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兄弟?”藍禮有些意外,他們僅僅只是見過兩次面而已。一次在柏林,一次在奧斯卡,而且兩次碰面都僅僅交談了幾句話,不要說朋友了,就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仔細回憶了一下,他們的兩次短暫照面,藍禮隱約捕捉到了一些線索,於是追問到,“喬爾,還是伊桑?”
“有什麼區別嗎?”安迪和科恩兄弟不是太過熟悉,不明所以。
韋恩斯坦兄弟,人們提起的時候,哈維都是更加備受矚目的那一個;但提起科恩兄弟時,兩兄弟更像是一個整體,捆綁銷售,“不過,應該是喬爾。”
“噢。”藍禮輕嘆了一句,喬爾是那個性格暴躁衝動的,輕笑地搖了搖頭,“那麼,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是伊桑,我還以爲,他們會不會有作品想要找我洽談;但仔細想想,卻也不可能,作品的話,他們完全可以直接和你交談。”沒有必要遮遮掩掩。
“我的第一反應也是如此。但,他沒有提起。”安迪點點頭給予了肯定的答覆,“我探聽了一下,業內沒有任何風聲,派拉蒙和焦點都沒有動靜。所以,應該不是新作品的邀約,我這才納悶,你什麼時候和他們如此熟悉了,而且還來了兩次電話。”
科恩兄弟是獨立電影領域的業內大拿,業內影響力毋庸置疑。初出茅廬的時候,他們一直都是獨立小公司負責投資製作,二十世紀福克斯負責發行,整個八十年代都是如此;闖出名號之後,他們的作品發行權則引起了諸多競爭。
過去幾年時間裡,科恩兄弟的四部作品,分別由派拉蒙和焦點影業瓜分,漸漸形成了穩定的合作關係。所以,探詢科恩兄弟的最新動態,安迪率先就詢問了這兩家公司,可惜的是,一無所獲。
焦點影業是獨立領域的領頭羊,隸屬於環球影業旗下,科恩兄弟與他們的長期合作是可以理解的;但爲什麼他們寧願選擇派拉蒙這樣的頂級公司,也不願意與韋恩斯坦兄弟合作呢?這是題外話,卻也是業內重磅。
事實上,在千禧年之後的那幾年時間裡,科恩兄弟與韋恩斯坦兄弟合作過兩次。一方是獨立電影的領軍人物,另一方則獨立電影的幕後重要推手,雙方的合作絕對稱得上是強強聯合。
當時,科恩兄弟的作品由獨立小公司完成投資和製作,而彼時依舊在迪士尼旗下米拉麥克斯影業就職的韋恩斯坦兄弟,則接手發行。按道理這應該是“一加一大於二”的合作,但事實上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區區兩次合作之後,他們就分道揚鑣了。
業內傳聞,這兩對兄弟的合作鬧得十分不愉快,尤其是性格強勢的哈維和喬爾,兩個人屢次發生衝突,甚至差點大打出手。雖然這些傳聞始終沒有得到當事人的確切落實,但對於業內人士來說,卻深信不疑、不足爲奇。
因爲哈維-韋恩斯坦是業內赫赫有名的“剪刀手”。
作爲一名製片人,哈維的目標從來不曾改變過,奧斯卡就是唯一要務,爲了衝擊奧斯卡,哈維會直接干預導演和剪輯師的後期剪輯和製作工作。
事實上,製片人插手剪輯工作,這是業內的一項大忌。
對於製片公司來說,爲了確保成品質量,他們牢牢地掌控着最終剪輯權,只有少數頂尖導演才能夠享有最終剪輯權的特權,有一些小導演甚至就連第一版的初剪權都沒有;但即使如此,製片人也不會直接干涉剪輯,而是聘請自己信任的剪輯師,完成所有工作。
美國剪輯師工會對於電影后期剪輯工作的職能分配,有着無比嚴苛的相關規定。
可是,哈維卻完全無視了所有相關規定,屢屢干涉導演和剪輯師的工作,甚至把作品剪輯得面目全非。如果導演不同意,哈維甚至會撬開剪輯室的門鎖,然後另外聘請剪輯師,按照自己的想法完成剪輯,不惜與導演撕破臉皮。
爲此,哈維贏得了“剪刀手”的稱號,同時也被無數導演吐槽和排擠。
可是,爲什麼哈維在業內的地位還是越來越高呢?第一,哈維的強硬是針對對象的,那些沒有默默無聞的小導演是主要受害對象,實力雄厚的大導演,哈維則懂得分寸;第二,哈維的業內公關能力無話可說,憑藉着毒辣的眼光和準確的定位,開創了頒獎季時代。
人品是一方面,但實力又是另外一方面。
最著名的例子就是阿方索-卡隆的好友吉爾莫-德爾-託羅。
