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寧城在後世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市，在大清也僅僅是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從兗州府分割出來的小州，轄區面積僅有一城三縣大小，看上去似乎格外悲催。
可這麼一個小小的濟寧州卻沒有那麼簡單，可以說是此時魯西南地區最爲精華的區域，周圍遼闊的平原物產豐饒，豐富的糧食產出都讓這裡的百姓過的相對富裕許多，而從境內通過的京杭大運河更是商賈必經、財富匯聚之地。
由此一來濟寧在明清兩朝都是極爲富庶的城池，名商大賈雲集於此，甚至有江北小揚州的稱號，尤其是戊戌年以來城外還多了幾十家從洋人那裡買來機器置辦的工廠。
商旅繁盛、人煙富庶當然就會引得周圍大小賊頭格外覬覦，更不用說自古出響馬和梁山好漢的山東之地了。
“這買賣幹了！”
看着不遠處城門外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還有遠處運河邊一座座聲音隆隆的工廠，金九齡將最後一根油條大口嚼下肚，又一口氣將大半碗豆腦灌下去，用袖子在油光光的嘴巴上一抹，面帶詭異的笑容就往遠處走去。
任何一股響馬都有一名負責刺探情報的插籤，作爲兗州府境內最大一股響馬，身爲外四柱之一插籤柱的金九齡手底下也有二三十號探子，完全可以讓手下人來此刺探，他自己可以不用冒險來此。
可金九齡心裡清楚，這一次的任務看着危險其實是一樁好買賣，別人不知道他卻門清自己這夥響馬那豪氣干雲的大當家不過是別人推出來的掌櫃而已，背後就有幾家背景極深的世家豪門的影子。
作爲千年來響馬頻出的山東，很多響馬、土匪身後都有世家豪強支持的背景，這些響馬不僅是他們打擊競爭者的手段，也是自保威懾他人的武力，率領響馬的首領也大多數這些豪強家中庶出的子弟。
當然，這些事情做的卻說不得，即便大家幾乎能猜出來哪一股響馬身後的支持者是誰，可是你抓不住證據就不能亂說，當然官府抓住這些響馬也不會輕易放過，畢竟這些都是戰功。
就在上個月，沂山的李老杆就自以爲身後的家族勢力龐大，自高自大的來濟寧州尋樂子，卻不小心被人識破身份，當天就被官府抓住砍了腦袋。
回頭看看城門樓下面木盒子裡散發惡臭已經看不出容貌的腦袋，金九齡暗中呸了一聲‘蠢貨’就裝作普通百姓模樣慢條斯理的往外走，這年頭低調纔是王道，不過一想到傳聞一羣山東響馬乾掉了幾萬洋人他又有些激動。
走出去百十米後，金九齡身邊就逐步匯聚起十幾號人，這些人都是金九齡手底下的探子，當他們發現沒有人注意自己的行蹤後，很快就在城外一間不起眼的民房中聚集起來。
“嗯？小謀呢？”昏暗的室內環視一圈發現居然少了兩個探子，金九齡當即渾身汗毛一豎，尤其是其中這個探子還是新來不到一個月，一旦是被官府派來的那自己豈不是完蛋。
“金爺俺有好消息啊！”正說着，屋子外面又悄悄的進來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居然就是元謀，這個本來被武剛收攏到手底下的猥瑣青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成爲了這夥響馬的探子。
他似乎看不出來金九齡的防備，一臉得意笑道：“石家跟那一夥外鄉人合夥開的紗廠這個月就要開工，如今馬上七月十五新棉要下來，他們特意從江南的錢莊調來十萬現大洋，還有一百萬銅子準備收鄉下的棉花呢！”
“果然是好消息啊！”金九齡悄悄放開了身後的匕首，臉上帶着笑意似乎格外滿意，“不錯不錯，雖然大當家之前只是說要破了石家他們的麪粉廠跟罐頭廠，不過這紗廠作爲添頭也不錯！”
這時另外一名探子腆着笑臉湊上來道：“金爺，聽說這幫外鄉人還從上海德國人那裡買來一座鍊鐵廠，一年足足能煉出來好幾百萬斤好鋼來，俺們要是能把這玩意搶回去自己就能造槍炮了呀！”
“不錯不錯，你小子有想法！”金九齡不由在這名探子腦袋上拍了一下，“聽說俺們山東也出了一夥響馬好漢，縱橫京津不說，上兩個月還在直隸滅了好幾萬洋人！”
雖然衆響馬早就對此有所耳聞，此時一說起來依然是熱血沸騰，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幹掉洋人的就是自己，作爲洋教爲害最深的幾個地方，山東地界哪怕是響馬都極爲痛恨洋人。
看着大家激動的表情，金九齡得意道：“大夥看連俺們山東的一夥響馬都能幹掉的洋人，朝廷擁有十幾萬大軍卻連吃敗仗，這說明啥？說明朝廷的氣數已經盡了啊！
俺們這回幹一場大買賣，順便把他們的鋼鐵機器也搶回去，自己造洋槍洋炮，把整個沂山的所有綹子都吞了，做響馬就要做最大的響馬！弄不好這皇帝寶座也能給大當家搶了去坐坐！”
“哈哈，金爺，俺們到時候就是開國的功臣了呀，兄弟們只求跟着您老還有大當家求一個富貴就心滿意足啦！”
“自古山東出強兵，秦瓊、程咬金哪一個不是俺們山東的好漢，這大清立國二百多年也差不多該亡了！”
看着眼前衆響馬漢子得意的笑容，坐在陰影中的元謀用手託着下巴心中暗自冷笑，切，相當最大的響馬？如今全天下最大的響馬頭子那是武剛武老大好吧！
光是想想上個月自己離開時武剛手底下就已經有了一支擴張到萬人規模的龐大騎兵隊伍，另外還有多達兩萬人的新編步兵，元謀心裡就是一陣激動。
青蠅之飛、不過數裡、附之驥尾，可致千里，自己小門小戶出身，哪怕去投軍人家朝廷都不會看得上，要想光宗耀祖就只能跟着武大當家這樣的草根豪傑才能混出個名堂來。
想起以前聽先生說的隋唐英雄傳，元謀心裡就格外激動，武大當家一看上去就是幹大事的人，居然能夠提前一個多月就開始佈局魯西南，自己必定要乾的漂亮贏得一個開門紅。
想到這裡元謀笑的更燦爛，金九齡以爲元謀在爲自己的計劃而開心，心中不由對這個相貌猥瑣的青年有了一絲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