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等安嵐跑過去,突然一陣強光朝她照射過來,視線全部茫白,眼睛刺痛,她下意識地就偏過臉閉上眼。那是鏡面反射出來的光芒,雖只是一瞬,但已足夠。
待安嵐感覺那陣光芒消失後,再轉過臉時,眼前的一切,已讓她說不出話來。
前面,出現了數十位景炎公子!
並且兩人已經交上手了。
而更加人震驚的是,那幾十位景炎公子似乎都能引動風雪,甚至能幻化出雪女。她終於明白剛剛景炎公子忽然看到數十個一模一樣的她,忽然出現在眼前時,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安嵐怔怔地站在那,也不知是因爲冷還是過於緊張,身上起了一陣一陣的雞婆疙瘩,胸口起伏得厲害,手裡握着的弓弩完全失去目標,就連跟在她身邊的那隊騎兵,也失去了方向。
“你別過來!”其中一位景炎忽然朝她開口。
但她卻看不清究竟是哪一位,風雪迷濛了視線,加上他們一直在變換位置。
“小安嵐,你再不出手,他可就撐不住嘍。”
是百里翎的聲音,但一樣看不清說這話的是哪一位,甚至連方向都辨不清。
太近了,安嵐緊緊握着手裡的弓弩,就命跟着她的騎兵往後退。
“小安嵐害怕了!”百里翎的笑聲傳了出來,“不用怕,我今日只殺他。”
安嵐腳步沒有停,一直往後退了近二十餘丈才停下。就在這會,大地開始震動,遠處的雪峰有積雪崩落,隨後有轟鳴聲從地底傳出。
安嵐開始站不穩,她隱隱感覺到要發生什麼事了,強忍住心頭的驚慌,轉身拼命往前跑,此時,她身後,山上的積雪瘋狂往下涌。數十個景炎交戰的那片地方。整個地面正往下塌陷,速度快得讓所有人都反應不及。
“這樣你也會死的!那小丫頭也逃不了!”百里翎大聲道。
不要以爲是自己的香境,就能逃過生死,用這種手段拉着他死。景炎自己也得跟着陪葬。而且因爲安嵐在這香境內。如果香境的主人忽然死了。即便安嵐能逃過一劫,卻也會因親臨此等鉅變,而使得精神受到損傷。
景炎沒有出聲。安嵐不知自己跑了多遠,聽到這聲音後回過身,就看到了山崩地裂的一幕,飛落的積雪宛若巨大的浪濤,揚起的積雪白茫茫的一年,而天上,還有熔岩翻滾,那熾熱的岩漿似隨時會傾倒下來!
地面眨眼間就塌陷下去,積雪洶涌而下,瞬間填平坍塌之處,甚至淹沒了她的小腿,狂風在耳邊呼號,可是她卻覺得世界那麼寂靜。
“先生?”安嵐喃喃的叫了一聲,隨後趕緊撥開積雪,欲往前跑去,只是她剛拔出一條腿,就因重心不穩,一下子摔了出去,那厚厚的積雪差點將她整個人都埋了。她即掙扎地爬起來,繼續往前,可是,這些從山上崩落的積雪實在太厚了,而且太軟了。她越是往前,一腳踩下去,那雪幾乎要沒到她的腰,而她,也僅僅往前走了不到三丈。
安嵐忽然間有些害怕,她不知道景炎眼下究竟是死是活,即便這個香境世界還未消失,卻也不代表景炎公子還活着。如果執念足夠深,大香師死後,生前留下香境還會持續一段時間纔會慢慢消散。
安嵐再次撲倒在雪地裡,重重地喘息,然後再次翻身,卻翻過身後,她看了一眼天空。天上那恐怖的景象似乎淡了幾分,猩紅色的天幕背後,隱隱露出天空的真容。那麼高遠,廣闊,可任意翱翔。
那些雜亂的念頭在腦海裡浮現的時候,她怔了怔,隨後,她閉上眼,片刻後睜開,
遠處的天空出現一個黑影,以及快的速度往她這靠近,黑影越來越大,原來竟是一隻展翅的鵬鳥。僅是眨眼的時間,那鵬鳥就落在安嵐跟前,乖乖地俯下身。
當初,晉香會的最後一場,只剩下她和丹陽郡主時,她也幻化出了這隻鵬鳥。
安嵐即從雪地上起身,躍上鵬鳥的背上,抓緊,鵬鳥即展翅,帶着她一飛沖天。
不消片刻,鵬鳥就帶着她落在之前坍塌的那處地方。
