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座小城,每一年電影節期間,戛納的酒店住宿都非常緊張,有些酒店甚至需要提前半年預訂,否則就可能無法尋找到合適的住所。
當然,電影節贊助商們不同擔心,他們都擁有自己長期合作的酒店,甚至根據自己的品牌重新設計整個樓層,作爲整個市場宣傳營銷的重要環節。於是,贊助商邀請的特別嘉賓們就不用擔心,總是可以居住在相對應的酒店之中。
不過,贊助商特邀嘉賓們往往只停留一個晚上或者兩個晚上,亮相刷臉之後,隨即就會離開戛納,清潔過後的房間則等待着下一位贊助商特邀嘉賓的入住。他們終究和入圍了電影節展映的劇組成員們還是不同的。
在諸多酒店之中,三家位於濱海大道之上的頂級豪華酒店成爲了嘉賓們最熱衷的居住地。
其中,戛納雄偉巴里耶爾酒店就是電影節的官方合作酒店,距離電影宮僅僅只有一百米左右,出門就可以登上紅地毯,這也成爲了評審團的指定下榻酒店,主競賽單元的大牌嘉賓們也大多數都停留於此。
另外,迪奧作爲戛納官方最大讚助商,他們在戛納雄偉巴里耶爾酒店就擁有一個樓層,所有傢俱、設計、裝飾等等全部出自迪奧自己的官方設計,而迪奧的特邀嘉賓們也都居住於此,格調自然與衆不同。
今年,藍禮和瑞恩都居住在這裡。
跑車在車道之上緩緩停靠了下來,泊車工作人員主動迎了上來,接過了瑞恩手中的車鑰匙,然後行李工作人員也已經就位,視線落在了藍禮的身上,卻有些發愣——
行李呢?
藍禮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將手中的揹包遞給了行李工作人員,並且給予了確認,“這就是全部了。”
如此小小的行李,藍禮完全可以自己提,本來也就不重;但藍禮卻知道,對於這些工作人員來說,提供服務過後的小費,這纔是他們的收入主要來源。
更何況,對於真正的貴族來說,除了自己的手提包之外,其他所有行李都必須交給行李工作人員,以最優雅最完美的姿態進入酒店。沒有人會自己提行李。
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時候,倫敦上流社會的頂級酒店裡,如果一位貴族進入酒店大堂,選擇了自己提行李,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帽子盒或者公文包,不到四十八小時,這件事也會傳遍整個貴族階層,人人都知道,“那位紳士已經家道沒落了。”
酒店大堂,社會的顯微鏡。
那名行李工作人員懵懵懂懂地跟隨在藍禮的身後,進入了酒店大廳,然後就看到藍禮停下了腳步,投來了詢問的視線,不需要開口,他就立刻跟了上前,“先生,西翼,五樓。”
“上帝。”瑞恩壓低聲音嘟囔着,“這就是差別待遇嗎?”
藍禮不由輕笑了起來,“怎麼樣,要不然,我們兩個人更換一下房間?”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但大概還是可以摸索出一個判斷,看來,他的房間應該不錯。
瑞恩卻是連連擺手,“帽子太大了。”
“老實說,可以選擇的話,我不會選擇這裡。”藍禮誠實地說道,站在旁邊的行李小弟微微有些愕然,然後就低下頭,抿嘴偷笑起來,“這裡着實太過中心了,碰不到太多影迷,也碰不到太多專業記者,視線之內全部都是狗仔;比起電影節來說,更像是宣傳儀式。”
整個酒店大堂之中都聚集着蓄勢待發的狗仔們。
當藍禮和瑞恩結伴出現的時候,狗仔們全部都打起精神來,紛紛擡起了自己的相機,準備第一時間摁下快門,捕捉眼前的一幕;然後,他們就看到藍禮轉過頭來,面帶微笑地朝着他們點頭示意,落落大方的姿態友好而親切,卻完全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瑞恩眼底的笑意迅速聚集起來,歡快地大笑起來。
停頓了半拍,快門陸陸續續地摁了下來,閃光燈稀稀落落地連成一片,可以明顯地聽到咔嚓咔嚓的聲響突然加速的聲音,然後就連成了一片,鋪天蓋地地如同暴雨一般宣泄下來,目送着藍禮和瑞恩的身影消失在了電梯門之中。
酒店大堂的狗仔們不由面面相覷:藍禮剛纔不是在私人俱樂部門口被圍堵嗎?怎麼突然就出現在了酒店?這是怎麼回事來着?
