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那隻柔滑的小手撫上面頰,俏麗如雪的臉龐湊到面前。他心中徹底繳械了,向那美豔的櫻脣上吻去,心卻似沉向了深淵,耳聽得慕容雪輕聲道:“九弟,別咬得太重了。”
風清揚吻住芳脣,卻是欲咬無力,慕容雪柔嫩的香舌透過來,舐着他咬破的嘴脣,風清揚柔情大作,便吮咂起她的香舌來。
兩人舌戲片刻,身子貼得更緊,擰成一團,風清揚只感丹田火熱,正要“吾欲云云”,忽聽得左側一聲低微微的嘆息聲。
他驀然警覺,腰身一挺,左手拔劍,疾向聲音發處刺去。
慕容雪嬌靨酡紅,兩眼惺忪,神馳魂搖之際,被他唬了一跳,嗔道:“九弟,這當兒你練的哪門子劍?”
風清揚一劍走空。順勢一抹,青草簌簌斬落,卻什麼都沒有,他側耳凝聽周遭,也絕無人跡。
但適才那聲嘆息絕不會聽錯,總感到有個人在自己身側。偏生又看不到,摸不着,真如鬼魅一般,言念及此,軟玉溫香之心頓滅。
慕容雪羞紅着臉,撲到他懷中道:“小氣鬼,你還生氣不成?”
風清揚看見月光下清麗出塵的面容,低下頭去連連吻了幾下,笑道:“我哪裡會生氣,我是怕突然鑽出個野貓、野兔來嚇你一跳。”
耳朵卻在察查四周,準備再有異動,便一劍把那“鬼”刺透,至於“鬼”怕不怕倚天劍,他就不去細想了。
慕容雪嬌笑道:“總算你還有點良心,不枉姐姐疼你一場。”
兩人調笑親熱之際,山上忽然傳來雜沓慌亂的腳步聲,兩人一驚,忙收拾心神,伏在草間,向外望去。
腳步聲甚是急促,片刻間已來至山底。
風清揚一看,恰恰是先前在這裡喧嚷的丐幫中人,心中大喜,暗道:“這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自來,倒省了我一番手腳了。”
那幾人跌跌撞撞,倒似後面有人追趕似的,風清揚大是詫異,這幾人後面分明什麼都沒有,不知他們又鬧什麼玄虛。
幾人甫至山底,均呼呼喘氣,有兩人虛脫似的倒在地上。慕容雪悄聲道:“九弟,他們搗什麼鬼?”
風清揚搖搖頭,他也不知發生什麼事。
這幾人武功雖不是一流,卻也都不弱,尤其那名李舵主,中氣充沛,顯是內力了得,瞧他們身上,並無與人打鬥的跡象,怎會如此狼狽周章。
腦中靈光一閃,笑道:“他們是遇見鬼了。”
慕容雪立時想起這幾人先前所說的白日裡撞見鬼的事,粲然一笑,旋即自己也有些毛骨悚然,顫聲道:“九弟,真的有鬼嗎?”
風清揚看她雪白的牙齒微微打戰,笑道:“哪有甚麼鬼,不知是哪位高人和他開玩笑。”
慕容雪將信將疑,牙齒雖穩住了,心裡卻還有些發涼,覺得這清曠的原野中,悽清的月光下,實是充滿了陰森可怖的“鬼”氛。
一人大喘着氣道:“李舵主,不是小的多嘴,莊長老此次忒也多事了些,連幫主他老人家都說這小賊惹不得,莊長老偏要虎口拔牙,這回可好,咱們下午撞上了鬼,不明不白地在草地上躺了半天,總算幸運,撿條小命回來,陳舵主和程舵主可慘了,活生生讓雷神爺給劈死了。”
另一人叱道:“二禿子。別滿口胡唚,舵主他老人家不是說了嗎,陳、程兩位舵主是遭遇武林高手而殉幫的。”
二禿子不服道:“武林高手?武功若修到那分上,早成神仙了。
“雷神爺若是降世,自然是武林第一高手了,李舵主,您老人家說說,那能是武功嗎?”
辛舵主手撫胸口,調息運氣,顯是對山上的慘景猶餘悸未消,半晌方道:
“照說人的武功斷不會修到那般不可思議的境界,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高人異士,在在皆是,這也難說得很。
“陳、程兩位舵主若真的遇上了雷神,並不可怕,那必是他二位做下了暗室虧心之事,方遭此報應,我丐幫行俠仗義,數百年來聲譽不墜,雷神爺也不會專找咱們下手。”
那幾人聽了這番話,稍覺心安。
李舵主續道:“我心中始終怕着一事,便是那小賊的師父復出……”
說至此處,向四處巡視半天,月光下,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更顯蒼白,一副恐怖
之極的神色,認定四周無人,才又說道:“若是他……他重出江湖,我們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風情揚心中陡然一驚,暗道:“莫非是恩師在暗中護着我?
