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哥哥果然在此。”丹陽郡主也看到景炎,面上即煥出笑意,腳步輕快地走進去,“景哥哥若再避而不見,丹陽只好求太后下旨請景哥哥進宮一見了。”
景炎還是和往常一樣,在此間品茶,丹陽郡主進來後,他遂起身,淺笑道:“郡主就放過在下吧,那皇宮豈是隨便進出的。”
“旁人是不能隨便進出,但旁人豈能跟景哥哥比。”丹陽郡主進去後,往茶几上看了一眼,又道,“景哥哥好雅興!”
景炎往丹陽郡主身後看了一眼,目中露出笑:“怎麼跟着郡主過來了?”
安嵐欠身行禮:“見過景公子。”
丹陽郡主一愣,轉頭看向安嵐,隨後又看了看景炎,詫異道:“景哥哥認識安嵐?”
“我是寤寐林的常客,她是長香殿的香使,常進出這裡,我認識有什麼奇怪。”景炎淡淡一笑,眉眼溢出風流,“倒是郡主,怎麼這纔過來,就拐到一位小香使了。”
“景哥哥這話說的,好像我是個人販子。”丹陽郡主撲哧一笑,就對安嵐道,“你進來吧,我不知道,原來你也認識景哥哥。”
安嵐遲疑了一下,就欠身道:“奴婢還有差事要辦,奴婢今日帶過來的那位香奴是初次進寤寐林,剛剛讓她一個人去辦差,奴婢實在有些不放心,怕是不能多陪郡主,請郡主恕罪。”
丹陽郡主頓了頓,隨後微微嘆笑:“是我疏忽了,那你就去吧。”
她說着從袖子裡掏出一串香珠。交給旁邊的丫鬟。那丫鬟會意。接過後就走到安嵐跟前。遞給她道:“這是郡主賞你的。”
安嵐一愣,隨即推卻,不願受。
丹陽郡主便走過去,溫和地笑道:“也不是什麼賞,難得我跟你投緣,這就是個小小的見面禮,你且放心收着。”
安嵐不解地擡起臉,丹陽郡主爲何待她這麼客氣?她從來不是有好人緣的人。更何況丹陽郡主和她,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泥裡,剛剛一路過來,她們也沒說過幾句話,哪來的投緣。
這會兒,景炎開口了:“既是郡主的一片心意,你收下也無妨。”
安嵐看向景炎,見景炎依舊眉眼含笑,目中帶着鼓勵。她遲疑了一下。便擡起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那串香珠:“多謝郡主。”
只是當她將那串香珠收好後。丹陽等人就見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巧的香包遞給丹陽郡主:“奴婢沒別的好東西,這是奴婢親手做的香包,望郡主不要嫌棄。”
這,是她的回禮。
丹陽郡主微怔,旁邊的丫鬟更是詫異地張圓了嘴巴,景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剛剛那串香珠,丹陽郡主說是見面禮,實際上就是上對下的賞賜。
但現在,安嵐當面送上回禮,其意自明。
丹陽郡主這才又打量了安嵐一眼,她注意到,在這之前,安嵐同她說話時,一直是微垂着眼,此刻,卻是直視她。
這小香使,果真有些不一樣,難怪剛剛看到她時,心裡莫名的有些介意。
究竟介意什麼,丹陽也說不清。就如那天在天璣殿門口,她回頭,只是隨意看了一眼,當時明明有那麼多人,可她的目光卻偏偏就落到不遠處那個小香奴身上。
母親跟她說過,她們崔氏嫡系女子,自小就有一種能力:只要遇見,就能找到,或是敵人,或是摯友,或是能攜手之人,總歸都是將在她生命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片刻後,丹陽郡主認真而高興地收下那個香包:“謝謝,我會好好珍藏的。”
安嵐微怔,也打量了丹陽郡主一眼。
原來,天底下真有這樣明媚的人,丹陽郡主身上,幾乎彙集了世間女子嚮往的所有美好之物。
