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選衝浪板、購買相關專業物品;搬運啤酒和威士忌、前往超市購買日常用品;重新回到村子,卸載貨物,前往沙灘清理玻璃和樹枝等危險物品,並且開始在沙灘之上爲下午的衝浪實地練習做準備。
從保羅抵達這個村子開始,他就腳不沾地地忙碌了起來,午餐只是用一個三明治和一瓶果汁快速解決,他和藍禮甚至沒有時間好好交談和敘舊一番,所有事情就馬不停蹄地撲面而來,至於午睡?那根本就是白日做夢。
手中的事情還沒有全部結束,孩子們就已經陸陸續續地抵達了沙灘,開始幫忙一起清理沙灘。
村子正前方的海岸線之外有一條天然屏障,珊瑚礁和暗礁的存在,將所有兇險和洶涌全部都阻隔在外,對於船隻來說,即使是吃水淺的小漁船,進進出出也必須小心謹慎,一不留心就可能粉身碎骨,而吃水深的大船則根本不可能靠岸。
正是因爲如此,靠近沙灘的區域形成了一片天然游泳池——
兇猛的浪潮衝過屏障之後漸漸變得平靜起來;而屏障的存在又限制了游泳者的輕易外出,對於衝浪初學者來說,除了浪頭小了一點之外,所有一切都堪稱完美!
整個下午,保羅和藍禮兩個人都逗留在沙灘之上,爲孩子們的第一次衝浪保駕護航,那嘻嘻哈哈、熙熙攘攘的爽朗笑聲成爲了破敗村子的一道亮麗風景線,不少大孩子也都紛紛跑了過來,偷偷摸摸地暗中觀察着,拒絕加入,卻又不捨離開。
看似荒無人煙的廢棄小漁村,這一刻卻變得熱鬧非凡。
當晚霞浸透了整片蒼穹,世界變成了一片耀眼而豔麗的桃紅色,就連清澈的海水都倒映着大片大片的粉紅色,瑰麗而絢爛,嘩啦嘩啦的浪濤聲成爲了整個世界裡唯一的聲響,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靜下來。
孩子們都已經離開了,保羅和藍禮兩個人卻划着衝浪板,從碼頭前方的小小缺口處,離開了天然屏障,進入了洶涌大海之中,在一個接着一個筒狀巨浪之中,張開雙臂,肆意飛翔,寒冬的凜冽和蕭索在這一刻徹底消失,天地之間只剩下自己獨自一個人。
一次又一次,享受着這瞬間的極致寧靜。
重新回到岸邊之時,晚霞依舊在海天交界之處熊熊燃燒着,但一陣陣吹拂而至的寒風卻在皮膚表面刺激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兩個人精疲力竭地坐在沙灘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嘿,我的手錶呢?還有我的錢包?上帝!”回過神來之後,保羅這才發現,自己的個人物品居然找不到了。
坐在旁邊的藍禮卻是一臉坦然,輕笑了起來,“錢包裡的證件應該會回去安東尼奧那裡,至於現金和手錶應該就回不來了。希望你的錢包裡沒有存放太多現金,否則接下來一段時間,整個村子裡的小偷們都會瞄準你了。”
“不,不多。現金只有不到一百美元。”保羅左右再次看了看,確定自己的隨身物品確實消失不見之後,這才品味出了藍禮話語裡的理所當然,“怎麼,你的錢包和物品也丟了?”
