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來過搜神宮,沒有見過搜神宮的人,絕對想象不出搜神宮是何等模樣。此時此刻原隨雲已經站在搜神宮面前,他看見了搜神宮。
搜神宮與普通的宮殿有着天壤之別。這宮殿正如楚留香所言生在崇山峻嶺之中,整個搜神宮將眼前的大山直接個掏空了。以山爲宮,這個世界上可沒有幾人能有如此氣魄,也敢如此做事。
沿着平整的石階往下走,雖然內部已經經過一系列精心修飾,但也可以看出這其實就是山中的溶洞爲基礎鑄就而成。往下走了約莫三米左右的模樣,一石碑橫列在衆人面前。
石碑上有兩個大字:神宮。
這其實並不能算作石碑,而只能叫石柱,方形石柱。這塊石柱足有三米左右高,厚一米左右。遠遠望去,就如同一座小山巒
神宮兩個大字深深刻在那石柱上,足足有七分深左右,如此深的刻痕,如此之蒼勁字體,就算是原隨雲也不能辦到。除此之外這字體蒼勁沉渾,宛如虯龍咆哮,似蘊含這一種可怕魔力,望上一眼就忍不住沉迷於其中。
“神宮?爲何不是搜神宮呢?”原隨雲喃喃自語,當然也是在詢問這裡兩個知情人閻鐵珊、霍休。對於這一點閻鐵珊不清楚,霍休倒知道些許。他開口說道:“原本這塊石碑上的確寫着搜神宮三個大字。但在百年前一場大戰中,最上面那個‘搜’字人硬生生毀去,因此也就呈現而今的神宮石碑。”
仔細看去。果真如霍休所言,這高大的石碑的確曾毀去一部分。神宮的神字明顯頂着上方。按照常理而言,石碑的首個字,必須控出些許位置,這樣才更美觀。
除此之外,還有正上方那不平的弧線,也可以看出這並非一塊完整的石碑。
原隨雲微微笑道:“哦。世上竟然還有人可以與神平分秋色,我倒想知道這人究竟是誰?”
楚留香也表示出一幅非常感興趣的模樣。
霍休自然樂見其成。含笑開口,剛準備說的時候,這石碑前面的通道中傳出了一個淡淡的聲音:“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雖然本座有令常人望塵莫及的智慧與力量。但芸芸衆生,千年萬載,其中未嘗沒有誕生過超級強者!好了,霍休閻鐵珊,你們兩人也無需浪費時間,快點帶他們面前本神。”
聲音悠悠,恍若黃呂大鐘,浩瀚浩大。
聽着這聲音令人不由生出這天地如此渺小,自己如此卑微的感覺。
霍休、閻鐵珊兩人神色一變。也不敢與原隨雲說什麼,帶着原隨雲、楚留香、傅紅雪、蘇蓉蓉他們四人向着搜神宮內走去。
掠過石碑後,閻鐵珊、霍休帶着他們穿過了一條鑲嵌滿夜明珠。亮若白晝,約莫十幾米的馳道,終於真正來到了搜神宮。
兩條威嚴的神龍盤踞於宮殿兩側,栩栩如生。衆人直接走進了宮殿中,來到了大殿之上。
華貴的大殿,一位戴着青銅面具的男人已經早早坐在大殿最上方那把雕刻有有金龍的白玉椅子上。
他掃過原隨雲等人。緩緩說道:“歡迎來到搜神宮,我是神!”聲音緩緩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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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涼亭。一壺茶!
已經過了很多年後,有人問原隨雲:“他就是你口中的神?”
原隨雲抿了口茶,含笑說道:“不錯,他就是這故事的主人公神,也是搜神宮的創建者。”
那人很好奇問原隨雲道:“神是何等模樣?當時你見到神的時候是何種感覺呢??”
原隨雲沉思了片刻,追憶道:“他是我見過得最奇特最複雜最可怕的人之一,但在當時我卻並沒有恐懼,也沒有害怕。我還相信當時不但只有我如此,和我一起的楚留香、傅紅雪、蘇蓉蓉甚至早已經是神手下的閻鐵珊、霍休也是如此。”
“爲什麼,爲什麼?”那人一連問了兩個爲什麼。顯然他對這個問題可不是一般的好奇。
原隨雲喝着茶緩緩說道:“因爲當時的神身上有種神的威嚴與慈悲,面對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恐懼怎麼可能害怕呢???”
