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盤之名如雷貫耳,她還未成爲大香師之前就已經聽聞其名,那是百年前一位風華絕代的大香師創造出來的香境。據傳涅盤之威,足以徹底毀滅一位大香師,即便對方比施此香境者強大也一樣難以逃脫,但因涅盤亦有同等的反噬作用,故而此香境最後沒有被傳承下來。
白廣寒竟是中了涅盤!
崔文君面上的神色變了幾變,那下手的人是誰,誰有這樣的本事,誰竟偷偷繼承了已失傳的香境?百里翎,謝雲,還是方文建?不,不可能是他們,若是他們,怕是早已承受不住反噬之力,不可能還活到現在。但是白廣寒,不,景炎呢,他既然在八年前就已中了涅盤,又怎麼會還好好活着?!
“你……此話當真?”崔文君愣了好一會後,纔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安嵐問。
安嵐微微點頭,進一步爲她解疑:“對公子下涅盤的人應當是天璣殿上一任大香師。”
崔文君又是一怔,再慢慢回想,隨後恍悟,沒錯,八年前天樞殿出現動亂沒多久,就傳來天璣殿那位雲遊在外多年的前輩也仙去的消息。原來如此,估計當年白夜失蹤後,天璣殿就已經在一旁虎視眈眈了,只不過這些年一直隱藏得很好。
“涅盤無解,怎麼他如今還好好的?”崔文君依舊蹙着眉頭,目中帶着不解,“而死的又怎麼是白廣寒?”
安嵐道:“因爲當年白廣寒大香師將自己的香境世界整個傳承給景炎公子,爲景炎公子分擔了涅盤的部分威力。所以才爲公子換得這八年的時間。只是八年過去了,也差不多到了一個坎,如今是極關鍵的時刻,而百里先生他們之前數次試探,應當也是算到了這個時間,因此手段百出對付天樞殿。”
香境世界是可以傳承的,但大香師的香境世界等同於生命,一般都是到了生命最後一刻,大香師纔會將自己的香境世界傳給自己的傳人。至於對方能不能領悟,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只看個人的天份和造化了。如若傳人無法領悟,但只要他能開出自己的香境世界,那麼地位也不會受到影響。所以,在接受傳承之前。每位香殿的傳人都需要儘早開出自己的香境世界。如此才能真正穩固身份和地位。
崔文君面色嚴肅:“你的意思是。景炎公子現在已經……”
安嵐點頭:“是,公子心知這個坎難邁,所以纔會這麼着急地找傳人。並決定將天樞殿交到我手裡,景府也託付於我。而我既得償所願,自然應當要擔負起這些責任,公子他……並未欺我。”
她遲疑了一會,還是沒有將她許諾過,待她的香境世界大成之後,要爲景炎解除涅盤之困。當然,到時究竟要如何解,景炎未同她說過,她也沒有追着問。她承接過景炎公子的香境世界,也見識過涅盤的面容和威力,亦對景炎公子開放了自己的香境世界,所以如今她每前進一步,就覺得自己往答案走近一分。
她覺得,待她香境大成那天,她自然就會知道那個答案。
而這,是隻屬於她和他之間的事,亦是她的選擇。
崔文君沉默許久,總覺得安嵐有什麼事沒有說,但她此時心裡有些亂,所以好一會後,纔開口道:“涅盤本無解,他卻以爲自己能解?”
安嵐道:“因爲白廣寒大香師傾其所有,給了公子求得不可能得到的,八年時間。”
崔文君神情凝重:“他要如何解?”
安嵐道:“崔先生若想知道,可以去找公子具體問問,只是這等事,畢竟涉及到大香師的能力深淺,攸關性命,公子會不會如實相告卻是不知。”
崔文君知道此言不假,景炎若真告訴她如何解涅盤,等於是景炎將自己所有底牌都在她面前擺出來,這亦等於日後他就任由她拿捏了。身爲大香師,即便是面對自己的傳人都不會這麼做。他能讓安嵐將剛剛那些事說出來,已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但是,她卻還是不放心,或者說,她本能的就不相信那個男人。
於是崔文君再問:“如果解不了怎麼辦?”
安嵐沉默了一會,才道:“世事無絕對,公子的意思是,盡力即可。”
“荒唐!”崔文君不禁擡高了聲音,只是見安嵐擡起眼,她即反應過來,趕緊又放低了聲音,既是小心又是急切地道,“安嵐,他這根本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明天的人,眼下卻讓你同他定親,萬一他要是……這豈不是毀了你一生!”
安嵐平靜地道:“若不如此,我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機會。”
崔文君頓住,看着那張分明還帶着稚嫩的臉,但臉上那雙眼睛卻是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冷靜,她遂覺無比心酸。
她知道安嵐的意思,若不是景炎面臨這樣的困境,那麼,即便他在見到安嵐第一面時,就有惜才之心,怕是也不會給安嵐鋪這條青雲之路。會有如今這樣的果,必定是有相對的因,世事皆如此。
可是,這是她的孩子,她好不容易纔找到的孩子,怎麼能允許,再讓她面對不幸!
“安嵐……”只是崔文君纔開口,安嵐卻打斷她的話,聲音異常地平靜:“崔先生,我求有所得,便是幸事,別的,不敢再求。”
崔文君只覺鼻子一酸,怕掉下淚,趕緊轉過臉,好一會後,才轉回臉道:“我一樣能讓你坐上大香師的位置。”
安嵐站起身,行了一禮:“多謝先生這般看得起我,但我覺得,那個位置其實更適合丹陽郡主。丹陽郡主必是願意爲崔氏着想的,而崔氏亦是更願意扶持丹陽郡主。”
崔文君忙道:“你莫怕,玉衡殿由我說了算。”
“我不是怕。”安嵐輕輕搖頭,“而是不願。”
崔文君面上微僵,足足看了她好一會,眼圈微紅:“你終究是恨我……”
安嵐沉默了一會,沒有就這句話做任何表示,只是公事公辦般地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我還有事,就不多陪了,先生請自便。”她說完,再次行禮,然後無聲地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