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四年五月,秦明彥和熊穎琦的長女秦念君滿月,適逢秦家脫孝,便爲此辦了一場滿月喜宴,來參宴者,非富則貴,尤其是男賓客,高官如藺相,太傅俞邈這樣的超級大佬,也親自來了,還特意抱了小名爲思思的小姑娘。
“像,真的像。”藺相抱着還在襁褓裡的小姑娘,看着她那一雙清徹如水的杏仁眼,道:“這眼睛最像,好看。”
俞邈在一旁探着脖子,手早就已經迫不及待了,奈何某人抱着孩子不撒手,便道:“我仔細看看。”
他伸手就想去搶襁褓,被藺相避開,道:“聽說你前兩天被太子氣得動了戒尺,手扭到了一點,還是別抱了,免得傷又加重了。”
俞邈:放屁,老子的手一點事都沒有,你就是不想讓我抱。
他手再次伸過去,道:“一個仿襁褓能有多重,讓我也沾沾新生娃娃的喜氣。”
藺相有些無奈,只好把襁褓遞過去,還嘀咕:“小心點,別摔了。”
俞邈穩當當的接着,低頭看向小娃兒,打量着她的眉眼,道:“確是像,這就是血脈麼,真奇特。”
這說着說着,他喉頭就有些發哽,眼圈也有些泛紅。
藺相也不知想到什麼,微微嘆了一口氣。
一旁的秦明彥也有點沉默,知道他們是爲了什麼。
因爲他的女兒,出生時還沒看出怎樣,但洗三之後,就發現她有些像秦流西,而隨着新生兒十二朝長開,她越來越像秦流西,這讓所有人都感覺神奇又驚喜。
自己和秦流西雖流着同一半的血,但並非同母所生,對於女兒像她,這確實有些驚喜,但又有些憂傷。
喜的是她像她大姑姑,憂的是害怕秦流西真的離去,現在以另一種方式迴歸秦家。
如果是這樣,他寧願相信大姐只是遠行。
而女兒像秦流西這個消息不知怎的被傳開,藺相這些人就有些癲狂了。
一如眼下。
秦明彥又醋又無奈,卻不敢和這些能當自己爺爺的大佬們叫板,但女兒跟擊鼓傳花似的被一個個臭男人抱過去都瞅一眼,他這心,真有些不得勁。
他看着老一輩的抱過了,又到平輩,如沐世子,如明家的小王爺,還有長安候世子景四,最後又輪到了孩子的親舅舅熊二等等。
秦明彥麻了。
是不是該以餵奶的藉口把孩子要回來?
而對於秦家這位小姑娘如此受寵,有些賓客不明所以,不就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嗎,咋就值得這些大佬們這麼喜愛,不但抱着不想撒手,這送的見面禮,還全都是千金難求的好寶貝。
“你有所不知,聽說這小姑娘長得很像她的大姑姑,那位神秘的秦家大小姐,聽說就是清平觀誅邪救世的那位仙君。”有人小聲說。
“不,不會吧?”一人駭然,道:“這從未聽說過啊,秦家人自己也沒說過。”
“是沒往外說過,但秦家的老家在哪,你們忘了?漓城。”那人又繼續道:“而且,他們也不必往外說,該知道的都知道,你看只是一個小姑娘的滿月宴,來的都是什麼人,就明白了。”
衆人噤聲。
別看來的是什麼人,就看他們對那孩子的喜愛就能探出一二了,通常對孩子表現出極大的喜愛都是婦人,但眼下是一衆大佬對一個小姑娘的喜愛,這簡直是看瞎衆人眼。
幾乎要滅世那一年,死了不少人,這幾年朝廷還鼓勵大家多生孩子,就是世家大族裡,也有不少娃兒出生,但誰家像這個小姑娘受喜愛,還是頂尖貴族的那一波人毫不掩飾的喜愛,稱之爲團寵也不爲過了。看來要重新看待秦家的門楣了。
在場的人家,不乏有跟秦家相看過的,當初就是自家閨女嫌棄對方直腸子和當差乾的事太瘮人,結不成親,現在看來,虧大了,瞧瞧人家這人脈,槓槓的。
倒是熊家,這被禾稈蓋住的大寶珠怎麼就被他們撿了呢?
瞧瞧熊大人那熊樣,不對,那囂張得意的勁兒,就……
好酸!
秦明彥好不容易把寶貝閨女給接回到手裡,但是小傢伙卻是忽然哭了起來,聲音熊亮,使得那些人又圍了上來。
咋的了,是不是餓了,還是哪裡不舒服,要不叫太醫來看看?
秦明彥嗅到一點味兒,知道孩子是拉了,就讓奶孃抱下去換洗,今日來的人多,他們秦家的男人全部得招待,包括幾個小弟。
宴席將啓。
司冷月一身黑金長袍來了,手裡還拉了一個精雕玉琢的小姑娘,眉眼和她如出一轍,是個小美人胚子。
白巫一族的族長兼掌門人,司冷月的氣場自是非同一般,引來不少側目,王氏和秦明彥親自迎了上來。
司冷月微微側頭,身邊的下人送上厚禮,她纔對王氏淺淺地行了一禮,又說明來意。
她是來見見那個小姑娘的,至於坐席就不坐了。
王氏親自帶她去後院,也早就讓人通知兒媳熊氏,所以待幾人到的時候,她已經候着了。
司冷月見過禮,視線就落在了奶孃手上的襁褓,走過去,道:“我能抱一下麼?”
奶孃看向王氏她們,見她們都點頭了,便把孩子遞了過去。
司冷月小心接過,只一眼,淚水就涌上了眼眶:“真的很像。”
王氏她們也紅了眼。
“娘,我看看。”司繆拉了拉司冷月的裙角。
司冷月半蹲下身子,把孩子放到了她跟前,司繆看過去,眨了眨眼,道:“像小姨,但不是小姨。”
衆人微怔,心情複雜不已,既酸澀又略有些安慰。
不是她,那是不是證明她還在某個地方,可不是她,那會不會是最壞的那種結果?
衆人不敢想。
司冷月看向熊氏,道:“是小西的第一個侄女,長得很像她,她雖不在,但我在,你願意讓我給她賜福嗎?”
熊氏早就從秦明彥那裡得知秦流西身邊都有過什麼人,對眼前這位氣場強大的女子雖是第一次見,但讓人卻是無端地產生信服,道:“自是求之不得,我代思思謝謝您。”
思思,司冷月喃喃地念了一聲,思君念君,盼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