“是的。不過當天晚上錢包、信用卡和證件就回來了,安東尼奧說,這些東西對於那些孩子們來說沒有用處,如果是陌生人的,他們就直接丟在垃圾桶裡;但如果是居民朋友的,他們就會送回去安東尼奧的酒吧那兒。”藍禮似乎已經十分熟悉這裡的種種情況了,親身經歷總是印象深刻的。
隨即,藍禮稍稍停頓了一下,輕笑了起來,“安東尼奧說,那些孩子們抱怨,我是一個吝嗇鬼。”
保羅不解地投來了視線。
藍禮聳了聳肩,笑呵呵地解釋到,“因爲我的錢包裡只有二十美元現金,另外還有兩百英鎊。但英鎊對他們來說沒有用處,原封不動地送還回來,換而言之,他們的收穫只有二十美元。”
“哈哈!”保羅稍稍愣了愣之後,不由也拍掌大笑起來,“上帝,這真是一個奇妙的地方。你到底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順風車。”藍禮轉過頭,看着眼前那大片大片的火燒雲,在海平面之上肆意地燃燒着,壯觀而恢弘,即使觀看了無數次,但每一次觀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感嘆着大自然的奇妙和壯闊,並且再次提醒着自己的渺小,重新找回那一刻謙遜的心。
“離開紐約之後,我一路搭車前行,沒有任何目的地,就是跟隨着搭車的方向,看他們願意捎帶我多遠,我就跟着他們一起流浪。先是朝着西側走了一段,而後又朝着南側,最後不知道怎麼就來到了這裡。
送我過來的是一輛大貨車,前往最南邊的碼頭,在這裡停留了一個晚上。我在安東尼奧的酒吧裡停留,和他相談甚歡,他詢問我能否幫他寫一封信,通過走私渠道,送回去古巴。我答應了,然後,我就留下來了。”
簡短的兩句話,輕描淡寫之間,似乎將所有的波瀾壯闊和驚心動魄都收斂了起來,只是在闡述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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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僅僅只是在腦海之中想象一下,驚歎和羨慕就忍不住輕溢出來,那種肆意而放縱的流浪生活,滄桑而動盪,隨意而自由,顛簸而艱辛,卻掙脫了現實生活的所有束縛,隨性放肆地活着,真正地享受着純粹的生命力。
有的人適合安逸的生活,有的人嚮往流浪的生活,有的人享受漂泊的生活,有的人則夢想奢侈的生活,每個人對於幸福的定義都是不同的。
如果清楚地明白自己內心的追求,那就勇敢地放開手腳,因爲生命只有一次,如同煙花般短暫,來不及綻放就已經消失,那麼,還不如在綻放的瞬間釋放出所有光華,如同夏花般絢爛。就好像藍禮一般,真正的自由,純粹的自由,那一份肆意,讓人羨慕,更讓人欽佩。
海風送來了浪濤的聲音,寧靜而安詳,保羅不由就緩緩放鬆了下來,旅途之中的辛苦和疲憊剎那間都洗滌而去,“你知道,你現在做的事情非常了不起。”
竭盡自己的能力,幫助那些困難之人。即使微小微弱,卻依舊在試圖改變世界。
藍禮卻輕笑地搖了搖頭,“不,我不這樣認爲。我只是一個過客,匆匆忙忙地路過,給他們的生活留下些許希望,然後就甩一甩衣袖,直接離開。其實,這樣更加殘忍,因爲以前他們根本看不到希望,自然也就沒有期盼;現在卻必須守着一個無法實現的希望,忍受生活。”
保羅微微張了張嘴巴,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那你準備怎麼辦?難道你想要一直留在這裡?”
“哈。不,不是。我不是馬丁-路德-金,我沒有想要拯救世界或者改變社會,我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範圍之內,將社會贈予我的,重新回饋回去。”藍禮坦然地說道,然後還促狹地眨了眨眼,“我是一個自私的傢伙。”
這一句調侃也讓保羅歡快地大笑起來。
“我通過伊迪絲聯繫了美國的幾個難民組織,他們將會派遣專門的人員過來,爲他們安排後續生活。不僅是爭取合法留在美國的機會,而且還能夠爲孩子們得到教育的機會。”藍禮詳細地解釋到。
緊接着藍禮輕輕聳了聳肩,“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的選擇,因爲這很有可能毀掉某些家庭的生活,以至於他們不得不被遣返回去。我不能代替他們所決定,所以,在組織人員抵達之前,我會告知他們這個消息,然後由他們自己做出選擇和決定。”
藍禮知道,他不是上帝,他沒有權利也沒有義務決定他人的生活。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而每個人也都必須揹負着自己的選擇繼續生活下去。
保羅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表示了贊同,“這就是最好的選擇了。”隨後,話語稍稍停頓了一下,緊接着說道,“所以,短時間之內,你不打算回去洛杉磯了?現在圈內都在傳聞着,你可能缺席今年的奧斯卡。但我現在覺得,這個話題非常愚蠢。”
“哈哈。”藍禮爽朗地笑了起來,“不,我會回去洛杉磯的。難民組織的相關專業人員抵達這裡之後,我就會離開。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可以趕得上今年的頒獎典禮,否則,我覺得安迪-羅傑斯應該會親自殺到這裡,找我算賬。”
藍禮的歡快和幸福也感染到了保羅,眉宇之間的神色都變得輕鬆起來,但還是鄭重其事地詢問了一句,“你現在還好嗎?我是說,結束了那部作品的拍攝之後,你的狀態看起來着實糟糕透了,即使是我這個差勁的演員都可以感受得到。”
“嘿,夥計,千萬不要說自己是一名差勁的演員,只是我們所擅長的領域不同。”藍禮一本正經地說道,這讓保羅舉起拳頭,捶了捶藍禮的手臂,雙雙笑了起來。
“我很好。”藍禮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事實上,我從來沒有感覺如此好。你知道,每個人總是有後悔的時刻,或多或少懷疑着自己曾經的選擇,是否做出不同的選擇之後,人生就會截然不同;拍攝了這部作品之後,我更加地確定了,也許我依舊會苦苦折磨自己,甚至生不如死,但我絕對不會後悔成爲演員的這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