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密爾頓公爵的家境和家世都是不同凡響的,不同於霍爾家、鄧洛普家和多默家,漢密爾頓家現在依舊沿襲了貴族的尊貴和富裕,家族企業也依舊蓬勃興旺,這也使得他們的生活質量和社交底氣都平添了一抹大氣。
詹姆斯-鄧肯是漢密爾頓公爵家的老管家,鄧肯這個姓氏擔任管家一職已經延續了五代,並且還在延續下去。詹姆斯暫時還沒有到退休年齡,但因爲常年身體健康問題,於是現任漢密爾頓公爵就主動發出了指令,派遣詹姆斯前來威尼斯駐紮。
明面上,這是一次貶職調遷,迫使詹姆斯離開了工作超過三十五年的崗位;實際上,這卻是一次工作崗位的平移轉換。
因爲漢密爾頓公爵知道,即使身體狀況欠佳,詹姆斯也勢必會選擇堅守自己的崗位,拒絕提前退休;但多年相處之後,詹姆斯在家族之中的重要性卻遠遠超過了一名管家的位置,於是派遣詹姆斯來到威尼斯,一邊打理私邸,一邊休息調養。
詹姆斯和藍禮、馬修等人並沒有太過親近,每一次詹姆斯出現的時候,這就意味着他們惹麻煩了,安德烈也牽扯其中,詹姆斯就是率先過來處理的那個人;又或者是,每次重要出行的時候,相關行程安排也都是由詹姆斯負責。
不算親近,卻算熟悉。
“藍禮少爺,你的房間依舊安排在了馬修少爺的隔壁;安德烈少爺則居住在對面。”詹姆斯的腿腳不太好,但長年累月的管家素質教養,讓他始終掩飾得很好,只是行走節奏稍稍慢了一些,此時,他在前面帶路,藍禮和馬修兩個人也不急不慢地跟在後面,倒也看不出端倪來。
詹姆斯回過身來,面帶詢問的表情說道,“另外,三樓的額外客房已經收拾好了,隨從和保鏢都可以居住得下,安德烈少爺說安排十個人的房間就可以了,這足夠嗎?”
藍禮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因爲他出行從來就沒有隨從的習慣,隨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也是有團隊的人了,“不用擔心他們。他們的住宿已經全部安排妥當了,我的經紀人提前過來租賃了一套民宿,集體入住,就在這裡幾條街之外。”
“瞭解。一會兒,請把經紀人的聯繫方式給我,我方便安排每一天的出行。”其他不說,門口的私人碼頭就不是隨隨便便任何人都可以停靠的,詹姆斯必須對陌生訪客進行統計,“對了,亞瑟少爺昨天已經抵達威尼斯了,他在韋納特宮辦理了入住手續。”
韋納特宮不是一間宮殿,而是一間五星級酒店,必須強調的是,不是連鎖酒店。
這是一間專屬於威尼斯的五星級酒店,僅此一家,別無分號。這間現代酒店建立在一棟十六世紀的豪華建築之中,在寸土寸金的主島之上,他們卻擁有一個寬大而茂盛的花園;同時,超過一半房間都擁有河景或海景的眺望陽臺,以及私人浴缸和復古裝潢。
另外,酒店內部還擁有威尼斯少數幾家米其林餐廳之一。不僅擁有私人停靠碼頭,而且距離聖馬可廣場也是步行就可以抵達。更爲難得的是,置身於鬧市之中,卻鬧中取靜,客人的下榻住宿絕對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無疑,韋納特宮是威尼斯最頂尖的酒店之一,按照市價,豪華套房在平時需要一千五百英鎊一個晚上,而電影節期間則需要三千三百英鎊一個晚上,乃至更高。
對於貴族來說,商業氣息稍顯濃厚,暴發戶既視感也稍顯突出,但偶爾前往度假,卻是不錯的選擇——至少,落魄貴族還沒有如此能力居住,能夠居住就代表家族還沒有沒落。
這一次,亞瑟專門下榻韋納特宮,明顯是爲了後續的工作展開,專程選擇了那兒。
護送着藍禮來到了他的固定房間,詹姆斯微微欠身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推開房間大門,一眼就可以看到擺放在牀頭的薄荷空氣清香劑和用來除溼的木炭擺盆,牀頭櫃旁邊還擺放了一些簡單的小點心,全部都是根據藍禮的個人習慣所準備的——八年了,上一次前來這裡已經是八年了,但那些細節,詹姆斯卻不曾忘記過。
“呼,一切都還是一樣的。”藍禮的腳步不由就變得輕快起來。
“不不不,還是有東西不一樣的。”暫時沒有聽到腳步聲,伊頓的話語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傳播了過來,“詹姆斯說,這裡前年進行了重新翻修,最主要的工程就是改裝了浴室和衛生間,現在再繼續使用一個世紀以前的裝備,着實太落後了,就連公爵都無法忍受。”
