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冷靜、孤傲,寂寞,這個世界上似乎從來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他駐足停步,沒有任何人可以引起他那已超出紅塵的靈魂的牽絆。他已經超出了這個凡夫俗子存在的世間,正在一座可以俯視衆生的孤峰上,以冷眼旁觀的態度俯視着衆生。
可他並非真正的葉孤城!那隻不過是不知道葉孤城,也不瞭解葉孤城的人心中所幻想出來不屬於塵世間的葉孤城。葉孤城生活在塵世間,他在塵世間,這個世間自然有令他駐足於此的東西;比如劍,又譬如對手。
離開精舍的葉孤城的腳步很快,他希望迫切尋到李小花口中的上官香妃與上官小仙,他相信甚至可以說固執的認爲李小花口中已經死去的原隨雲並沒有死。他認爲原隨雲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死去。
可,明明準備立刻離開吳正山,離開無爭山莊的葉孤城卻停了下來。並非他主動想停下來,而是一個人讓他不得不停下來,這個人攔住了葉孤城的道路。
這個天下沒有幾人可以有資格攔住葉孤城,而今江湖上聲名正盛的丐幫幫主喬峰、新崛起的一代刀客寇仲,以及道家傳人徐子陵以及候希白等人,這人雖然並非浪得虛名,但卻也攔不住葉孤城,也沒有幾人願意攔住葉孤城。
攔住葉孤城,就意味着需要面對一件非常簡單卻也非常殘酷的事情;那就是必須要面對葉孤城的劍,葉孤城那飄逸絕倫,奇詭絕倫。好似自天外來的絕世劍術。
任何想攔住葉孤城的人都必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是否可以攔得住葉孤城,是否可以從葉孤城的劍下走過一招半式。因此江湖上也從來沒有任何人攔住過葉孤城的道路。
但這種從過去到現在零機率的事情今天卻出現了。一個人攔住了葉孤城,而且還真正攔住了葉孤城的道路。
同樣一襲白衣。比雪還白的白衣!一張白甚至可以稱作蒼白的面孔,帶着一柄烏鞘奇古的寶劍站在葉孤城面前。他面色平靜望着這位名貫江湖的絕代劍客。
劍客身上有劍意,葉孤城看到這位二十七八左右的青年人身上的劍意,劍意如長虹貫日,似飛瀑湍流,氣勢磅礴,浩瀚若巨海。當劍客面對劍客,身上的劍意便會隨着劍客的心意自然產生一種一決雌雄的爭鋒之心。
葉孤城很少展露自身的劍意。並非他失去了作爲一名劍客的勝負之心,而是很少有人讓他產生這一點普通人常常表現而出的勝負之心。但今天,葉孤城在見到面前這位同樣一身白衣的青年時,身上那雄渾浩瀚,令天地爲之驚歎爲之震驚的可怕劍意瞬間瀰漫而出。
兩股可怕的劍意互相沖擊,瀰漫在吳正山山間。
隨着着兩股劍意的瀰漫對峙爭鋒,吳正山都好似被覆蓋了一層冰雪森寒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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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對峙,對峙於一瞬間,不分上下。
隨即兩股磅礴恐怖的劍意如暗涌回巨海瞬間收回,葉孤城凝視着面前這張熟悉但卻還是十分陌生的面孔。輕聲說道:“天下既然有了葉孤城,又何必有西門吹雪?”
“既然有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那我們之間就註定只能留下一個!我平生以來第一次後悔。後悔爲何在遇見原隨雲前沒有遇見你。”
葉孤城忽然笑了笑,望着這個可以在劍道之上與他爭鋒的絕代劍者,說道:“你的劍道鋒銳犀利,不留後路!你的劍道也就註定讓你的人不能有任何後悔遲疑,否則劍道必毀!”
