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王庸跪在地上磕頭。
十個頭,沒有一個偷工減料,沒有一個弄虛作假。結結實實磕在硬土地上,磕的王庸腦門都青了一塊。
人在做,天在看。王庸始終相信有些事情冥冥中鬼神能看見。
所謂鬼神,便是自己心中的敬仰。
子玉風晴看一眼王庸,也輕輕下跪,重重磕了十個頭。
她不似王庸這般用力,可也每個頭都真心誠意。
今天,她確實做到了孫媳婦的本分。
王庸從地上爬起來,指着子玉風晴自嘲笑道:“爺爺,你看見沒?這就是子玉爺爺給你找的孫媳婦。長得漂亮,又聰明絕頂,你滿意嗎?”
問完,立馬又自己回答道:“我知道,您老人家肯定滿意。可是孫兒我無福消受啊,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這等千金大小姐我只能遠觀,不敢靠近分毫。所以,這回來也是要跟你說一聲。我跟她的婚約解除了,我們之間還算朋友,已非戀人。”
嘩啦!王庸話音剛落,忽然一陣狂風吹起,將地上燒過的紙灰捲起來,兜頭兜臉的蓋在了王庸臉上。
瞬間將王庸弄成了一個大花臉,好不狼狽。
子玉風晴見狀,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王爺爺在責怪你呢。”子玉風晴幸災樂禍的道。
王庸沒好氣的看子玉風晴一眼,說:“這事你纔是主謀,爲什麼只責怪我?真是的,沒過門就已經這麼偏心了。要是真過門了還不一定怎麼樣呢,看來退親的決定是正確的!”
“你高興就好。”子玉風晴收斂笑容,淡淡說。
“……”面對這種無形的漠視,王庸竟然一時語塞,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只能默默的將祭品整理一番,然後拿起旁邊的鐵杴走到墓包後面。
上墳,上墳,本意卻是要給死去長輩的墳頭添土,讓墳墓高一點,大一點。不會因爲下雨等外部因素導致墳頭越來越矮。
王庸把墳頭上的雜草都拔掉,然後鋤了一杴土小心翼翼添在墳頭上。
再鋤,再添,不一會墳頭就變得快有墓碑高,王庸這才停手。
正想問子玉風晴要不要象徵性的添一下土,卻見子玉風晴正皺着眉頭往四周看,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對的地方一樣。
“怎麼了?”王庸好奇的問。
子玉風晴卻是沒有回答,而是快走幾步,看向墓後的幾個低矮丘陵,然後再轉頭看前面蜿蜒而過的大汶河。
半晌後,才悠然開口:“堪輿之說你信不信?”
王庸微微一愣,隨即道:“這些算是雜學,談不上信與不信。郭璞在《葬書》中說: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風水之法,得水爲上,藏風次之。其實這個說法有一定科學依據,就跟咱們蓋房子一樣。堂屋門口必然會朝陽,房子地勢必然要高一些,不然下雨天就會被淹。風水之學算是古人對於自然的一種另類認識吧。”
對於王庸的看法,子玉風晴不置可否。
只是說:“我曾經認識一位堪輿大師,七十多歲了,二十年前就不再爲人看風水。當時我爲了請他出手,又不破他規矩,便跟他學了一些皮毛。當然,都是針對起陸地產附近的地形學習的,其實就是變相讓他通過我的手跟眼堪輿風水。”
“他說,死者下葬後,真氣會與穴氣結合形成生氣,通過陰陽交流成的途徑,在冥冥中有影響、左右在世親人的氣運。陰陽兩氣,呼出來就成爲風,升上天就成爲雲彩,降落下來就成了雨,在地下流行的就成爲生氣。生氣在地下流行,生髮時就能養育萬物。”
“人是父精母血的結晶體,所以人也是陰陽兩氣的結晶體。每個活着的人都有陰陽兩氣,死後肉體消失,陰陽兩氣卻沒有消失。活著的人,氣聚凝在骨,人死骨未滅,所以人死氣還活。所以下葬者,要找一個有生氣的陰宅,讓生氣和不死的陰陽兩氣相結合來保護在世親人。”
王庸靜靜聽着,不明白子玉風晴爲何會突然說起這些東西。
子玉風晴轉過身,一指王庸爺爺墓地周遭的隆起地形,說:“來龍氣勢如萬馬奔騰,從天而降,那是王侯葬地。來龍氣勢如巨浪,重山迭障,護衛重重,那是大官葬地。來龍氣勢如重屋,山地草茂樹高,那是開國建府葬地。來龍氣勢如屈曲斜徐的蛇,那是國破家亡葬地。來龍氣勢如戈茅,那是牢獄之災、兵火之難葬地。來龍氣勢如流水,是親人活着也像死鬼葬地。”
“那我爺爺這片墳地屬什麼格局?”王庸忍不住問道。
雖然他心中對風水堪輿半信半疑,不過誰不希望自家風水能好一些?
“剛纔劉家不是說漏嘴了嗎?此地叫做麒麟點星!”子玉風晴看着王庸,目光炯炯道。
“何解?”
