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億美元,確實是一筆龐大數字,但退一步來看,“藍禮-霍爾”這個名字所具有的號召力遠遠不止十億美元。無論是在倫敦還是在好萊塢,都是如此。
“我之前就說過了,就看藍禮是否願意回去倫敦走一圈了。”聽到了馬修的提案,安德烈也笑容滿面地看着了藍禮,話語輕鬆地打趣了起來。
就連坐在旁邊沉思了片刻的安迪,他也附和地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也還有一些小小的積蓄。”
安德烈和馬修都微微詫異地朝着安迪投去了視線,安迪可以察覺到他們的意外,他不由開起了玩笑,“不要如此充滿期待地看着我,我隨時都可能改變主意的。”隨後安迪接着解釋道,“我也在尋找投資機會,風投基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如果是投資藍禮的話,這筆交易我熟悉,這是值得信賴的投資。”
一語雙關,安迪再次表現出了他對藍禮的信任。
藍禮卻是輕輕搖了搖頭,嘴角上揚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些許淡淡的感動填滿了整個胸腔,那股溫暖正在緩緩涌動着,不久之前,他對安德烈、亞瑟他們還是沒有辦法完完全全託付信任,但現在他們卻以更直接的方式傳遞了信號,這讓藍禮也有些失態。
不過,藍禮還是及時控制住了自己,表面之上沒有顯露出來,以調侃的方式迴應道,“你們這樣把所有壓力都丟到我肩膀上,可是要吃虧的,如果到時候賠本了,那可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馬修淡淡地接了一句,“沒關係,我知道你的家庭地址,還有銀行密碼。”
那雲淡風輕的表達方式,製造出了濃濃的冷幽默反效果,讓安迪和安德烈兩個人雙雙露出了笑容。
藍禮輕輕聳了聳肩,“交友不慎。”
安德烈笑呵呵地接過了話頭,“不如,風投基金就用你的名字吧?雖然我們與西西弗斯影業息息相關,但如果直接用同一個名字,其他人也未必能夠真正信任,用你的名字反而簡單直接一些。”
霍爾風投。
“我個人沒有反對意見,前提是,請不要用我的名字製造龐氏騙局,好嗎?”藍禮還是以輕鬆的姿態開着玩笑,然後看着安德烈,“我也知道你的家庭地址。更重要的是,我認識你的哥哥。”
安德烈滿頭黑線,無語地朝着藍禮翻了一個白眼,然後他就直接無視了藍禮的調侃,“我接下來會和索尼完成交易的,把裂紋收購過來,然後籌備後續事宜。那麼,關於電影和劇集項目,你還有進一步的建議嗎?”
“沒有。”藍禮乾脆利落地搖搖頭,一秒猶豫都沒有,“你先忙碌裂紋和風投基金的事,然後安迪和亞瑟負責這些項目的預算,挑選合適作品,只要在預算範圍內,直接投入拍攝製作就可以了。”
“既然現在準備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流媒體平臺,原創作品自然是多多益善。我會和羅伯特、伊桑他們通電話的,商量一下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聖丹斯頻道的可能性,又或者是獨立電影頻道。其實,我們還可以考慮和其他獨立電影公司聯合,讓他們也把作品放在我們的流媒體平臺上。”
藍禮信手拈來地說道,然後就察覺到安迪和安德烈異樣的目光,他卻是滿臉理所當然,“有什麼不對嗎?我們自己本來就是獨立電影公司,區別於那些大型電影公司,我們未來也肯定會更加堅持在這條道路上,那麼如果其他同類型公司願意和我們一起分享片源版權,爲什麼不呢?”
藍禮的思考方式是純粹的電影人模式。
但安迪和安德烈卻是商業模式:特色!藍禮剛剛無意之中就說出了西西弗斯影業流媒體平臺獨樹一幟的特色。
每一個商品或者品牌都需要一個打開局面的特色,流媒體平臺也不例外——又或者說,尤其是競爭無比激烈的網絡平臺就更是如此了,否則奈飛爲什麼一直在堅持擴展自己的原創內容庫呢?
西西弗斯影業的流媒體平臺起步已經落在了一衆競爭對手的後面,且不說他們是否希望趕超競爭對手,即使是在業內站穩腳跟,他們都需要更加清晰地定位和思路。顯然,藍禮剛剛無意間就給出了這個框架。
“我覺得,不如我們的流媒體平臺就叫做堂吉訶德吧?”安德烈的整個思路都變得清晰起來,“比起西西弗斯來說,堂吉訶德似乎更加合適,你們說呢?”
