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藍楓再也沒說過什麼,凌娜當然也沒提起什麼,大家好像都鬆了一口氣。我去看了石鎖,石鎖好起來了,雖然胳膊還不能動,但其他的沒什麼問題,藍楓還時不時去照顧一下石鎖,後來石鎖硬是不讓照顧了,說是耽誤藍楓的學習,藍楓就不怎麼去了,更沒有在石鎖的屋子裡過夜了。
我們又恢復了石鎖受傷之前的生活。不過,趙小寧既然又出手了,我們就不能掉以輕心了。野人和我,都分別帶着人去廣告牌掉下來的那地方查過,但什麼名堂都查不出來,他們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別人根本就找不到蛛絲馬跡。
又安穩了一段日子,但是,更大的報復來了。那天上午放學之後,一個奴幫的兄弟給我打電話,是米中的兄弟,我聽了電話的內容,簡直不敢相信。
電話裡說,倪亮跳河了,警察正在打撈。我知道附近的河流,就只有二中後面那條河。那條河裡,曾經飄上來過三具女屍,一具女屍是小雨的姐姐小云的,而包括小云,所有三個女孩的死,都與趙小寧有關,他現在卻依然逍遙法外。
我奔到小河邊之後,發現倪亮已經被撈上來了,但是,他已經死了,撈出來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在米中上學的奴幫兄弟,大部分都到了小河邊,那些兄弟,都和倪亮的關係不錯,而且,很是敬重他。他們都爲他的死而傷心,有些兄弟,還當場流下了眼淚。
我也很痛心,我完全沒想到倪亮會死去。當初的四大金剛,沈齊,和我鬧翻,搞了那麼多事情,後來失蹤了;祁亞平,跟沈齊一起退出奴幫,之後一直跟着沈齊,沈齊死後又跟了滿滿,滿滿所在的小幫派被我幹掉之後,祁亞平就和滿滿一起銷聲匿跡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韓威不念書了,去打工了。現在,四大金剛裡剩下最後一個的倪亮,竟然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了。我的兄弟們,一個個都風雲流散了。
我看見了給我打電話的那個兄弟,走過去,問他,他怎麼知道倪亮跳河,他告訴我,他聽說河裡飄着的人,可能是倪亮,就覺得倪亮跳了河。我問:“難道你就沒覺得是人推下去的?”
“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那個兄弟說。我差點暈倒,原來倪亮跳河的說法,只是這個傢伙的猜測。我就說,倪亮一向脾氣火爆,做事幹脆利落,但是,他就算有什麼事情想不開,也不可能跳河,那不是他的風格。
一股不祥的預感飄過我的腦際,倪亮的死,絕不簡單,也許,也許,與趙小寧有關?他是不是要一個個搞掉我之前的兄弟,搞掉我最看重的人?
倪亮的家人來了,跪在倪亮的屍體前痛苦。法醫來了,驗屍之後,做了登記。我們離得遠,聽不清警察對倪亮的父母說什麼,只看見倪亮的父母很是激動。我擠進圍觀的人羣,一直擠到了警察身邊。我問:“倪亮是怎麼死的?是不是淹死的?”
警察問我是什麼人,我告訴他,我是倪亮的同學,還是好朋友,好哥們。警察沒怎麼理我,只是簡單地說:“經過法醫初步檢驗,說是後腦遭受過重擊,可能在死之前就昏迷了,溺水只是昏迷之後發生的事情!不過,導致他死亡的直接原因,應該就是溺水!不過,還得將屍體帶回去進一步檢驗才能確定!”
雖然只是個初步的檢驗,但是,溺水之前後腦遭受過重擊,那麼,就是有人預謀害死倪亮了,不是意外,也不是自己跳河而死?我趕緊說:“我覺得有人害倪亮,我可以給你們提供我所掌握的信息!”
那警察看了看我,讓我跟他們一起回警局,做個筆錄。我就跟他們去了警局,倪亮的父母也去了,聽說我知道一些信息,一個勁地問我知道什麼,問我誰害死倪亮的,他們都給我跪下了,可是,我怎麼能向他們解釋得清楚呢?
我只是讓他們節哀順變,警察一定會查清楚真相的,我們要相信警察。其實,這都是安慰他們的說辭,我纔不相信警察會查出真相,也不相信警察會找到兇手,就算找到了,也是一個替罪羊,幕後的人,依然會逍遙法外。
我可以確定,倪亮的死,一定與趙小寧有關。我給警察說了我的推測,說了我和趙小寧的糾葛,警察說要調查,讓我等一等,他們要向上級彙報。可是出去了一會兒,進來之後,卻說,我的說法,都是我的推測,沒有證據,一切要用證據說話。
我說,他們可以將趙小寧找來,我們當面對質,警察說,趙小寧是明星企業家,是政協委員,沒有什麼證據,沒有理由驚動他,更不可能把他帶到警局來。媽的個逼,我早就知道警察會這麼說,趙小寧和警察的領導有關係,他們怎麼可能動趙小寧?
我還要說什麼,卻被警察趕走了,他們說,不希望我用一些不相干的推測打擾他們,更不要阻撓警察調查案件。我提供信息,他們不予理睬,竟然成了阻撓調查了?
要不是我知道警察們的手段,我非得罵他們一頓不可。出了警局,我氣得在街上亂走,後來,我走到一處工地圍牆處,用拳頭狠勁地砸工地的圍擋。工地的圍擋是漆了一層藍色油漆的鐵皮,我用拳頭砸上去,鐵皮發出了響亮的“咚咚”聲,引得工地上的人出來問我幹什麼。我瞪了他們一眼,悻悻地走開了。
我覺得有一股濁氣積鬱在胸中,可是發不出來,我憋得厲害。我想哭,想大聲地哭,可是,卻哭不出來。我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正要過馬路的時候,卻突然蹲了下去,我的心痛得厲害,我覺得我快不行了。
一個個行人從我身邊經過,有的對我翻白眼,有的還罵罵咧咧,他們嫌我擋了他們的路,他們的腳步,永遠是那麼匆忙。一會兒,人行道上的紅燈亮了,車輛過來了,我擋了車輛的路,無數喇叭響了起來,聲音裡帶着氣沖沖的不耐煩。這是一個沒有耐心的世界,是一個不體恤他人的世界。在那些路人的眼裡,我一定是個傻逼,一個只會擋道的傻逼。
警察不相信我,或者是不願意相信我,路人看不起我,我的敵人在背地裡搞我,而我在乎的人,卻一個個被傷害,或傷或死,我卻毫無辦法。我甚至對整個世界產生了仇恨,我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壞人在開心地大笑,而那些無辜者,卻在遭受苦難。這是一個多麼殘酷的世界?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郎清塵說的話,他說他不僅被趙小寧打敗了,也是被殘酷的現實打敗了。是的,殘酷的現實,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現實,吃人不吐骨頭的現實,血淋淋的現實,永遠壓得我透不過氣來的現實。
我對着天空大喊,我喊道:“老天爺,你怎麼這麼不公平?現實,你是不是要搞死我才罷手?就算要搞我,可是,你爲什麼要搞我的兄弟,要搞我愛的女孩,爲什麼?”
我從十字路口走到了街邊,大罵着老天,大罵着現實,可是,就像是報復我一樣,天上下起了雨,我被淋成了落湯雞。在雨中,我默默流淚。可是,我的腦中靈光一現,趙小寧爲什麼要搞倪亮?難道他要一個個搞掉我最在乎的人,爲了擊潰我的心理防線?
那麼,接下來,他要搞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