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鬥得紅了眼,不惜以通象境界,要搶在對方之前將蕭金衍殺死,爭回這口氣。無論是“箭公子”,還是終南箭叟都不是省油的燈。
尤其是終南箭叟,看似仙風道骨、道貌岸然,實則狠辣無比,因爲一件小事,連自己的徒弟都殺,更何況對付一個陌生的路人?
兩支箭,帶着強勁的內力,呼嘯而來。
這兩箭,可以斷金裂石,肉體凡胎,若要射中,那只有爆體而亡。
蕭金衍也未料到,對方會對他下此狠手。
在場衆人都不忍卒視,閉上了眼睛。
李傾城與趙攔江卻一點也不擔心,抱胸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注視着場內。這些日子以來,三人不停的切磋,他們知道蕭金衍以全竅穴破境之後,實力不止於此。
若要說打架,蕭金衍未必能勝過他們。
但是論逃跑,李傾城與趙攔江聯手,也奈何不了他的無妄步。
兩支箭上的內力,如一張巨網,從四面八方將蕭金衍籠罩在其中,若是尋常人,只有坐以待斃的份兒。
蕭金衍不是尋常人。
這兩箭威力雖大,卻來自兩個人的內力,在抵達身前的剎那間,兩道內力相碰,裂開了一道縫隙。
無妄步法踏出。
蕭金衍整個身體扭曲了幾下,如一條游魚一般,從兩人箭罡縫隙之中穿過。
“箭公子”、終南箭叟都幾乎不相信自己眼睛。
這傢伙是怎麼做到的?
一時間,都愣在原地,沒有繼續出箭。
箭壺已經空了。
蕭金衍此刻渾身火辣辣的,他強行穿過縫隙,但畢竟是通象境高手,以他的實力,還是有些吃不消。
蕭金衍喊道,“夠了!”
兩人望着他,誰也沒有說話。
蕭金衍強忍怒火,道:“輪到我出箭了,你們不是想分出勝負嘛,不如這樣,每人接我一箭,誰能接得住,就算誰贏!”
衆人聞言,轟然大笑。
在中原第一箭和北周箭公子面前,能夠躲過這麼多箭,已是僥倖,還妄自言羿,真是大言不慚。
這逼裝得,清新脫俗。
終南箭叟也忍不住笑了。
“小子,你的箭若能沾到我的衣衫,就算我輸!”
“箭公子”也道,“你的箭能靠近我身前三尺,就算我輸!”
終南箭叟不甘示弱,“你的箭能到我身前三丈,算是我輸!”
蕭金衍笑着道,“我往前走幾步,就到你三丈之內了,這麼說,還沒等出箭,你就輸了。”
終南箭叟冷笑,“你可以試試。你那一箭能不能出手再說吧。”
蕭金衍痛快道,“等我先借箭。”
他來到趙攔江身前,“老趙,你的弓,借我用一下。”
趙攔江解弓相贈。
他又來到箭公子身前,“四寶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箭公子早已知道他的來意,笑問,“你準備用什麼來交換?”
蕭金衍一愣,“要不然,我以身相許,如何?”
箭公子道,“呸,我是殺手,麼得感情。”
“那你想要什麼?”
“黃金百兩。”
蕭金衍呃呃兩聲,“能不能換個條件?”
箭公子道:“你的命。”
“成交!”
蕭金衍不懂羿箭,但他見識過箭公子的箭術,在這個世間,只要被箭公子標記上箭錨,除非是三境之外的大宗師,那基本上就沒得跑了。
箭公子眯着眼睛,眸中閃過兩道光芒,向終南箭叟與臺上那位“箭公子”看了過去。
蕭金衍來到二人身前,“你們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終南箭叟哈哈大笑,“好大的口氣,你若能贏老夫,這中原第一箭的名號,我讓給你!”
“箭公子”不屑道,“中原第一箭,又不是天下第一箭,這個名號,不值錢。”
還未等蕭金衍出手,兩人先吵了起來,蕭金衍道,“別爭,人人都有份!”
終南箭叟這才問:“你的箭呢?”