而她踏上這裡後,反而有些不知該怎麼辦了,她並非這片雪域的主人,該如何找已經被深埋在下面的人!?而且,具體是哪個地方,她並不知道,只清楚大概是這個範圍。
她一邊走,一邊用力又沒有什麼章法地撥着腳下的積雪,並不時喊他。
她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次,喊了多少聲,可這片雪域依舊靜悄悄,除了她,再無別人。
不會的,她用雙手撥着雪,兩手凍得通紅,雙臂幾乎都沒有什麼感覺了,她感到越來越無助,聲音裡甚至帶上了哭腔:“公子,我知道你沒死,一定沒死,你不會死的,你出來……”
她的手拼命地往下挖,就在這會,忽然碰到一個硬物,她動作一頓。隨即,那硬物似也動了,跟着就抓住她的手,安嵐身上猛地一僵。
景炎從積雪裡爬出來,仔細拍打了一下落在身上的雪花,又整了整衣服,然後長吁了口氣,看向她:“你怎麼知道我一定不會死?”
安嵐怔怔地看着他,一會後,張了張口,就要說話,卻這會兒,他們旁邊積雪忽然往兩邊分開,隨即一個人影也從那雪坑裡猛地跳出來,竟也是景炎。
站在安嵐身邊的這位微微沉下嘴角,漠然地看着後出現的那位,那位也冷眼看着他。
安嵐全身不自覺地繃緊,手裡再出出現那把黑色的弓弩,同時,慢慢往後退。
先出現的那位景炎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後出現的那位景炎亦是沉默。
眼前的兩個景炎一模一樣,甚至連表情都是一樣的。
並且,此時兩人再次陷入劍拔弩張的狀態,雙方都緊緊盯着對方。
風雪再次捲起,可是,這一次,卻不等他們真正動手,先出現的那位景炎,突然猛地一震,然後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垂下眼,看着從背後穿心而過的箭頭,再慢慢轉過臉,看向安嵐:“你,爲什麼?”
安嵐手裡舉着弓弩,渾身戒備地看着他,眼眸冷靜:“百里先生還不願露面嗎?”
“你知道!”百里翎這次是真的不敢相信了,不過說話的同時,他也恢復了原來的容貌,“怎麼可能?”
安嵐慢慢退到景炎身邊:“百里先生的千面確實厲害,即便是離得近了,我也依舊看不出破綻。”
百里翎支撐不住摔到地上,但那動作卻絲毫不顯狼狽:“那你怎麼知道就是我?”
“百里先生,很注重外表,您從雪坑裡出來後,就先是拍打身上的雪花和整理衣服,而且——”安嵐站到景炎身邊,接着道,“您拍打左肩的雪花時,還特意放輕了力道。崔先生傷了你的左肩,剛剛那一戰,先生也專門攻擊你的左肩,所以那裡的傷想必很重,您再裝作無事,拍打身上時,也還是會不自覺地多注意幾分。”
“呵——”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但又覺得,她說的有理,並且……百里翎不由搖了搖頭,並且,他們倆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那樣的配合,而他居然一點沒察覺,還以爲自己將人騙到了。
利箭穿破心臟,無論是在香境內還是香境外,都沒有活路了。
只是,沒想到,這一箭,居然會是出自她的手。
當初,看到這小丫頭時,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結局,竟是由她來寫。
“呵呵呵……”百里翎又笑了起來,看着他們倆,緩緩道,“小安嵐,別忘了我說過的話,你們——”
他說到這,頓了頓,嘴溢出鮮血,他便咬住牙,脣邊依舊含笑,然後慢慢往後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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