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八社其實最早只有一個神社,是祭祀東洋天照大神的普天滿宮,神宮建造於一座鐘乳洞之中,神秘幽靜。
後續人們又在此基礎上建起其他神社,統稱爲琉球八社。
只是這些神社在二戰期間全部被毀,如今都是重建後的新社。
王庸跟英朗一行人踩在星光下,疾步行向普天滿宮。
山田見一是神社本廳的理事,地位非常,自然居住在祭祀天照大神的神社裡,而不會住在祭祀其他琉球古神道的神社裡。
在東洋,神與神之間其實也是有鄙視鏈的。
“師父,那裡就是普天滿宮了。”英朗指着前面夜色下矗立的一座建築羣,道。
遠遠看過去,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座高大的木門牌坊,橫亙在一條往上的山路兩側。
這叫做鳥居,是神社用來區分人界跟神界的標誌。一旦邁過鳥居,就表示正式進入了神界,一切言行舉止必須足夠謹慎尊重。
王庸掃一眼,信步邁入。
而英朗跟英朗父親卻沒王庸這種無所謂的氣勢,小心謹慎的輕輕衝着鳥居點頭,示意自己進來了,這纔跟上王庸腳步。
只是這兩人只是走道路的左側,並不敢走道路正中央。
東洋神道里,神社道路的中央是神靈通行的,凡人不能踐踏,不然會招致報應。
許多東洋人對這種思想根深蒂固,久而久之就養成了下意識的習慣。
王庸對此倒是沒有發表意見,畢竟人類有些敬畏是好事情。不過華夏人在這方面跟東洋迥然不同,華夏人的敬畏更多來源於“敬天法祖”,天地、祖宗比鬼神更值得敬畏。如果有人想要佔據祖宗墓地修建神廟,肯定會遭到強烈反對。
於是星光下就出現奇異一幕。
英朗、英朗父親、英朗二叔卑微的行走於參拜道的左側,而王庸則跟劍奴信步走在中央,星光灑在兩人身上,如披掛了一層靈光神甲,如神遊人間。
“山田見一在哪?”王庸問英朗二叔。
英朗二叔指了指前面一幢相對寬敞的建築,道:“就在拜殿。穿過了手水舍你可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
王庸輕笑一聲,看也沒看英朗二叔一眼,直接走向前方拜殿。
途中路過手水舍,王庸也僅僅以賞景的眼光看了看,並未停留。
其實在東洋的參拜規矩裡,遊客到了這裡必須停下來清洗自己,才能進入拜殿。
手水舍放着一柄柄長柄木勺,遊客要先用右手舀一勺水清洗左手,再換左手拿勺,清洗右手。之後換回右手將水灑在左手的手心裡,送入嘴中輕輕漱口。
做完這一些還不夠,還得將長勺的木柄用清水清洗乾淨。
在這一套嚴苛的流程裡,人類對於神靈的敬畏不自然就加深了,下意識產生了神靈高高在上、人類卑微在下的心理,不將自身清洗乾淨就沒有資格覲見神靈。
東洋整個社會秩序的服從性、集體性,就是在這種流程裡建立起來的。
好處是所有人從小就會產生服從的意識,壞處就是扼殺了創造性。當這個民族上層決策者腦袋短路的時候,整個民族都會走向深淵。譬如二戰。
“嗯?裡面沒有人?”王庸走到拜殿前面,皺眉道。
拜殿上方懸掛着漢字“普天滿宮”,裡面則是神像跟一應事物。但是,並沒有人。
山田見一不在這裡。
“怎麼會?我上次明明在這裡見到的他!”英朗二叔慌了。
山田見一要是消失不見,他就死定了。
“山田大人!山田大人!救命啊,山田大人!”英朗二叔惶恐大喊。
只是沒有任何迴應。
嘩啦啦,風吹過,拜殿的後方忽然響起一陣聲音。
“是山田大人聽到了我的呼喚!山田大人在繪馬那裡!”英朗二叔幾乎忍不住要歡呼起來,踉蹌起步就朝着拜殿後方的繪馬跑去。
繪馬是東洋神社用來記載信徒祈願的木牌,信徒將願望寫在繪馬之上,然後全部掛在一個巨大的架子裡。
剛纔嘩啦啦的聲音,就是風吹動繪馬發出的聲音。
王庸冷笑一聲,並未阻止英朗二叔,任由英朗二叔跑向繪馬處。
而下一秒,就聽英朗二叔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不!救我!不要吃我啊,我山田大人的僕從,你不能吃我!”
英朗父親跟英朗面面相覷,臉上全都是震驚之色。
雖然不知道二叔遇見了什麼,但是隻聽聲音就知道極爲可怕。
“走吧,去看看。”王庸擡腳走向繪馬。
還沒走到近前,就看到英朗二叔仆倒在地,身體劇烈顫抖着,眼中全都是恐懼驚嚇之意。
嘴裡一個勁嘟囔:“你不能吃我,不能吃我……走開,你這隻臭蛤蟆!求求你饒了我吧,我願意供奉您!”