“在路上呢,你放心聯邦快驛,使命必達。”
他擡頭望向天空,彷彿在等待着什麼。
衆人也都順着他目光向天上看去。
阿嚏!
蕭金衍揉了揉鼻子,“抱歉,昨天着涼了,鼻子有點癢癢。”
蕭金衍屏息凝神,一動不動。
終南箭叟不耐煩道,“小子,你究竟耍什麼花樣?”
蕭金衍偷偷望向箭公子,她示意還要等一會兒,蕭金衍乾咳了兩聲,“不如我給你們講個故事,你們聽過後羿射日的故事嘛?”
終南箭叟沉着臉,“你當我們是三歲頑童嘛?老夫乃中原第一箭,又怎會不知這個婦孺皆知的故事?”
蕭金衍又問,“那你們知道,后羿射日時,他用的是哪六件神裝嘛?”
“這個……”
終南箭叟回答不出來,當年后羿射日,用的是射日弓。射日、拜月,兩大神弓,乃上古神器,然而卻不知還有六件神裝,不由好奇心起,“哪六件?”
蕭金衍淡淡道,“急速戰靴,暴擊刀,閃電匕首,泣血之刃,純淨蒼穹,破曉。此六件神器一出,十個太陽躲在扶桑樹下瑟瑟發抖。”
衆人也從未聽過這個故事,大爲好奇,有人喊道:“怎麼說?”
“后羿穿了急速戰靴,能提升移動速度,閃電匕首和暴擊刀不但能提高攻速,還有暴擊功能,至於泣血之刃,能幫助后羿在攻擊之時抵抗太陽灼燒,至於純淨蒼穹和破曉,一旦佩戴上,幾乎無敵!”
在座衆人,甚至是箭公子、終南箭叟也是頭一回聽說此事,頗感好奇。這時,人羣之中有個人懶洋洋道,“一派胡言!”
衆人向他看去,那人我行我素,淡淡道,“不過是傳說而已,你們也真信,要說太陽距我們三萬萬里,我們的箭又怎能射中它?”
蕭金衍無語,大聲道,“趙攔江,把那個槓精給我打死!”他再去看箭公子,箭公子衝他點了點頭。
蕭金衍鬆了口氣,“兩位箭神,我準備出箭了。”
兩人站立不動,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中。
“老夫倒要看看,你小子有什麼本領,口氣如此狂妄。”
蕭金衍向後退了幾步,與他們拉開到十丈以外,微一用力,將弓弦拉滿如彎月,瞄準了兩人。就在剛纔,神識之中的弦力,已經感應到一種若有若無的力量,纏繞在兩人身上。
不是天地真元,而是另外一種能量。
箭公子說過,神箭宗有一種獨特的法門,能在目標身上設置箭錨,一旦鎖定目標,遠在千里之外的箭峰之上,便會與之產生呼應,無視時間與空間,?正是這種箭錨糾纏效應,讓神箭宗屹立於箭道巔峰。
這一點,與他身上的弦力,有異曲同工之妙。
衆人道:“這小子連箭都不上,難道真是個瘋子?”
蕭金衍笑問,“兩位,你們見過自天而降的箭法嘛?”
小李廣聞言,道,“搶我臺詞了,一點創意都沒有,抄襲無恥!”
兩人哈哈大笑。
衆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然而,笑聲戛然而止,“箭公子”、終南箭叟神色凝重,如臨大敵一般,注視着天空。
一種危險信號正在迫近。
這是箭手與生俱來的本領,他們這一生都在取人性命,當面對危險之時,兩人竟生出無力的感覺,渾身顫抖起來。
冷汗淋漓。
終南箭叟對斗笠男子道,“你不是箭公子。”
斗笠男子沒有理他,拔腳狂奔,如發瘋一般,頃刻間跑出了十幾丈外,這種感覺依舊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去強烈,他愣在原地,喃喃道,“怎麼會是這樣?”
