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習習,夜色正濃。
站在電影宮廣場之上,放眼望去,就可以看到盪漾着波光的海面倒映着城市的朦朧模樣,在星星點點的燈光之中搖曳生姿,光影交錯之間瀰漫着一股靜謐的祥和。
與此同時,麗都島之上則依舊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歡樂景象,燈火輝煌的明亮將整片天空都映照成爲藏藍色,熙熙攘攘的人潮聚集在電影宮廣場之上久久不願離去。
“少爺!少爺少爺!你真的好帥好帥!”
“剛剛聽說這部電影再次取得了成功,啊啊啊!好期待!”
“這一次你會在威尼斯停留幾天呢?能不能在這裡多待幾天?”
“少爺,你明年還願意過來威尼斯嗎?拜託拜託!請一定要回來!”
“啊啊啊,少爺,你就是全世界最有魅力的男人!”
“我愛你!”
“藍禮-塞巴斯蒂安-霍爾,娶我!”
當藍禮的腳步出現在電影宮門口的時候,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洶涌人潮就將他團團圍住,遠處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蜂巢一般,無數的工蜂都剛剛結束工作回來,熙熙攘攘地全部聚集在女王蜂的身邊,那場面足以讓密集恐懼症患者落荒而逃。
此時此刻的威尼斯已經進入了深夜時分,但依依不捨聚集在電影宮廣場之上的觀衆仍然是人山人海,就如同二月狂歡節一般,盡情地歡呼着、舞動着、歌唱着,迎接威尼斯電影節七十週年慶典的正式到來。
在熱情人羣的包圍圈之中,花費了好一番力氣,藍禮這才得以脫身,然後就可以看到魯妮站在不遠處,笑容滿面地注視着這一切,似乎正在旁觀好戲一般,這讓藍禮不由啞然失笑,“你就打算這樣在旁邊看着嗎?”
魯妮沒有回答,而是面帶着淡淡笑容地注視着藍禮,攤開雙手,輕輕歪了歪腦袋,那俏皮而機靈的模樣就是最好的回答。
藍禮故意惡狠狠地磨了磨牙齒,“下次如果你遇到這樣的情況,我也放任不管了。”
魯妮卻是一點都不緊張,以毫無誠意的方式說道,“我好害怕。”
明擺着,魯妮就是不擔心,在她和藍禮之間,那些尖叫和擁簇都是屬於藍禮的,不僅是魯妮而已,整個好萊塢之中,現在想要追趕上藍禮人氣的,估計也只有漫威的超級英雄團體聯手出擊才能夠勉強抗衡了。
面對着魯妮的“挑釁”,藍禮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來到了魯妮身邊,然後低低地說了一句,“如果我現在高喊着’我愛你,魯妮-瑪拉’,你覺得呢?”
魯妮頓時就愣住了——如果現在突然公開告白,那魯妮就肯定要深陷囹圄了,只怕接下來幾個月時間都沒有一點安穩的時間了。僅僅只是在腦海裡描繪一下狗仔隊和觀衆們前仆後繼的洶涌浪潮,就已經不寒而慄了。
藍禮丟下一個重磅炸彈之後,卻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施施然地繼續前行。
魯妮注視着藍禮那怡然自得的背影,甚至還可以捕捉到輕快的腳步,惡作劇大魔王的幼稚一面又再次顯現了出來。她是認真的,難道就沒有人發現藍禮其實就是一個大男孩嗎?上帝,爲什麼那麼多人都認爲藍禮是一位紳士呢?