“真的假的?”藍禮流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我還以爲,有生之年都看不到改裝了。”
大步大步朝着浴室方向走了過去,推開了墨綠色的扇葉門,以淺綠色和天藍色爲主色調的全新浴室就出現在了眼前:
一個翡翠綠的四角浴缸橫放在盡頭,但旁邊卻增設了一塊淋浴區間,薄荷綠的浴簾拉開到了一邊,可以看到現代化的淋浴設備;金色鑲邊的鏡子與深綠色的浴室櫥櫃相得益彰,金黃色銅盆的洗面臺依舊保持了建築本身的一貫風格;最後就是寶貴而罕見的抽水馬桶。
人人都以爲威尼斯的那些豪宅勢必是一種尊貴享受,但事實恰恰相反。
因爲這些豪宅都具有悠久的歷史,從裝潢設計到管道系統全部都是老古董,在時光的流逝之中已經開始斑駁了,甚至看不到太多的華麗,反而有種破落的衰敗感。傢俱、裝潢、空間等等軟件就不說了,衛生間和浴室的硬件纔是最令人頭疼的——
這裡沒有熱水供應系統,也沒有排泄下水管道。
如果想要沐浴,那麼就是使用最爲傳統的方式,提一桶剛剛燒好的熱水來到浴室,然後倒在浴缸裡,進行沐浴,冬天時分,管家或者女傭會時時刻刻在門外守候着,提防洗澡時間太長,熱水變冷,他們就會及時提供新的熱水。
想象一下,如果一名貴族洗澡需要一個小時,那就意味着廚房必須在一個小時之內保持熱水的滾燙供應,那如果是一個家族的所有成員呢?那麼,費用的消耗就不僅僅是可觀而已,甚至可以說是嚇人。
不僅是洗澡,而且因爲沒有排泄下水管道,他們也是實用最爲傳統的夜壺來解決生理需求,每天清晨在運送到城市的同一個地方進行傾倒處理。
當然,威尼斯這座城市在發展過程中,排水管道等等問題已經得到了解決;只是,像這種歷史傳承悠久的古董建築,任何一點點改動和變化都需要小心再小心。
就好像羅馬一樣,爲了保護文化古蹟以及歷史遺產,城市建設工作必須謹慎再謹慎,時間只能是越拖越長。一直到現在,威尼斯之中還是有小部分建築沒有完成相關工程的改造。
事實上,漢密爾頓公爵的房子曾經做出一次下水管道的改動,那是在九十年代後半期,他們配備了洗臉池以及基本下水管道,爲了配合城市的污水管理系統;但改造工程着實太過龐大,甚至可能傷害到建築本身,其他管道工程也就擱置了。
可以想象,二十一世紀的現在,依舊有房子找不到淋浴和馬桶嗎?事實上,除了威尼斯,在歐洲還可以找到許多許多這樣的地方。
“哈哈,你們還記得嗎?那一次,安德烈直接喝掛了,然後朝着洗臉盆狂吐不止,結果把下水道堵住了,第二天所有污水都泛起來,如同水災一般,大清早就把所有人都臭醒了,我們還以爲安德烈把夜壺踢翻了。那時候洗臉盆的下水管道纔剛剛安裝好沒有多久吧,管道的安置以及尺寸似乎還有些問題。”
伊頓站在了藍禮的身後,激動而亢奮地看着全新的衛生間——在現代化的改造之下,卻依舊保持了建築原本的風格,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聽說,這一次所有房間的改造工程,前前後後一共花費了將近一年時間才完成。”
“你爲什麼不說,那個晚上馬修也喝醉了,結果躺在遊艇的甲板上起不來,差一點還掉到水裡去了。”安德烈抗議的聲音緊接着就響了起來,踏踏踏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了過來。
“當時藍禮似乎也不是很清醒,我們下來找人幫忙,結果藍禮自己就開着遊艇出去了,和馬修兩個人在外面閒逛了一個晚上,最後好像直接跑到彩色島那裡去了,我們都還以爲他們兩個人被海浪吞噬了呢。”
說着說着,以前的記憶就變得鮮明起來,安德烈成功轉移了目標,伊頓隨即就轉過頭來,“我記得,我記得,馬修,那個晚上你們到底去了哪裡?藍禮就這樣把你賣了。”
馬修擡起視線,朝着藍禮投去了一個目光,然後就看到藍禮攤開了雙手,一臉無辜的表情,“我告訴你們,我不能再多喝了,你們卻逼着我喝了那一杯伏特加,所以,我也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上帝,我就連開車的機會都不多,你們居然就看着我開着遊艇走了?沒有翻船真是幸運了。”
馬修也啞然失笑,收回了視線,“我已經完全昏睡過去了,一覺醒來的時候才知道,我被藍禮拐賣了。”
“嘿,這叫探險,探險!好嗎!”藍禮立刻揚聲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