“我知道,不過這種後悔情緒不單單隻存在在我心裡,而且還存在在你的心裡!倘若我先遇上你,那我絕對會與你爭鋒高下,可我先遇上了原隨雲。因此我唯有等與原隨雲一爭高下後,倘若活着。我才能與你一戰!”西門吹雪平靜說道,他的話如他的劍一樣鋒銳犀利。直指本質。
葉孤城笑了笑,他望着西門吹雪,眼中表示認同。的確,他也後悔先遇上的人並非西門吹雪,而是原隨雲。他也和原隨雲立下了戰約。
“看來原隨雲早就已經知道我們一旦見面就會有‘劍論高下’的決斷,因此他在我們見面前,纔會與我們定下了戰約,令我們唯有‘相見恨晚’。”葉孤城非常理性的分析說道。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他先望了葉孤城一眼,而後俯視腳下那崎嶇陡峭的山路,淡淡說道:“我比你早到了兩天,目的應該都是一樣,找原隨雲決戰!”
葉孤城往西門吹雪方向移了兩步,說道:“哦,那你應當從原隨雲那貼身侍婢李小花口中關於原隨雲已死的訊息了?”
西門吹雪冷聲一笑,回頭望葉孤城,說道:“你相信原隨雲已經死了??”
葉孤城含笑搖頭。
他不相信原隨雲已經死了,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能殺得了原隨雲。就算是原隨雲心中那足以與原隨雲他自己爭鋒的絕代奇女上官香妃,這也不可能。
葉孤城從西門吹雪的眼中看到了和他眼神中一樣不相信的目光。西門吹雪也不相信原隨雲已經死了,他相信原隨雲還好生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西門吹雪既然不相信原隨雲已經死了,爲何西門吹雪不去找原隨雲呢?這個問題並不用葉孤城來思考,西門吹雪已經給出了答案。
“我並沒有感覺到李小花言語中有半點說謊的痕跡,我也不相信原隨雲會因爲害怕與我決戰,因此就中途以裝死的方式躲避決戰到來,倘若這樣,那原隨雲也就不是原隨雲!”
“我也相信這一點!”葉孤城點頭贊同道。
西門吹雪望着陡峭的山路沒有任何表示,他平靜說道:“我留在吳正山有兩個原因,一是看是否可以在吳正山查探出關於原隨雲的任何信息,第二,那就是等你;葉孤城!”
葉孤城微微一笑,沒有問原因,而是直接問道:“有什麼收穫?”
西門吹雪指着那段崎嶇陡峭的下山道路,冷冷道:“這裡應當就是原隨雲與上官香妃交戰最初地點,雖然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但原隨雲那股獨特的劍意卻依舊存在。”
一道斜長的細痕留在了巨石以及巨石縫隙之間,一直延長直十幾米,貫穿了四分之一個崎嶇的山路。
蹲下身,葉孤城仔細望着這一道細痕,沉默觀察了半晌,而後說道:“果真是原隨雲留下來的劍氣,只是這劍氣之中並未攜帶有劍者的殺意!”
“無爭山莊就僅存這一條關於原隨雲遺留下來的訊息!”西門吹雪言語肯定的說道。
葉孤城起身,望着西門吹雪,說道:“這條信息並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上官香妃在哪裡,原隨雲在哪裡?我們終究還是一無所知,不是嗎?”
“當然!因此我在無爭山莊逗留下來的意義並非留在石頭以及石頭縫隙間的劍痕,而是因爲我在等你。”
“等我?”葉孤城望着西門吹雪道。
江湖上都知道西門吹雪生性生僻,獨來獨往,從不與人並行一道,就算是西門吹雪唯一認可的朋友陸小鳳也不例外。可現在西門吹雪竟然提出這句話?這讓葉孤城也生出幾分詫異。
西門吹雪並未對此有什麼解釋,在他眼中那不過是廢話而已,他繼續說道:“你想找原隨雲,我也想找原隨雲,但我們卻沒有關於原隨雲的半點線索,因此等你一起,我找到原隨雲的機會就更大,我從不喜歡浪費時間,可以用更輕鬆的辦法做到的事情,我絕對不會選擇困難的方式。”
葉孤城笑了,他沉思了一下,然後點頭說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原隨雲,但我們找到原隨雲後又當如何?他也和我定下了戰約!”
西門吹雪冷冷一笑,回頭望着那屹立在山腰上已經幾百年的無爭山莊,道:“我從不考慮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因此我無法回答你,也不會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