堂吉訶德和西西弗斯都是悲劇人物,一個被困在了自己虛幻的理想主義裡,一個則被困在了永遠無法完成的殘酷循環裡。區別在於,堂吉訶德是一個夢想家,卻被現實打敗;而西西弗斯是一個執行者,在抵達終點之前拒絕放棄。
馬修和安迪都沒有意見,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藍禮。
藍禮輕輕頜首,“當然可以,爲什麼不呢?”
其實,流媒體平臺的名字只是一個符號而已,真正決定發展前景的,還是內容。這是一個內容爲王的平臺。不過,安德烈的意思卻再清晰不過了:名字就是定位,也是特色,開宗明義地明確了他們的發展方向和基調,這對於訂閱用戶來說,無疑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隨後,安迪和安德烈又針對着兩份項目清單提出了一些問題,確定了基本方向之後,兩個人就一前一後地離開了。
公寓裡就再次只剩下了藍禮和馬修。
喧鬧和嘈雜消失過後的安靜讓心緒也緩緩沉澱下來,藍禮又開始翻閱起了劇本,雖然已經羅列了兩份清單出來,項目山也已經清空了大半,但滿打滿算下來,約莫還有六十七十個項目沒有能夠翻閱完畢,藍禮依舊還需要完成它們。
下意識地伸手去尋找紅酒杯,卻憑空摸索了半天,愣是沒有找到,擡起頭才發現茶几已經被整理乾淨了,紅酒和紅酒杯都消失不見;然後就可以看到馬修端着茶具走了過來,嫋嫋茶香在屋子裡徐徐縈繞着。
“你今天喝得太多了。”馬修把茶具放在了茶几上,沉聲說道。
“是嗎?”藍禮認真想了想,隨後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確實是喝了不少,難怪現在耳根開始微微發燙起來。
馬修將茶杯放在了藍禮面前,“我沏了綠茶。另外還加了兩滴醋。”
話音纔剛剛落下,就看到藍禮微蹙起的眉頭,流露出了嫌棄的模樣,儘管如此,藍禮還是端起茶杯,優雅地喝了一小口,然後馬修才接着說道,“需要一塊餅乾嗎?”
藍禮沒有回答,從瓷碟裡直接就抓起了一塊餅乾。
馬修也重新調整了坐姿,將散落在沙發和茶几之上的冊子都整理了起來,“你後悔嗎?”毫無預警地,馬修開口詢問到,“你只是想要成爲一名演員,不是嗎?”
“彼得-帕克也只想要成爲一名高中生。”藍禮打趣地說道,而後他就沉默了下來,細細地咀嚼着餅乾,好一會才接着說道,“我現在也依舊是一名演員。你知道,其實有時候,我還是更加懷念拍攝‘活埋’和‘愛瘋了’的日子。不是說名聲和人氣是累贅,而是那時候的生活更加簡單也更加純粹。就好像每個人都懷念自己的童年一樣,我們都以爲自己懷念那些玩鬧的時光,但其實是懷念那些無憂無慮的歲月。”
“你的童年似乎也不是無憂無慮的。”馬修吐槽到。
藍禮大笑了起來,“被識破了。但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單純地覺得,有時候,其實生活簡簡單單也挺好。”又停頓了片刻,隨後藍禮的嘴角就上揚了起來,眼睛也再次明亮起來,“不過,彼得-帕克的叔叔不是說了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們終究需要長大,終究需要承擔自己相對應的責任,有些是家庭責任,有些是公司責任,有些則是社會責任。”
馬修靜靜地注視着藍禮。
人人都認爲創建西西弗斯影業、登上好萊塢金字塔頂尖,這是風光無限的事情,但對於藍禮卻是沒有必要的負擔。雖然這樣說起來有些不知好歹,畢竟藍禮的輝煌是無數人羨慕的對象,更多大部分人努力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但有這樣一句話:求仁得仁,那是“人人”渴望的目標,卻不見得是藍禮追求的高度。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如此形容雖然不太恰當,但卻也證明了位置不同和心態不同,看待同一件事物的角度也必然不同。西西弗斯影業,某種角度來說,對於藍禮來說是一個負擔,即使是甜蜜的負擔,那也依舊是負擔。
“我是一名演員。以前是,現在也是,未來也依舊是。唯一的不同就在於,我現在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爲獨立電影創造更好的環境,希望更多堂吉訶德們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換一個角度來看,其實也是爲我自己創造一個更好的表演環境,不是嗎?”
如果可以,沒有人希望長大;但現實就是,每個人都會長大,而且,每個人都會死亡。短暫的生命可以詮釋出諸多不同可能,那麼爲什麼不選擇積極正面的一種呢?
藍禮微笑地說道,“我覺得自己挺幸運的。這是好事。”
“嗯。”馬修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品茶,只是茶葉在舌尖的滋味,就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