“可石壁上留字絕非恩師筆跡。”
轉又想:“或許一別十多年,恩師又改習別家法書,字跡大變也未可知,若非師父,旁人怎會有那等神乎其神的武功?”
想至此處,心中大喜,忽然又想到,哎喲,不好,若是師父到來,適才我和雪姐親熱時,那聲嘆息必是恩師所發。
我魯莽發劍,可不是忤逆犯上?背上不由得冷汗直流,轉念又想,師父他老人家隱身不現,是逗我玩呢,說不定是要在暗中考教我的武功,不會見怪。
不過我和雪姐那番情景全落入他老人家眼中,可有些不妙。
可是師父當年倜儻風流,好上了一個師孃又一個師孃,我這做弟子的這輩子拍馬也趕不上。
說不定師父暗中高興,大誇我這弟子大肖師風呢。
想着想着臉上露出笑容。
慕容雪哪知他肚中這番胡思亂想,見他臉一陣白一陣紅,身子忽爾熱忽爾冷,大感匪夷所思。
一雙妙目緊盯在他臉上,對外面丐幫中人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
風清揚想通一切,心中篤定,神情振奮,只覺莫說小小丐幫,便是整個武林中人與自己爲敵,也毫不足懼,正可大顯神威,讓師父瞧着高興。
當下便欲躍出,拿這幾個丐幫人物祭劍。
忽聽那李舵主道:“你們可聽好了,莊長老已頒下必殺令,絕不容這小賊活着過了蘭州。
“必須在西北道上了結他,跟這小賊不必講甚麼武林規矩,下毒、暗器,偷襲、圍攻,什麼法子都使得。
“只是手法要乾淨利落,切不可讓外人得知,否則後患無窮。
“與這小賊動手,那是世上最兇險不過之事,不能有絲毫怠忽。
“一定要在他沒有防備前突下殺手,一擊不中,便有性命之虞。
“在外人面前切切不可提起那小賊的名字,以免走漏風聲。”
那幾人齊聲應諾,各個臉上肅穆之極。
風清揚怒氣填膺,萬料不到丐幫當真如此卑鄙、決絕,莊夢蝶臨去時的言語倒並非恫嚇威脅了。
他在草叢中也悶得夠了,長身而起,一步躍出。
丐幫李舵主驚道:“什麼人?”
風清揚“嗆啷”一聲拔出劍來,冷冷道:“殺豬屠狗的。”
手腕一抖,劍尖倏然刺進一名驚張着大口的漢子嘴中,劍尖一旋,一塊肉乎乎的東西飛了出來。
他聽聲辨人,知道此人正是對慕容雪言語不遜的那人,那人呼呼慘叫,卻發不出聲音,手腳痙攣,扭曲一陣便暈死過去。
李舵主一見他現身,喝道:“併肩子上。”
一掌向他肩上劈去。風清揚長劍圈轉,肩頭一沉,劍光一閃中已將他右手連腕斬斷。劍勢不停,又輕輕送入另一人心房,這人一柄雁翎刀甫拔出一半,便魂赴幽冥了。
餘下一人見此慘變,竟爾嚇傻了,戰即不能,逃也不能。
不等他醒過神來。
慕容雪從後一劍刺入,這人傻呆呆地倒下。
至死也沒明白過來。
慕容雪嫣然一笑道:“九弟,我來幫你。”
神色大是得意。
斷了一手的李舵主兇悍異常,料知今日絕難逃出生天,兩足迅捷飛起,鴛鴦連環腿向風清揚頸上踢去。
李舵主在江湖上有鐵腳羅漢之譽,腿上功夫端的不俗,雙腿起處,有如兩條怪蛇向風清揚頸上纏去。
慕容雪失聲道:“九弟,小心。”
風清揚倚天劍方刺入一人心中,耳聞烈烈腿風,大是歎服,不想這老兒斷了一手仍如是勇猛,當下身子前衝,避開兩腿,劍甫拔出,腦後風聲又起,風清揚橫身驀移三尺,這是九陰真經中的精妙身法,李舵主料之不及,一雙腿直踢出去。
這五十四路“鴛鴦連擊腿法”乃李舵主生平絕技,此乃性命攸關之際,更是罄竭所能,逼運全身內力在雙腿之上,兩式走空,收勢不住,雙腿在空中連擊,攪起漫天腿影,聲勢駭人。
右臂擺動之時,血如涌泉,激
射而出,長髮彌空,如鬼似魅,悽清的月光下,顯得分外恐怖。
風清揚和慕容雪看着這幕場景,心中均慄慄發毛。
只聽得喀喇一聲,李舵主雙腿踢至丈許外的一棵樹上,啊的一聲慘叫,墜落下來。碗口粗的大樹應聲而斷,直飛出去。
風清揚近前一看,這位鐵腳羅漢已死於自己腿功反撞中。
他臨死前拼命一擊,唯恐不猛,卻被樹幹反彈回的力道擊得筋骨齊斷,五臟錯位。
慕容雪咂舌道:“此人武功端的了得,幸好你閃得快。
“若是被踢在身上,豈不成了肉醬。”言下嘖嘖,後怕不已。
風清揚喟然長嘆一聲,此人腿功雖厲,若想踢到他身上,恐怕來生轉世再精修三十年纔有可能,只是他與丐幫雖無交情,卻也素無嫌隙,與這幾人更是從未謀面,而今爲了不明不白的一本簿冊,居然鬧到不可收拾的田地,卻非他始料之所急了。
他高託長劍過頂,跪在地上,朗聲道:“恩師在上,不肖弟子爲護本派之寶而保持師門令譽,不得不開殺戒,尚祈恩師法鑑。”
慕容雪咯咯笑道:“呆子,起來吧,這裡鬼影子都不見,你說給誰聽啊?”
