因爲白日過於疲倦,所以他們睡得很死。
可這時,就在這靜籟的夜色之中,竹哨突的響起。
這尖銳刺耳的竹哨,瞬間使整個上魚村營地沸騰起來。
一個個丘八們猛地起來,茫然地四處張望,之後便是破口痛罵,可罵歸罵,按照規矩,夜裡無論任何時候,竹哨一起,必須全副武裝。必須在一炷香內集結,如若不然,便是軍法處置。
這種夜裡的突襲,據說是陳校尉發明的,從前也折騰過幾次,第一次的時候,懲罰了不少人,好在有了幾次的經驗,雖是經歷了小小的混亂,不過很快,大家便熟練下來,開始搜尋自己的衣服,用布條裹了腳,穿上了靴子,隨即便帶着武器衝出營房,一炷香不到,絕大多數人就已集結完畢,隨即他們被領去了孔祠。
陳凱之還沒吃飯,所以此時他坐在案牘之後,慢吞吞地享用着晚餐,下頭的校尉們,則一個個大氣不敢出,乖乖地跪坐在自己的位上,陳凱之不說話,誰也不敢發出聲音。
在這三百多人的目光之下,陳凱之竟是很優雅地將盤中之餐吃了個乾淨,方纔擡眸。
這時已有人給他斟茶上來,他喝了口茶,才徐徐道:“大家困不困?”
沒有人吭聲。
很顯然的,累了一天的丘八們是困得不行,可是這個時候卻沒人敢明說,而且這個時候將他們集結起來,應該有什麼重要的事吧。
陳凱之見衆人不吭聲,雙眸巡逡了衆人一眼,便嘆了口氣道:“若是困了,就去休息一下吧。”
“……”
丘八們突的有種想打人的衝動,一肚子的熱血,沒處安放啊。
可既然說是可以回去休息了,於是衆人紛紛起身。
只是正待他們要魚貫而出時,陳凱之卻是突然道:“我想起一件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