終南箭叟一聲暴喝,毫不猶豫的釋放出全部境界之力,法則空間充盈四周,他準備遁入自己的空間之中,來躲避這一股不知名的危險。
天空中傳來呼嘯聲,異常刺耳。
衆人擡頭看去。
天空之中,空間一陣扭曲。
轉瞬之間,兩道流星劃過,一前一後,拖着長長的尾巴,向這邊衝了過來。衆人心神大亂,準備逃跑。
一箭三千里。
正是神箭宗的箭。
轟隆!
塵土飛揚,待落下之後,衆人發現,斗笠男子所站之處,被轟出一丈見方,三丈深的巨坑。
“箭公子”不見了蹤影。
場間只剩下一頂孤零零的斗笠。
另一支箭也呼嘯而至,向終南箭叟疾射過去,下一刻,終南箭叟法則空間盡成,藏匿於空間之中。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這天外一箭。
既然它能無視天地之間的法則空間,更何況是他通象境的自身空間?
轟隆!
在十丈外的一個角落中,終南箭叟身形現出,胸口插着一支小箭,箭穗已被鮮血染紅,模樣十分狼狽。
箭公子面色蒼白,頹然坐在了地上。
終南箭叟咳嗽幾聲,鮮血順着嘴角流出,望向她道,“原來,老夫看走了眼,你纔是箭公子。”
方纔那兩箭,已經抽空了她全部神力,此刻,就算是一個尋常武者,都能輕易取她性命,聽到終南箭叟戳穿了她身份,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強作精神,道:“過獎了。”
終南箭叟敗了,儘管有些不服氣,但確實是敗了。
他一生神箭無敵,一輩子也只輸過兩次,恰巧,這兩次都是輸給了神箭宗。他道,“神箭宗果然名不虛傳。不過,你們終究還是棋差一招啊!”
警兆忽生。
識海之中,蕭金衍已經感覺到,無數高手向這邊靠攏。
“壞了!”蕭金衍心中恍然,“什麼羿箭大會,箭神比武,都不過是幌子而已,他們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引出箭公子。”
而這一切,他們做到了。
箭公子此刻已經虛脫,沒有了一戰之力,也就沒有了威脅。
他心中有些自責,若不是他存了私心,想要教訓一下這兩人,箭公子大可從容遁去,不必招惹這些是非。
爲時已晚。
既然是非是他招惹來的,那麼他就有責任擺平他們。
蕭金衍當機立斷,要趁着對方形成合圍之前,抓住機會逃出去。他對趙攔江、李傾城道,“你們兩人,幫我拖延一下,咱們隱陽城見!”
說罷,背起箭公子,向東南方向突圍。
十餘名江湖衆人向演武場衝了過來,夜二郎上前阻止道,“對不住,這邊是演武區,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宇文圭走在最前頭,將一塊令牌扔給夜二郎。
夜二郎一看,正面是雄鷹振翅,反面寫着“徵西大都督府”,他是徵西軍統領,自然認識這塊令牌,也知道只有宇文大都督的心腹之人,才能持有這塊令牌。
他猶豫片刻,側身讓開了路。
宇文圭一聲令下,十幾人向演武場衝了過來。
在最前面的三人,正是關東劍章九水、襄陽九劍曲是非及華山派的戒律長老傅清泉,三人在江湖上都是名動一時的劍客,同時,也是“比目”中的小頭目。
趙攔江、李傾城刀劍已出,相鄰不過兩丈,兩人之間,如拉起了一堵牆一般,劍氣、刀氣縱橫,氣定神閒,望着對方。
章九水、曲是非、傅清泉三人眼見蕭金衍就要逃出演武場,卻被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後的小子攔住,他們立功心切,唯恐被別人搶先一步抓到人,想到此,不約而同拔劍向趙、李二人攻去。
“滾開!”
轟!
噹噹噹!
三人長劍竟被齊齊折斷!