一眼之後,安嵐欠身告退,出了亭子後,她摸了摸身上那串香珠,心裡有些茫然。只是,當她回頭時,忽然聽到亭子裡的人傳出幾句對話,令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郡主請坐。”亭內,景炎做了個請的動作。
丹陽郡主嘆道:“景哥哥還是這樣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卻不知這幾日我爲了能見上景哥哥一面,費了多少心思。”
景炎一邊爲她倒茶,一邊笑道:“郡主言重了,郡主若有事吩咐在下,讓人去景府傳句話,只要在下能辦得到的,在下自當不敢不爲。”
丹陽郡主看了一眼那氤氳的水霧,然後不滿地搖頭:“景哥哥總是把話說得這般好聽,偏對我的困境又視而不見,甚至避之不及。”
景炎放下茶具:“郡主何出此言。”
“四次求見,白廣寒大香師卻依舊閉門不見,丹陽真不知到底是何處做得不夠好,令白廣寒大香師厭煩了,連見一面都不願。”丹陽郡主說着,就起身朝景炎鄭重行了一禮,“求景哥哥替我引見。”
旁邊的丫鬟詫異地張了張嘴,丹陽郡主出身清河崔氏,其身份幾乎等同於公主,這一禮,即便是王侯也不便受。可是,眼前這位景公子,竟就坐在那,連側身都不曾,極其坦然,或者說毫不在意地受了這一禮。
就算景公和崔老太爺是摯友,兩家是世交,但這位景公子到底沒有爵位在身……只是,丹陽郡主既然已經鄭重行禮,身爲下人,即便覺得不妥,眼下也不敢多言。
景炎請她重新坐下,然後問:“你爲何要見白廣寒?”
“景哥哥真是明知故問。”丹陽郡主微微一笑,“若非聽說白廣寒大香師有收徒之意,我又怎麼會千里迢迢,從清河到長安。”
清河崔氏,無論在野在朝,一直都有目的地去培植家族力量,故千年不倒。
長香殿,同樣已經傳承了千年,雖是在野,但其影響力早已滲透唐國上下。
一直以來,長香殿的大香師,在世人眼中,是屬遊走紅塵,能請動諸天神佛的世外之人。他們向來不理俗事,但只要他們願意,世間的俗事就能被他們的意願左右。
每個家族都會有其繼承人,那些繼承人必須是家族血脈的延續。
長香殿的大香師也一樣有繼承人,但大香師的繼承人,卻不一定是自己的子嗣,因爲天賦,決定了凡俗之別。
所以,當白廣寒大香師要收徒的消息傳出來時,幾乎所有世家大族都開始蠢蠢欲動。沒有站在那樣的高度,就不會明白,長香殿的大香師對於一個家族的影響力有多大。景公當年只是一介商人,即便早有長安首富之名,但在知府面前,也得陪着小心。而今,景公儼然成了王公勳貴的座上之賓,就連聖上也不時召見。景公膝下的數名養子,亦是頗有建樹,據聞,景公獲封爵位,是遲早之事。
聽到丹陽郡主的話,安嵐怔在當場,轉頭,目光透過繁茂的花葉,看向那個明媚矜貴的女子。隨後,她聽到景炎開口:“郡主之才,在下早有耳聞,只要郡主願意,應該隨時能拜到崔文君大香師門下,爲何一定要白廣寒不可?”
丹陽郡主道:“姑姑並不反對我拜入白廣寒大香師門下。”
崔文君是丹陽郡主的親姑姑,亦是七殿大香師之一,早在丹陽郡主七歲之時,崔文君就明言丹陽有天賦,只是當時因種種原因,崔文君沒有將丹陽郡主帶來長安。
如今,天樞殿門開,丹陽郡主若能抓住機會,拜入白廣寒門下,那除去崔文君的玉衡殿,崔氏的人脈也能借着丹陽郡主滲入天樞殿,故崔文君自當希望丹陽郡主能進天樞殿。
景炎一樣明白這個道理,按說,景家和崔家是世交,此事若能成,對雙方來說,都是好事,於是他微笑道:“所以,郡主這是來找我說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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