“你看這周圍的地形,高高低低起伏不平,像不像一隻蹲踞的麒麟?再看你爺爺的墳墓,正好位於麒麟前方中線位置,就好像一顆星星擺在麒麟眼前。麒麟就這麼眼巴巴看着星星,想要得到它。這就叫做麒麟點星。連瑞獸麒麟都想得到的東西,能不珍貴?因爲麒麟想得到,所以就會守護。這個格局卻是妙不可言,就算那位七十多歲的老師傅看見,也會忍不住點評一番,甚至幫你改動下週圍環境的。”子玉風晴解釋道。
正說着呢,忽然就怔住了。
然後跟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眼中閃爍着異樣的神采,道:“勢來形止、山水交匯、踞而候、攬而有,前面這條河簡直就是點睛之筆!看河牀軌跡,似乎原來並不是這樣,因爲後人不斷的挖沙纔不小心改變了河水走向,最終形成這樣格局。王庸,你爺爺一定也精通風水!他早就將一切都算好了!”
“不會吧?”王庸狐疑的說。
爺爺懂風水,王庸可以理解。但是精通,應該談不上。一生從事國學研究,不至於老來昏聵,反而去琢磨這風水之道。
不過王庸也不敢打包票,像是國外一些著名科學家,比如伽利略、焦耳、萊特兄弟、牛頓等都是到了晚年開始變得信仰宗教。尤其牛頓更是典型例子,他晚年幾乎沉浸在了信仰上帝中,甚至還做了大量有關鍊金術的試驗。
王鴻瑾會不會也這樣?
見王庸自己也不肯定,子玉風晴笑了:“如果不是王爺爺自己堪輿的墓穴,那就是背後有高人指點。這個墓地的格局簡直堪比帝王之葬,對於後人有着相當大的助力,成就帝王一般的功績也不是沒有可能。”
“墓穴確實是爺爺早就選好了的,不過你這帝王格局也太假了吧?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帝王。作爲一個光榮的黨員,我拒絕接受這種迷信思想!”王庸義正言辭的道。
然後裝模作樣的收拾地下的祭品,輕聲對着墓碑說:“爺爺,我就知道您老最疼我了。等我將來飛黃騰達成了皇帝一樣的人物,一定把這塊地圈起來,變成您的專屬陵園!當然,我不會跟劉家兄弟一樣驅趕鄉親,讓鄉親們在這陪您說話也是好的。”
說完,才戀戀不捨的將祭品收好,對子玉風晴一昂頭,道:“走吧!”
那架勢,昂首闊步,氣虛軒昂,彷彿真的榮登大寶,成了皇帝一般。
跟他之前信誓旦旦的語言卻截然相反。
不怪王庸轉變太快,實在是這冥冥中彷彿真有巧合。王庸在龍脊的代號就叫做龍麟,卻是跟這麒麟點星遙相對應。王庸也正是從這一點上推斷,這事很大可能確然是王鴻瑾故意爲之。用這個墓穴爲他謀一份福祉。
子玉風晴哂笑一聲,也不揭破王庸心思,兩人走到車旁,發動車子往村裡而去。
剛到村口,就見夏爺爺正蹲在路頭上等着王庸呢。
一看到王庸回來,夏爺爺就緊張的問:“王家孫子,你沒事吧?劉老二沒打你吧?”
對王庸可謂關心,讓王庸忍不住心裡一暖。
“夏爺爺,我沒事。都跟劉家談好了,他們同意放棄這塊地皮了,以後墳場還是屬於咱們村!”
“談好了?”夏爺爺顯得很驚訝。劉老二什麼德性,他最清楚。劉老二怎麼可能願意讓出地皮呢?
難道王家孫子花了高價又買回來了?
雖然想不通,可夏爺爺還是很高興。一個勁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夏爺爺,你帶我去找下村支書。這事還得跟村裡說清楚才行。”
很快,在夏爺爺帶領下,王庸來到了村委會。
村支書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臉上帶着農村人特有的狡黠。
當夏爺爺介紹了王庸身份後,村支書當即堆起笑容,說:“原來是王家孫子啊,我知道你來做啥。放心,你的補償款叔一分沒動!”
說着,從抽屜裡拿出一萬塊錢,遞給王庸。
確實一分沒動,而是動了四萬。
劉家給每家補償五萬塊錢,支書卻只給王庸一萬。
見狀,王庸不由冷笑一聲,也不接錢,說:“我記得我沒簽協議,這錢好像不屬於我啊。”
“你這娃娃說啥哩,叔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拿着!”
王庸仍然不接,只是冷眼看着村支書。
這時村支書算是明白了王庸意圖,只見他胖胖的臉瞬間一變,笑容隱藏到了肥肉裡,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土皇帝模樣。
“王家孫子,按理說你戶口不在村裡,這錢是沒有你份的。但是念在你爺爺給村裡寫聯子的情意上,我仁義一回,私自找劉家多要了一萬塊錢給你。沒成想你這孩子不地道,怎麼?還想要更多?呵呵,門在那,一個字,滾!這一萬塊錢你也別想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