他們目露驚愕之色,這兩人看似年紀不大,其貌不揚,怎得有如此修爲?這時,後面又有兩人殺至,趙攔江、李傾城與衆人纏鬥在一起。
他們知道,每多拖延一分,蕭金衍他們逃走的機會就多一分,於是也不隱藏實力,兩人一是半步通象、一是通象境初成,而比目組織中的三名通象高手,一名已被箭公子的箭重傷,另兩人則分列宇文圭左右,保護這位不會武功的大管家。
畢竟,誰也不敢保證,箭公子的箭會不會留了後手。
夜二郎露出複雜的眼神,他的眼睛始終不停歇的注視着“唐二寶”,這刀法、這身影如此熟悉,正如他當年初入徵西軍的那個人。
然而,此人的武功,卻遠在那人之上。
轟隆!
一名知玄境的高手,被趙攔江一刀切斷兵刃,順勢卸掉了一條手臂。
這一刀,正是當年在軍營之中的橫斷刀法。
夜二郎喊道:“趙將軍!”
宇文圭問道,“你認識他?”
夜二郎點點頭,“當年徵西軍風字營遊擊將軍,趙攔江!”
宇文圭若有所思,“原來是他!”
宇文圭認識趙攔江,當年定州屠城,他與血魔影孫無蹤都有參與,而且趙攔江躲在枯井之中,也是他發現的,不過宇文天祿放了他一馬。
後來,他專心負責都督府內務,並沒有刻意關注他,不過,每隔一段時間,宇文天祿的案頭,都會有一份關於他的情報。這份情報,直到趙攔江逃離徵西軍後纔沒有繼續下去。
想不到二十年後,此子已在刀道之上,小有成就。
“住手!”
宇文圭喊住了屬下。
趙攔江、李傾城並肩而立,與宇文圭對峙。這些年來,宇文圭養尊處優,相貌、氣質已經大有變化,已不是當年那略帶匪氣的橫斷山獵戶了。
宇文圭站在趙攔江身前,“我認得你。”
趙攔江道,“我不認識你。”
“算起來,你我還算老鄉哩。”
趙攔江冷笑,“我是不是該兩眼淚汪汪?”
夜二郎也跟上前,盯着趙攔江道,“你,你真是趙將軍?”
趙攔江嘆了口氣,將面具摘了下來,露出一副粗狂而又棱角分明的臉。
遠處的夜雨妃看到,心中噗噗亂跳,暗想,“這人竟生得如此好看,不過,脾氣卻有些大。怎得我二叔好像認得他的樣子?”
夜二郎一看,神情激動,正要施禮,卻被趙攔江攔住,“夜將軍,如今你已是從四品副將了。我不過是徵西軍一名除名的逃兵而已。”
夜二郎搖了搖頭,“當年我在火字營犯錯,若非你力排衆議,將我徵到風字營,我也不會成爲夜瘋子,更不會有今日的地位,趙將軍,請受我一拜!”
說着,躬身施了一個禮。
夜二郎今年三十多歲,比趙攔江大了將近十歲,他這一施禮不打緊,在座的人都看傻了眼,心說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來頭,連堂堂四品將軍都要對他施禮,而且剛纔一刀氣勢非凡,劈斷一名江湖高手的手臂,武功肯定也不俗。
這時,再也沒有人質疑他羿箭大會奪魁是個意外了。
宇文圭看着李傾城道,“小小年紀竟練成了劍罡,我看你劍法飄逸,應該是金陵李家的人吧,金陵李小花,是你什麼人?”
李傾城也不再隱瞞,將面具摘去,道:“在下李傾城,在金陵這一代中排行第三,李小花正是家父。”
“哇!”
衆人看到李傾城的堪比女人的臉,更是驚歎不已,世間竟有生得如此英俊的男子,面龐幾乎完美無缺,而且帶着一股英氣。
有些女子,看得目光發直,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宇文圭嘖嘖稱奇,笑着道,“橫斷刀趙攔江,金陵李傾城,若我沒有猜錯,剛纔逃走的那位,應該是李院長的師弟蕭金衍了?”
宇文圭掌管比目,對江湖上的消息瞭如指掌,前不久宇文大小姐繞路去蜀中,惹得宇文大都督大發雷霆,對此他也有所耳聞。
兩人沒有否認。
宇文圭嘆道,“可惜了了。不知李院長收到他屍體時,會如何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