但……隨即魯妮就意識到,自己以前似乎也始終是這樣認爲的。
於是,魯妮只能鬱悶地摸了摸鼻子,什麼話都沒有說,沿着藍禮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兩個人沒有刻意隱藏行跡,當然,也沒有牽手並肩而行,就這樣光明正大地離開了電影宮,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落落大方的姿態沒有引起任何懷疑,人們只是想當然地認爲,剛剛結束首映式宣傳的同劇組成員正在前往下一個行程。
燈下黑,儘管不太恰當,但意思就是如此。
如果故意遮遮掩掩,甚至是一前一後地分開行走,反而容易引起媒體的無數猜測,就好像做賊心虛一般;但現在堂堂正正的姿態,低調而內斂、坦然而自如,聚焦的視線稍稍顯得有些好奇,卻儘可能地避免了更多的胡亂猜測。
藍禮的前進速度並不快,似乎考慮到了魯妮的步伐,有意識地稍稍放慢了速度,一邊前行一邊等候,但藍禮的步幅卻非常大,修長的雙腿在前進過程中,總是能夠輕易地拉開距離,不知不覺中就已經離開了電影宮廣場的視線範圍。
魯妮沒有着急着上前,而是不緊不慢地跟隨在身後,注視着藍禮的背影和步伐,她可以察覺到藍禮有意識放慢的節奏,正在悄悄地等待着自己,那種悄無聲息、不動聲色的紳士舉動,如同春雨一般潤物細無聲。
不知不覺地,魯妮嘴角的笑容就上揚了起來。
慢慢地擴大着自己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縮短着他們之間的距離,最後來到了藍禮的右手邊,並肩而行,兩個人依舊沒有言語,只是沿着麗都島的沙灘海岸線,一深一淺地朝着小島遠端盡頭邁開腳步。
視線前方的景色只能隱隱約約勾勒出一個模糊朦朧的輪廓,電影宮廣場的燈火通明漸漸遺留在了身後,彷彿離開了名利場的聚光燈一般,慢慢地重新回到黑夜籠罩的原本世界之中,沒有了耀眼燈光的光彩奪目,漫天的星光漸漸顯露出來,就連月光都變得清澈透亮起來。
靜謐的空氣在兩個人之間緩緩涌動着,潮起潮落的浪濤聲慢慢地一點一點清晰起來,沒有尷尬和生澀,反而讓肌肉和表情都放鬆了下來,愜意而隨性,笑容就這樣不知不覺地上揚起來,即使沒有言語也能夠感受到彼此的默契,讓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
時空似乎有些混亂了,魯妮不由就想起了她和藍禮的初次相識,那個晚上似乎也是如此。
從特柳賴德到威尼斯,似乎什麼事情都已經改變了,卻又似乎什麼事情都不曾改變過。
“最近的拍攝進展如何?史蒂芬-戴德利怎麼樣?我之前在倫敦就聽說過他,他的電影風格和現實生活着實相去甚遠。”藍禮開口打破了沉默,卻不是什麼風/花/雪/月,而是關於拍攝工作的。
魯妮卻非常喜歡,“咦,你也聽說過傳聞了嗎?史蒂芬平時看起來是一個十分嚴肅也十分刻板的導演,但在拍攝現場非常非常多話,而且非常喜歡惡搞。”
“什麼?”藍禮以爲自己聽錯了,不由就皺起眉頭:他們討論的是同一位導演嗎?
“跳出我天地”、“時時刻刻”、“朗讀者”等厚重而沉穩的電影全部都出自史蒂芬-戴德利之手,而這樣的導演居然喜歡惡搞?
魯妮抿了抿嘴角,不經意地吐槽了一句,“和某人一樣。”然後故意扭過頭,不看藍禮的視線,接着說道,“是的,史蒂芬十分熱衷於搞怪。你不知道吧?八十年代末求學的時候,因爲家中反對,他沒有辦法進入正規學院學習,於是只能在劇團之中打雜,師從於埃爾德-米利提(elder-milletti)。”
丟出了一個重磅之後,魯妮這才轉過頭看向了藍禮。
果然,藍禮沒有再追究之前的打趣調侃了,而是隱隱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意大利人埃爾德-米利提,在整個歐洲都堪稱是赫赫有名,即使在大西洋彼岸也有不少人聽說過他的名字。這是一位劇團演員,但不是傳統的戲劇舞臺出身,而是一名專業小丑,甚至可以說是小丑大師!
史蒂芬-戴德利居然師從於埃爾德-米利提,這絕對是一個意外,因爲他的作品之中完全看不出來這種特質。
但認真想想,史蒂芬在劇院舞臺之上的調度和掌控都堪稱是造詣非凡,從這個側面還是可以看出埃爾德對他的深深影響。
“哇哦,那麼在劇組勢必是一件有趣的事。”藍禮也開始好奇起來。
“對,我們這一次合作的對象主要是里約熱內盧本地的孩子們,在拍攝間隙,史蒂芬就最擅長和孩子們玩耍……”魯妮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述起劇組拍攝的趣事,時不時藍禮就插話幾句,從史蒂芬延伸到倫敦西區的舞臺劇,再延伸到即將正式落下帷幕的“悲慘世界”阿爾梅達劇院版。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持續交談着,偶爾摻雜幾句自己的近況,但隨即就再次談起了表演和戲劇之類的話題,樂此不疲。
說着說着,路程就不知不覺地在腳底下鋪陳了開來,然後眼前的美景就毫無保留地展示在面前。
一望無際的大海泛着層層波光持續不斷地連綿而去,海天交接的遠端已經徹底模糊,彷彿蒼穹與海洋已經完全連成一片,天空的繁星與海面的光芒交相輝映,泛起了隱隱光華,透露出一抹藏藍色和深藍色的厚重,卻又星星點點地勾勒出斑斕。
沒有建築物的遮擋,也沒有路燈的照明,彷彿在繁華喧鬧的威尼斯之中尋找到了一片無人知曉的世外桃源。
藉助着瑩瑩月光,可以隱隱地勾勒出左側前方小島之上的一座燈塔,沒有燈光,只是孤零零地佇立着,在海濤聲之中靜靜地守候着這一片海域,寧靜而致遠,讓所有煩躁都沉澱下來,不由自主地就再次安靜了下來,靜靜地享受着彼此的陪伴。
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