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微微一笑,說道:“起碼,前輩得讓晚輩知曉,您是何方神聖,晚輩要施救的對象,又是何人?”
蕭逸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說話,是因爲,蕭逸前世今生閱人無數,短短几分鐘的接觸,就看得出來,這老婦雖然修爲高強,但是,根本沒有殺掉自己的意圖,否則,自己又如何能安然地走到這陵寢的最中心呢?
老婦聽了蕭逸的要求,卻是沉吟了一陣,良久,才一聲輕嘆,悠悠說道:“我的身份,你不知道也罷,因爲,我本就是一個早已經死了的人!”
蕭逸沒有說什麼,靜靜地等待着老婦說出下文。
“老身道號寂靜,字玉庵!”老婦微微背轉了身體,緩緩說道,語氣中有說不盡的滄桑。
“寂靜?玉庵?”蕭逸只聽了一句,便是如雷貫耳一般,脫口便驚道,“莫非,前輩就是那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爲紅顏的……”
“沒錯,老身出家之前的俗名,便是陳圓圓!”老婦聲音漸冷,緩緩地轉向了蕭逸,一雙眼睛裡,精光閃動,一字一句地說道,“也就是那個被你們罵了幾百年的紅顏禍水!”
蕭逸眉頭聳動,心裡的驚詫簡直難以言表。
陳圓圓的豔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名冠蘇州,響譽江南,時稱“江南八豔”之一,而更令世人所熟知和津津樂道的,則是她與李自成與吳三桂之間的感情糾葛。
寧遠總兵吳三桂當年“衝冠一怒爲紅顏”,打開了城門,放進了清軍,以至於歷史的一章就此改寫。
這個資質平庸缺乏定力的男人,爲了這個溫軟佳人傾國又傾城,雖是成就了一段愛情佳話,卻讓自己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叛國臣子。
陳圓圓更是被一幫好色之徒推上了歷史的風口浪尖,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成爲了衆矢之的,成了華夏史上有名的紅顏禍水。
蕭逸前世恰是在那個動盪的年代出世入世,又如何能不知道陳圓圓呢?雖說,陳圓圓隨吳三桂入滇之後,便銷聲匿跡,最後到底是何結局,衆說紛紜,有人說她削髮爲尼,有人說她成了道士,也有人說她死於後宮爭鬥。
但是,蕭逸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在這個暗無天日的荒島地下的古墓之中,竟然能夠見到陳圓圓,而且,她竟然已經是個金丹後期的超強修士。而且,即便是當年“觀之令人魂斷”的絕代佳人,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而變了這樣一個鶴髮雞皮的老嫗。
這一切都讓蕭逸震驚不已!
不過,從陳圓圓說出自己身份的口氣,蕭逸可以聽出,對於三百多年前的那段往事,陳圓圓依然是有所掛懷。
震驚過後,蕭逸還是瞬息間恢復了平靜,世事難料,這個世界上離奇的事情,蕭逸見的多了,便淡然拱手說道:“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得遇陳前輩!”
“陳圓圓已死,這裡只有老身寂靜,只是,你對老身的存在並不驚訝?”陳圓圓
,也便是這寂靜老道姑,見了蕭逸淡然的表現,微眯了眼睛問道。
“大道長生,前輩既然修爲已經如此高深,壽元悠長,也是自然的。倒是前輩能這麼多年隱於此處,瞞過了天下人,令蕭某感慨不已。”蕭逸如實說道。
“哼,世事於我皆惆悵,那個俗世,早已經沒有了令我牽掛的東西,隱於何處,又有什麼區別呢?”陳圓圓雖是如此說來,但是,語氣中卻也難免落寞。
一轉身,陳圓圓對上了蕭逸的眼睛,冷冷問道:“世人說我、羞我、辱我、罵我、毀我、欺我、笑我、量我,我將何以處之?”
蕭逸微微一愣,沒想到陳圓圓竟然問出了這樣的話,不過蕭逸絲毫沒有思慮,脫口而出道:“泰然處之!卿本無錯,奈何命運多舛,朝代的興衰更替,本就是天道如此,又如何能算到前輩一人頭上呢?”
