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賢居。
名字倒是有趣、有涵養。不過他並非什麼賢人、才子的聚集地。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集賢居以前的主人姓風名雅,也算一個轉行的詩書人家,不過因爲祖上三代已經轉行,故而才學淺薄鄙陋。然而集賢居的主人卻有一點那個‘文青’的意思,平生無大愛好,最喜詩詞歌賦。他長嘆:先祖呀,先祖,你爲何棄掉好好的黃金屋,而去選擇當一位忙碌的商人呢?
風雅雖喜詩詞歌賦,不過卻未得其中之精髓,才學不過半桶水。然而此人附庸風雅已經到了一種神話般的境界,因此苦思冥想爲自己的宅院取名了:集賢居
而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風雅早已仙逝,其後世子孫也因爲從商發了大財,並未在集賢居這個偏僻冷清的地方居住下來,所以集賢居一直空置。
半年前,來了一批客人,集賢居纔再度熱鬧起來了。
這批客人非常危險,他們險些完成了一件流傳千古的大事。可是他們苦心孤詣的謀算最後卻因爲原隨雲而破壞了去。
楊越握着長劍,神色堅毅冷峻,一雙眸子連閃寒星掃過外面那羣密密麻麻的人影。他的劍眉飛揚,充斥着掩飾不住的憤怒,似隨時而揚劍出鞘。
喬峰佇立在李尋歡身旁,兩人如同兩座高山,令集賢居內的人而不敢輕舉妄動。李尋歡和喬峰對視了一眼,而後踏步上前,道:“房內的朋友,你們已經被包圍,倘若你們不像枉死的話,快些出來棄掉兵器,我李尋歡保證不傷害你們一兵一卒。”
李尋歡的聲音柔和,猶如細雨,但卻鏗鏘有力,令人不得不信服。然而房屋內的楊越等人卻不爲所動,楊越打開窗戶長嘯道:“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今日倘若楊越能敗在李尋歡李大俠手中,當不枉此生,李大俠,可否給楊越這個機會?”
李尋歡神色不變,他擡頭望着五十步遠的楊越。他開沒有說話,他身後的人卻已經忍不住出言了。率先出言的便是年輕氣盛、嫉惡如仇的陸君玉,他道:“李大俠,你可千萬別上那廝的當,這些人詭計多端,當初他們在驛站時候暗算我、叔父還有原大哥的事情,現在我都還心有餘悸。哼,誰知道他這次又會耍什麼陰謀詭計呢?李大俠,你可千萬別上當呀。”
丐幫衆人亦紛紛上前勸說希望李尋歡不要輕易冒險。這裡名望最高當屬汪劍通了,他佇着打狗棒上前道:“李大俠,我們知道您的好意,寧願自己涉險也不遠我等步入險境,然而倘若你這麼做了,令我們於心何安呀?”
其他人紛紛阻止。
喬峰眉頭微皺,拱手大聲道:“今日我丐幫人多勢衆,倘若與人決鬥,那當屬出我丐幫子弟。喬峰不才,爲丐幫幫主,今日一戰便由我喬峰前去吧。”說罷,喬峰上前大吼道:“楊越,今日我喬峰來領教一下你的高招。”
喬峰龍行虎步,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然而一道身影閃動,李尋歡閃電出現在喬峰眼前,如同一座大山遮蔽了喬峰的視線。第一次喬峰在李尋歡身上感覺得並不是風輕雲淡,而是淵渟嶽峙,令人不由生出崇仰。
李尋歡輕聲笑道:“喬幫主武藝超羣,但還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我已經好久沒有和人痛快比武一場了,希望喬幫主可以祝我乘心如意,別破壞了江湖規矩纔好。”話語中第三個字才落下,李尋歡已經來到了楊越三十步前。
三十步,已經是戰鬥區域了。
楊越也沒有客氣,宛如蛟龍一般騰空而起,身如閃電般越出了集賢居。此刻,兩人距離已經不過二十步了。
如今的喬峰就算想上前幫助李尋歡卻也沒有這個可能了。因爲隨着楊越走出集賢居,戰鬥就已經開始了。此刻就算喬峰上前,也不一定可以幫得了李尋歡,甚至可能會害了李尋歡。
喬峰有些自慚的走道一位妙齡女子身前,那沒有等他出言,女子那悠揚如歌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小李飛刀,例無虛發,因此尋歡必會取勝。”
說話的時候,女子那一雙含着水霧的眸子沒有離開李尋歡一樣。她和李尋歡之間的情誼正如水與魚、蓮藕與絲線一般剪不斷,理不亂。
女聲的聲音雖柔,卻激起了在場所有人的鬥志。
“李尋歡必勝!”
“李尋歡必勝!”