這位墨西哥導演,九十年代中期就進入好萊塢闖蕩,甚至比自己另外兩位老鄉還要早一些,因爲他的興趣和長項都在怪物電影,當時正是怪物電影最爲興盛的年代,於是,吉爾莫負責撰寫劇本的“變種dna”得到了韋恩斯坦兄弟的賞識,以米拉麥克斯影業的名義簽署了合約,投資製作。
1997年,電影完成拍攝之後,哈維對於吉爾莫的剪輯版本十分不滿意,姿態強硬,甚至把吉爾莫鎖在了剪輯室之外,哈維自己親手完成了剪輯——業餘水準。
吉爾莫是一個性格溫和、待人友善的導演,壯碩的身型之下卻始終保持着一顆稚子之心,所以後來才拍攝出了“潘神的迷宮”那樣迷人的童話作品;面對哈維的強勢,吉爾莫待在剪輯室之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心血被徹底毀掉,卻又束手無策,那段時間幾乎陷入了抑鬱之中,無法自拔。
後來,“變種dna”上映之後,惡評如潮。哈維當機立斷地就選擇放棄了這部作品,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打入冷宮,彼時還是新人的吉爾莫陷入了叫天不靈、叫地無門的困境,職業生涯差一點就葬送了。
雖然1997年的吉爾莫只是一個小導演,但詹姆斯-卡梅隆卻十分欣賞他的才華,兩個人的私交不俗。
在當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之上,“泰坦尼克號”橫掃千軍,強勢登頂;而開創了頒獎季和學院公關的“莎翁情史”還要等一年時間,才登上歷史舞臺,彼時的哈維依舊正在一步一個腳印的鞏固自己的事業基礎。
在頒獎典禮的後臺,哈維就找到了詹姆斯,大肆吹噓自己對藝術創作的尊重、對獨立藝術家的賞識,希望能夠和詹姆斯合作。怒不可遏的詹姆斯就提起了吉爾莫,結果兩個人在後臺就撕破了臉皮,大打出手——
詹姆斯差點就拿起手中的小金人砸破哈維的腦袋。現場的工作人員及時拉開了兩個人,示意他們現在奧斯卡還在直播之中,不要鬧事,這才遏制了一場騷亂。
一將功成萬骨枯。
人人都在稱讚着韋恩斯坦兄弟開創了一個時代,但在他們的成功背後,卻踩着無數藝術創作者的屍體——爲了衝擊頒獎季,他們每年至少會收購三十部作品的發行權,多的話可能是五十、六十部,但進入頒獎季衝刺階段的,最多隻有三部,乃至更少。
性格強勢、底氣十足、聲望高漲的科恩兄弟,與韋恩斯坦兄弟的合作,不僅不落下風,而且還隱隱佔據上風,匆匆兩次合作之後,一拍兩散。即使沒有當事人親自認證,場面的慘烈也是可以預料的。
話題重新回到科恩兄弟身上,既然派拉蒙和焦點都沒有消息,那麼他們尋找藍禮的目的就陷入了迷宮之中了。
“也許,他們是爲了邀請我出席明年的聖丹斯電影節。”藍禮說出了最靠譜的猜測。
科恩兄弟每一年都肯定會回到聖丹斯電影節,爲了推廣獨立電影,不遺餘力;而藍禮則是近兩年年輕一輩之中,在獨立電影裡貢獻最爲出衆的演員,這無疑可以增加年輕人對聖丹斯的關注。
安迪的手掌再次拍了拍肚皮,不由輕輕點點頭,肯定了這種猜測。
對於演員來說,電影節不僅僅是一個自我展示的平臺,同時還是一個進階的舞臺——羅伯特-雷德福就是聖丹斯電影節的發起者,通過這個平臺,展示了羅伯特的強大人脈,同時也促進了羅伯特的業內地位。
同理,歐洲三大電影節的評審團成員。只要能夠受到邀請,除了榮耀和關注之外,業內人脈和同行認可,收穫也是表面之上所看不到的。
“當然,也有可能,他們僅僅只是想要邀請我出席派對。”藍禮又補充了一句,這讓安迪輕笑了起來,“那你最後怎麼做的,我的聯繫方式給他們了?”
“是的。”安迪點點頭,第一次委婉地推開了,最後給了羅伊的聯繫方式,畢竟科恩兄弟看起來只是陌生人,藍禮的私人聯繫方式還是不要隨便泄露,工作事宜完全可以通過安迪完成溝通;但第二次就沒有再拒絕。
“我會再打聽看看的。”安迪覺得,聖丹斯的說法是更加靠譜的。科恩兄弟爲了聖丹斯電影節,從來都盡心盡力。“還有,電影的宣傳行程已經下來了,阿爾梅達劇院那裡也確認了,沒有問題,缺席整整兩週的表演,這一次的首映式,到底有誰會參加,你交代內森一下,然後列一個嘉賓列表,給我發送過來。”
“沒問題。”藍禮乾脆利落地點頭答應了。
“明日邊緣”即將上映,藍禮必須缺席阿爾梅達劇院的兩週演出,迴歸北美展開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