衆人放眼看去,除了清風、星光,哪裡有什麼蛤蟆了?
“不要看那些繪馬!那些繪馬被人動了手腳,只要凝視,就會產生幻覺。這種幻覺非常強烈,足以將人拉入死亡深淵。”王庸冷聲提醒道。
英朗趕緊側過頭,要不是王庸提醒,他已經好奇的看向繪馬了。
“鬼魅伎倆,也敢丟人現眼!”王庸驀然哼一聲,然後就聽啪啪聲音連續響起。
只見那些懸掛在架子上的繪馬一個接一個的裂開,掉落在地。
而落地之後才能看見,繪馬的背面繪製着一個又一個猙獰的怪物。
有腰纏蛇帶的散發女鬼,有生着一張人類面孔的妖樹,有全身長滿白毛的毛倡妓,有人形蜘蛛的絡新婦……
全都是東洋傳說中的妖怪。
英朗二叔看見的是一個畫着巨大蛤蟆的繪馬牌,蛤蟆的嘴裡還含着一顆人頭,鮮血淋漓。
整架的繪馬隨着王庸一聲冷哼,全部碎裂。
空氣中恍惚響起一個哀怨的聲音,極爲滲人。
“不要殺我,我不想死……我是英家的家主,我要帶領英家走向輝煌!我是王!琉球的王!爾等全都要跪拜於我!”
英朗二叔像是瘋了一般舉着雙手大喊大叫。
“二叔這是怎麼了?”英朗到退一步,問。
“他被繪馬裡的怨氣侵襲,精神已經崩潰,這輩子只能像是瘋子一樣活着了。也算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王庸毫不憐憫的說道。
英朗跟英朗父親臉上同時閃過一抹不忍之色,可也沒有太多表示。
就算老二不瘋,英家也絕對不會繼續容忍他下去。英朗父親雖然行事略顯軟弱,但是關鍵時刻還是分得清輕重的,對待老二這種已經危害到整個家族的害羣之馬從不手軟。
“這間神社裡是不是還有別的建築?”王庸看看四周,問。
“有!普天滿宮原本是在一個鐘乳石洞的基礎上建造起來的,祭祀天照大御神的本殿就在穿過鐘乳石洞的後方。”英朗回答。
“本殿?走,山田見一肯定躲藏在那裡!”
王庸說完朝着英朗指的方向而去。
鐘乳石洞的鐵製大門敞開着,沒有工作人員看守。按照規矩,想要穿過這段石洞必須有巫女帶領,不然就會迷失於這個充滿了鬼神之力的鐘乳洞裡。
但是王庸根本不以爲意,一腳徑自踏入石洞大門。
才進去,就已經察覺到不同於外面的陰冷。昏暗的光線下,隱約可以看到一座座鐘乳石懸掛於洞中,牆壁上開鑿出不少神龕,上面還有千年前遺留的痕跡。
無論是這些鐘乳石還是神龕,全都不准許觸摸。一旦發現遊客有觸摸意圖,巫女就會大聲斥責。
傳聞曾經有遊客偷偷觸摸了某一支鐘乳石,隨後就發了癔症,病了足足一個多月纔好轉過來。而那名遊客本來蒸蒸日上的生意,也在這一個月裡迅速衰敗。
這個故事更使得人們不敢對這個洞裡的任何東西心懷不敬。
嗚嗚,風吹經石洞發出鬼叫之聲。
恍惚間,似乎全洞的鐘乳石都活了過來,變成了一個個巨大的蛇頭,張開猙獰的嘴巴。
滴答滴答,一滴滴黏液從蛇嘴裡流出,滴落地上。
神龕上的神像,一剎那間也全都活了過來,手中持着各種各樣的兵器,憎惡的看着闖入石洞的王庸等人。
“師父,這是什麼?是我們驚動神靈了嗎?”英朗畏懼的靠在王庸身邊,問。
“笨蛋師弟,這世界上哪有什麼神靈!全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障眼法而已!看我怎麼破它!”
王庸還沒回答,劍奴卻搶先道。
然後就見劍奴帶頭走向前方,左手一直抱着的劍鞘也被她高高舉起,橫在空中。
接着奇異的事情就發生,只見劍奴所過之處所有猙獰景象全都消失,擇人而噬的蛇頭迅速衰敗下去,重新變回鐘乳石。
周圍的神龕也剎那間寂靜無聲,好像一羣張牙舞爪的老鼠遇見了貓,再也不敢囂張一下。
“所過之處皆光明,善哉!”王庸微微一笑,跟上劍奴步伐。
英朗則驚喜的看着這位比自己小几歲的師姐,也快步跟上去。
剩下英朗父親呆立片刻,隨即臉上現出絲絲堅定之色。從今天發生的事情看來,英朗的選擇沒有錯,王庸確實有拯救英朗乃至整個英家的能力。
“看到他了!”即將走出洞口之時,王庸發出一聲冷笑,一躍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