一聲聲高呼如同排山倒海出現在這片地域上,聲音響徹雲霄,直通九天。集賢居內,八個男人低頭恭敬的站在一位年華二九,嬌媚動人,如仙似妖若魔的女子身前。他們的眼神沒有如同古井無波,然而細細看去這無波的古井最內心處,卻是一種可融化天地萬物的灼熱。
世間還有什麼可以融化天地萬物呢?這些人全部都癡迷眼前這個女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些人可以甘心爲眼前這個女子去死,就算被打入了無間地獄以後,他們還是那邊心中僅有眼前這個女子。
女子螓首微低,他袖手微攥,捏着毛筆,一個個清秀的正楷體出現在一張白若雪的宣紙上。她全神貫注,似乎外界的一切都和她都已經隔絕。房屋內的八個人也沒有去注意外界的一起,他們眸子都不眨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倘若有人走進集賢居望到眼前這一幕,便是心志堅毅如喬峰這般的人都會有短暫瞬間的驚訝。原因無他,他們太寧靜,沒有一點大難臨頭的意思。
不過當走進來的人驚訝瞬間後,便會發現非常慘烈的一幕。因爲這些人雖然癡迷,但他們的手都放在自己的武器上,隨時都可以拔出武器的人,怎能不可怕?
精舍外,楊越、李尋歡已經對峙起來。
楊越頗有江湖好漢的風骨,他拱手微笑,他的笑容中帶着淡淡的玩味神色,他道:“我不知道李尋歡的武藝如何,但卻清楚了李尋歡確實是一個不怕死的人。今日可以和李尋歡酣戰一場,實在是我楊越的幸運。”
李尋歡凝視着楊越,楊越卻神色不變,臉上還帶着濃濃的傲氣,李尋歡心嘆了口氣,他知道勸服眼前的人已經沒有任何指望了,如今之計也唯有一戰,除去眼前的障礙。他負手道:“既然已是對手,便沒有什麼幸運不幸運的說話,倘若你還抱着這一份幸運,還未在戰你便失去了一份勝算,這並不是我李尋歡所想看到的。”
楊越心神一凜,他拱手恭敬一拜,他知道李尋歡所說並非誆他,而是李尋歡在提示警告他。他長吸了口氣,儘量將對李尋歡的敬佩激動等一系列的情緒全部都排了出去,身心頓時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
李尋歡望着楊越,楊越的眼眸愈加明亮清澈起來,如同一汪清水,那眼眸中沒有涵任何事物,顯得非常平靜。李尋歡知道這股平靜正是決戰之刻最巔峰的表現。
昔日的李尋歡不怕死,今日的李尋歡卻害怕死亡了。其中之原因並非其他,而是身後那個和他如同魚與水般關係的女人林詩音。他不想讓林詩音傷心,因此他不能死。
此時此刻,就算諸天神魔想來斬殺他,他都會揮動他那例無虛發的小李飛刀斬殺諸天神魔。
在那件茅草屋時,李尋歡以絕妙的飛刀技藝殺了對於恨意如天的龍嘯天。那時候,他的飛刀武藝就已經提升了一個非常大的層次,而後和林詩音相逢,李尋歡的武藝中多了一絲牽掛,也正是因爲這份牽掛李尋歡多了一份對生的希望。
倘若這份對生的希望在一般武林人士心中,那恐怕是一個非常致命的破綻,不過這個對生的希望在李尋歡眼中卻並不是破綻,而是一個提升功力修爲的巨大力量。
“因爲想生,所以必須以死而求生”這是李尋歡和林詩音遇到後所想出的道理。
不知何時,李尋歡手中已經握了一柄飛刀。
汪劍通不知道、喬峰不知道,其他人更不知道李尋歡手中何時多了一柄絕世犀利的飛刀。他的飛刀在心,想出來時便出來,他的飛刀之藝已經到了一種絕妙難測的地步。
隨着李尋歡握住飛刀,一剎那間一股恐怖絕倫的氣勢籠罩了這方圓三千米的區域。喬峰頓生一股絕世強大的壓力,他都有些忍不住長吼嘶嘯,然而他非常明白他不能這般做,他不能破壞兩人的戰鬥。
站在李尋歡有百步遠的喬峰都如此,立在李尋歡身前不過二十步距離的楊越顯得臉色蒼白,如同薄紙。隨着李尋歡飛刀入手那一刻,楊越的腳便砰的一聲,在地上擊出了一個兩寸深的大洞。
楊越悶哼了一聲,鮮血上涌入喉,倘若不是楊越以絕強的意志力控制住,他恐怕已經當場出醜,吐出了那口鮮血來了。
集賢居中,
原本正寫着拈花小楷體字的少女忽然停了下來,她擡頭螓首,隨着那如雲便的秀髮向着兩旁延伸開來,她撲哧一笑,她的笑容令天地剎那失去了顏色,柔柔的聲音自那檀口中傳了出來,“呵呵,李尋歡果真名不虛傳。”
聲音緩緩自房屋中傳了出去。
一瞬間房屋中充斥着對李尋歡的嫉妒,而房屋外的楊越眼眸亦充斥了濃濃的怒火。
李尋歡、喬峰、汪劍通、白世鏡等人令了那番話,都不由片刻失神。
汪劍通哼了一聲,沉聲道:“據說世間有一種玄妙莫測的功法,她可以在瞬間控制人的心志,難道這就是那神妙之功法?”
其他人亦被汪劍通的輕哼聲說驚醒,他們在場十數人都屬武林一流高手,卻竟然在一剎那時間被一位女子所迷惑?心中不由震驚甚至有少許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