那人更加迷糊了,他甚至已經聽不懂原隨雲在說些什麼了。沉吟了半晌,想了也半晌,但都沒有得出自己滿意的答案,他再度問道:“一個六情不認,斷情絕欲,十惡不赦之人怎麼可能有如此偉大的慈悲呢?難道他將自己僞裝得竟如此之好,使得你以及火眼金睛的楚留香也看不出??”
原隨雲又笑了起來,這笑容卻沒有任何嘲諷,唯有那無盡的感嘆。他緩緩說道:“聖人曾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這句話的正確理解來說應當是天地無私,衆生平等!可如何纔可以無私呢?唯有斷七情,絕六慾,唯有如此纔可真正無私。”
那人道:“我並非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你何必浪費口舌與我解釋呢?”
原隨雲也不答,繼續說道:“每個人眼中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天地。有些人僅僅將這天地存在夢想中,而有些人則願意窮極一生爲這個渺茫難測的天地而努力!”
那人隱約猜測了些許,驚疑道:“你是說神一直在爲自己心中的天地。”
他的話沒有說完,原隨雲就點頭打斷了他的話語。原隨雲站立起來,以一種最肅穆的姿態站立,他擡頭望着遠方,慢吞吞的沉聲說道:“神就是這樣的人,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做出了許多常人難以理解,也難以預測的事情。這些事情在我們看來或許不仁不義無法直視,但在他眼中這一切都是合理的。或許在未來,他的結論也可能是正確的,而我們只不過是一羣阻擋新世界誕生的庸碌者。”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原隨雲眼中沒有慶幸自己打敗了神,也沒有後悔自己阻攔了神,他非常平靜,平靜得如已經拋棄了七情六慾的神一樣。
可他的朋友還是有些不明白。在那人眼中善與惡已經是非常分明的事情,可在原隨雲的口中卻感覺並不那麼分明呢?
原隨雲除掉了神,這本就是一件值得天下人震驚與崇拜的事情。可原隨雲說起這件事情卻沒有半分得意的神色,甚至還有一種淡淡的哀傷,這究竟是爲什麼呢?
這個纔不過二十一二歲的青年腦海中已經有了十萬八千個疑問,但原隨雲卻並沒有回答他的意思,他僅僅說了一句話:“心懷兼濟蒼生者不是大善,便是大惡。而善與惡並非一時或一世可以判定辨別,他需要長時間,甚至千年萬載的永恆歲月以及往後歲月中一代代人來辨別。或許下一代人認爲當初的惡人其實是善人,或許再下一代人眼中已經被上一代人翻案的善人還是惡人!”
“有種人便是如此,沒有誰可以真正評定一個人的善惡!在我眼中神的所作所爲表明他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而後原隨雲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步履沉緩的離開了。
當時那人感覺原隨雲的背影竟如此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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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鐵珊、霍休以及他身後的十六名神卒已經跪下了,可楚留香、原隨雲、傅紅雪、蘇蓉蓉卻沒有什麼動作。
神視線掃過楚留香,指着那羣已經跪在地上的神卒,開口道:“你看見他們了嗎?”
楚留香回頭仔細看了一眼,點頭道:“我不是瞎子,自然看見了。”
神淡淡道:“他們都在跪我,而你爲何不跪呢?”
楚留香擡頭望着神,反問道:“他們跪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其中或許因爲他們非常崇拜你,因此跪你。可我呢?我和你才初次見面,既不崇拜你,又是你請來的客人,我爲何要跪你呢?”
楚留香回答得非常平靜,理所當然。
但閻鐵珊、霍休擡頭瞥了楚留香一眼,眼中閃過濃濃驚訝,霍休眼中更是多了一絲嘆惋。他們兩人額頭上不約而同出了冷汗。
敢如此忤逆神,在他們心中楚留香已經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