陳圓圓聽了蕭逸的話,卻是眉頭一抖,隨即便是哈哈長笑道:“好,好一個泰然處之!你能說出這番話來,看來,你的心性修爲已經到了一個難得的高度,這就難怪你年紀輕輕,修爲已然不低。如此看來,我昨日佔卜測算之有緣人,便定然是你了。”
“哦?”蕭逸不由得驚咦一聲。
“沒錯,這幾夜我夜觀星相,發現九兒竟然有莫大的機緣,昨日特意佔卜一卦,竟是得出了‘地天泰’之良局,可見,你一定是我苦苦等了幾百年的那個有緣人。否則,你以爲你能如此輕易地踏入九兒的陵寢?”陳圓圓不問蕭逸出身,也不考量醫技,卻是非常篤定地說道。
蕭逸聽了這番話,倒是暗中點了點頭,不說別的,就從地面上那七個難纏的機關人,就可以看出,這陵寢內,必定機關重重,但是,蕭逸剛纔一路走來,卻是平安無事,想來,是陳圓圓有意爲之。
“這九兒姑娘,莫非是前輩所出?”蕭逸指着寒玉牀上的少女問道。
“沒錯,她是我這一生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在那污濁的俗世中唯一的伴侶。可是,她生的太過乖巧美貌了,就連老天都嫉妒,一生下來,我就知道她是九陰絕脈,儘管我耗費了九年的時間,花費了無數的財力,才爲她尋到了赤炎珠,可是,卻也只能是延緩她的死亡而已,終究不能根治。在她十九歲那一年,我終於狠下心來,封了她的奇經八脈,把她安置在了這萬年寒玉牀上,以待機緣。那一年,我四十六歲,從那一年起,我就在這陵寢中陪着九兒,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過了多少年了。”陳圓圓緩緩地說着,轉身把目光傾注在了玉牀上的九兒身上,那目光包含了無數的慈愛,讓人看了心酸不已。
蕭逸心裡狠狠地被震撼了一下,雖然蕭逸與這陳圓圓毫無瓜葛,但是,這個眼前的女人,傳奇的一生,讓蕭逸也不禁動容,尤其是她對九兒的這份數百年的守候,更是令蕭逸感動。
如今的陳圓圓,在蕭逸眼中,不是那曾經的絕代佳人,不是那豔冠華夏的
紅顏禍水,也不是金丹期的超然強者,她只不過是一個母親,一個女兒一病經年的可憐母親。
“還沒有問你尊姓大名!”陳圓圓依依不捨地從女兒臉上收回了目光,轉頭向蕭逸問道。
“在下姓蕭名逸,乃是一介中醫!”蕭逸拱手說道。
“哼,不必拿這套矇騙世人的話來哄我,我看得出,你必有奇遇,能夠隔空診脈就診的出九陰絕脈的,又豈是尋常中醫?”陳圓圓斜睨了眼睛,悠悠說道。
蕭逸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對於自己的師承來歷,蕭逸並不想多講。
陳圓圓也沒有過多地糾結於此,而是直言不諱地問道:“不知道蕭醫生剛纔所說,知道九陰絕脈的治療方法,是不是真的?”
雖然極力壓抑,但是,蕭逸依然聽出了她口氣中的強烈的企盼。
“晚輩確曾聽說過這種九陰絕脈,也知曉傳說中的治療方法,但是,不瞞前輩,晚輩卻是從不曾親手救治過一個九陰絕脈的病人,所以,不敢說有幾分把握。”蕭逸如實說道。
蕭逸說的是實話,對於九兒的這種九陰絕脈,蕭逸前世確曾聽說過,想蕭逸當年可是玄醫門的門主,天下間的疑難雜症,又有什麼是蕭逸沒有聽過的呢?而玄醫門與其他的門派相比較,最得天獨厚的,無疑就是博大精深的醫術了,天下間的醫門古籍,玄醫門多若繁星。蕭逸博覽羣書,自然曾經看到過九陰絕脈的治療方法。
但是,這九陰絕脈,可以說是極其罕見的,天底下又有幾例呢?所以,這還是蕭逸第一次遇見。
不過,儘管蕭逸如此一說,但是,卻依然令陳圓圓長出了一口氣,喜出望外,立時問道:“當真?不知道到底要什麼法子,才能救治這種九陰絕脈呢?”
“無極草、九天水、萬年玄珠、不老身,這是治療九陰絕脈的四味主藥,還有二十餘味輔藥,每一味都珍稀無比。還要施治之人,以十三米長針貫穿病人奇經八脈,以氣御針,以自身陽氣接引,整個治療的過程無比繁雜,非常不易!”蕭逸沉聲說道。
“太好了!”陳圓圓卻壓抑着狂喜,緩緩說道,臉上的皺紋都似乎舒展了很多。
不過,蕭逸卻是沒有她那麼樂觀,出言提醒道:“前輩,不說別的,單是以十三米長針貫穿九兒奇經八脈這一項,就起碼要晚輩修爲到了金丹期以上,才能夠施展得出這種難度的以氣御針。更何況,無極草和萬年玄珠,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之物,還有那九天水和不老身,到底是什麼,晚輩都不得而知。”
“不管怎麼樣,只要有了法子,便有湊齊所有材料,救活九兒的那一天!”陳圓圓緩緩說道,語氣中毫無擔憂,滿是欣喜,這三百多年的磨難與清修,已經讓她能夠從容地面對一切困難了。
蕭逸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像陳圓圓這般苦等了上百年,一朝得到了解決辦法,自然是會不顧一切地去嘗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