風清揚本非拘泥禮法之人,若非認定師父隱身在自己左右,不會鬧此虛文,況且段子羽授劍之時,嚴令不得輕開殺戒,只因此劍太過鋒銳,世無其匹,輕易出劍,不是取人性命,便是斷人肢體。
風清揚宅心仁厚,段子羽所固知,倒非怕他亂殺無辜,荼毒武林,而是怕他年少喜事,多所招搖,而爲邪道人物之矢的,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反招殺身之禍。這也是爲他在藝成之前護身着想,以獨孤九劍之精妙絕倫,原不必仗利刃顯威。
風清揚謹守師訓,非遇強敵,倚天劍向不出鞘。
江湖各派人物聞段子羽之名便心寒膽落,更不敢動他寶貝弟子的腦筋。
是以風清揚行走江湖四五年,從未遇過兇險,倚天劍自然也寂寞得很了。
不意那日巧遇飛爪神魔,又神差鬼使地奪得《葵花寶典》,晦氣竟也隨之附身,丐幫爲奪此寶典,居然置江湖道義於不顧,必欲殺人奪寶而甘心。
如此一來,風清揚縱然不想生事,亦勢所不能了。
至於丐幫人多勢衆,高手濟濟,縱然少林、武當亦不敢輕易招惹。
風清揚以一人之力獨抗此強敵,委實兇險之至,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猶有過之,丐幫要狙殺他在蘭州以西,絕非虛言大話。
風清揚對這些兇危險惡渾不在意。先前不過怕因自己一人而引起華山、丐幫交惡,甚或來場大火拼乃至挑起武林混戰而成浩劫,是以出手皆留餘地,不敢痛下殺手。
而今一則丐幫逼迫太甚,縱然使出渾身解數也未必能活着迴歸本派,二則認準師父便在左右,登時顧慮全消,膽雄氣壯,即或將天捅出個洞來,師父也有能力將之補上。
私心裡反倒希望亂子大一些,鬧到不可收拾的田地,師父自會現身收拾殘局,師徒二人便可相見了。
他暗中思忖半晌,慕容雪的話根本沒聽進去。
慕容雪見他怔怔地跪着不動,又氣又笑,輕輕踢他一腳道:“喂,起來吧,莫讓外人看見,還以爲我罰你跪呢。”
風清揚這才醒過神來,還劍入鞘,哂然一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風流,跪上一跪何妨?”坦然而起。
慕容雪雙頰飛紅,咬牙道:“下流胚子,剛正經了一會兒子,轉眼間又現出真相來。”
風清揚見她嬌柔怯怯,輕嗔薄怒的樣子,不覺動情,笑道:“好,你敢罵我,我便下流給你看。”
一伸手便去抱她。
慕容雪閃身飄出,叱道:“作死啊你,方纔已給你佔了便宜,再想別的可不成。”
她的輕功較諸風清揚可天差地遠了,沒閃上幾閃,便被風清揚鷹捉小雞般雙手抱住,慕容雪感到他雙臂鐵鑄一般,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心頭突突亂跳,軟語央告道:“好九弟,姐姐罵錯了,你饒了我吧。”
風清揚雖然柔情似火,也不敢過於輕薄,低下頭在她吹彈得破的面頰上輕吻一下,便即放開。
兩人定了一會神,臉上方由灼熱至清涼,攜手沿着大道筆直向前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