抵達了房間之後,藍禮終於明白了瑞恩的意思。
這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個套房,足足有八十平米大小,擁有待客廳、臥室、衛生間以及……寬敞的觀景窗和嵌入房間的碩大陽臺,完全呈現出開放式格局,金色陽光點亮了整個套房的溫柔色澤,正對着海岸線,可以將電影宮和漫無邊際的地中海景色盡收眼底。
“我的房間只是一個普通套房而已,不過這裡的一半大小。”瑞恩一本正經地吐槽到。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在這裡留宿。”藍禮一邊回答到,一邊掏出了自己的錢夾子,一個小小的銀色回形鐵片,小巧而簡單地嵌着幾張現金,抽出了一張二十歐元,遞給了行李工作人員,“安迪-羅傑斯過來的話,邀請他到我的房間來。另外,還有我的助理和經理人。”
“沒問題。先生。”行李工作人員的微笑依舊得體,退步離開了房間。
轉過身,就可以看到瑞恩一臉奇怪的表情,細細地打量着藍禮,“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試圖製造緋聞,然後報復我剛纔的玩笑?”樓下的狗仔加上套房的留宿,這着實很難不讓人產生聯想,但藍禮卻但笑不語,沒有給予迴應。
瑞恩一臉得意的表情,“嘿嘿,我纔不會上當呢。”
藍禮還是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瑞恩,然後就肉眼可以看見瑞恩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那個……剛纔那個行李工作人員?你是不是暗示他,不要胡說?等等,等等,事情不太對勁!爲什麼我總覺得踏入陷阱了?等等,不對不對,我現在必須離開了,還是說,我應該留下,不不不,我應該離開了。”
瑞恩神神叨叨、來來回回地在房間裡踱着步子,最後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一溜煙地跑了出去,打開了套房的大門,然後就看到安迪-羅傑斯正準備敲門。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視線,瑞恩也來不及解釋,回頭又補充了一句,“藍禮,今天晚宴再見。”腳步一滑,嗒嗒嗒的跑步聲就在走廊裡迴盪了起來。
安迪扶着門框,眨了眨眼睛,“他……他怎麼了?”
“沒事。”藍禮一臉無辜的表情。
他是認真的。剛纔面對行李工作人員的時候,他完全沒有任何舉動,沒有按時沒有提醒也沒有計謀,所有一切完完全全都是瑞恩自己的胡思亂想。側面看來,“惡作劇大魔王”的名號,現在已經具有了震懾力。這是好事。
轉過身,藍禮就走上了陽臺,那無邊無盡的藍色就狠狠地撞入了眼底,嘴角的笑容輕輕地上揚了起來,忍不住感嘆到,“早知道的話,我就直接回來了。”藍禮相信,戛納雄偉巴里耶爾酒店也勢必擁有自己的私人沙灘,那麼,剛纔的意外和折騰也就沒有必要了。
但問題就在於……“我們怎麼分配到了這間套房?這一次的重磅人物着實不少。”藍禮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還以爲,這次能夠居住在民宿呢。”
“醉鄉民謠”殺青之後,科恩兄弟一直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後期製作。
戛納方面誠摯地發出了邀請,希望科恩兄弟能夠登陸今年的電影節;而科恩兄弟方面也表示出了積極的意願。不過,後期剪輯和相關製作工作十分繁瑣複雜,科恩兄弟也沒有辦法保證能夠趕上最後時限。
兜兜轉轉,“醉鄉民謠”還是遺憾地錯過了報名截止時間,正當所有人都以爲這部作品將錯過今年的戛納,社交媒體之上還出現了大篇幅的相關報道,紛紛表示了扼腕和遺憾。
但隨後戛納電影節的選片委員會主席蒂耶裡-福茂(Thierry-Fremaux)卻宣佈,截止時間爲科恩兄弟網開一面,他們內部觀看了第一個剪輯版本,當場就拍板同意了這部作品入圍主競賽名單。
自2001年擔任戛納電影節的選片委員會主席,蒂耶裡-福茂就成爲了歐洲電影產業最具權力的頂尖人士之一。
一方面,他需要常年觀看電影,確保自己與時俱進的觀影品味;另一方面,他需要輔助電影節主席吉爾斯-雅各布(Gilles-Jacob),身兼數職,毫無疑問是歐洲藝術電影產業之中最頂尖的成員之一。
在自己職權範圍之內,蒂耶裡的決定是不容置疑的。於是,“醉鄉民謠”就這樣踩着截止線殺入了主競賽單元。
因爲最後一刻才確定了戛納之行,“醉鄉民謠”劇組的酒店安排也就成爲了一個問題。於是,藍禮纔有了剛纔的一番話。
“爲什麼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扼腕?還是說,你更加傾向於居住在民宿?”安迪一臉困惑的表情打趣地說道,卻看到藍禮輕輕聳了聳肩,但笑不語,似乎是承認了。
安迪無可奈何地輕笑了起來,接着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的預定時間的確太遲了,但巴里耶爾集團的總裁聽說了這件事,專門爲我們安排了這間套房。他個人非常期待這一次’醉鄉民謠’在戛納的首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