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嫵手指輕晃着酒杯, 杯中的液體隨着葉嫵的動作在杯中打旋,“王子真會開玩笑。本鄉君只是想盡一盡地主之誼罷了。”葉嫵晃動杯子的動作微微一頓,杯中酒似乎與剛纔那一杯不太一樣。
巴依樂克一瞬不瞬地盯着葉嫵的面容, 以往在納木幹, 雖然有讀到“吹彈可破, 晶瑩剔透”這類的詞語, 但對比納木幹那些日日用牛乳洗臉的貴女們, 皮膚依舊是粗糙黝黑的很,而葉嫵的細膩的臉龐真的擔得起這兩個字。
“鄉君,在納木幹媳婦是不用晨昏定省的, 一旦我繼承了王位,你就是納木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嫁給我如何?”巴依樂克情不自禁地微微探身, 問道。
葉嫵拿着酒杯的手一抖, 似是被探身過來的巴依樂克嚇了一跳,酒水灑在葉嫵的衣袖上, 清澈的酒水中竟然帶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紅色。
葉嫵蹙了蹙眉頭,攏起袖子,起身欠了欠身子,道:“王子見笑了。實在是有些失禮,本鄉君就此先行告辭。”言罷, 葉嫵另一隻袖子掩住被打溼的袖子, 疾步走出沽酒家, 上了門外她乘着來的馬車。
巴依樂克拿着酒杯怔愣在當場, 他怎麼也沒想到葉嫵就這樣離開了。見葉嫵的馬車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他視野中, 巴依樂克心中怒氣翻涌,一把扯過海迪耶, 重重地吻上她的脣,海迪耶吃痛卻只能裝作享受,不一會兒,血腥味瀰漫了整個口腔。
而乘坐在馬車上的葉嫵,此時正被夏侯玄抱在懷中。
葉嫵推了推夏侯玄的手臂,笑道:“賢王爺,不是說要在對面的茶樓裡等我嗎?”
夏侯玄順着葉嫵的力道鬆了鬆手臂,道:“這不是看他想要探身碰觸你,我就一路飛奔出來,還沒等我上前,我的阿嫵已經投入了我的懷抱。”
葉嫵護住被打溼的袖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夏侯玄,道:“把車子上備着的水壺和盛乾果的盤子拿過來。”
夏侯玄挑了挑眉,轉身按照葉嫵的吩咐拿了過來,揚聲道:“慢些駕車,確保平穩。”
馬車速度果然慢了下來,葉嫵倒了一碗水,水錶面幾乎紋絲不動,葉嫵湊上前吻了夏侯玄臉頰一口,飛速地縮回去端着水坐回原位置。夏侯玄眼睛亮了亮,伸手扶住了葉嫵拿着碗的手。
葉嫵輕咳一聲,小心翼翼地將袖子浸入水中,袖子上的酒水慢慢散開在碗中,瑩白的碗底一條肉眼可見的紅線緩緩散開,細看之下,碗中的水依舊清澈,卻呈現微微的淡紅色。
葉嫵收回袖子,將碗中的水湊到鼻尖,細細地嗅了嗅,道:“這次的醉春歸散發的酒香與之前尹湘雲拿給我的差異很大。而且這酒中竟然還有淡淡的紅色。”
夏侯玄接過葉嫵手上的碗,也放在鼻下嗅了嗅,隨即舉到脣邊喝了一口,在口腔中輕輕濾過,而後吐了出來。
葉嫵一驚,連忙從一旁抓過酒杯,遞到夏侯玄脣邊,道:“快漱口!”
夏侯玄一笑,從善如流地就着葉嫵的手喝了幾口漱了漱口,挑眉看着神態緊張的葉嫵,撥了撥她慌忙之下散下的劉海,道:“不妨事。我所知的毒藥裡,沒有這種淡紅色的。而且皇室中的孩子,從小都會服一些毒,增加對毒物的抵抗能力。只是過一過口,沒事的。”
葉嫵有些氣惱地將茶盞放回去,道:“你怎麼忽然喝下去,萬一出了狀況怎麼辦?”
夏侯玄心中一動,伸手將葉嫵攬入懷中,葉嫵連忙護住碗中的酒,夏侯玄道:“巴依王子可是整杯都喝了下去,若是有什麼,他早就身先士卒了。”夏侯玄吻了吻葉嫵的耳尖,道:“酒中似乎沒有藥物,倒是有一些發酵的味道,似乎是半成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酒中似乎是有細微到不可察覺的血腥味。”
葉嫵將碗拿到近前,細細地嗅着碗中的味道,剛準備也學着夏侯玄喝一口,夏侯玄大手蓋住碗口,直接取走了碗,道:“我受過訓練,你又沒有,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豈不是虧大了,賠了夫人又折兵。”
葉嫵攥起粉拳,一拳敲在夏侯玄的胸膛上,夏侯玄一把握住粉拳,放在脣下吻了吻。葉嫵的身子一振,看着被夏侯玄包裹着的小手,一字一句的道:“我想起了一個人。”
……………
“咚!——咚!咚!寒潮來臨,關燈關門!”子時的更聲響了起來,子時已是宵禁開始的時間,家家戶戶已閉門閉戶,一陣寒風吹過,伴隨着店鋪們打烊關門的聲音,緩緩地歸於寂靜。
鍾曲回身看了一眼醉倒在桌上的葉嫵,嘴角翹了翹,用力將門關上,走向葉嫵。
搖曳的燭光下,少女的面色紅潤而美好,漂亮的蘋果肌隨着她的呼吸散發着康健的光芒,薔薇一般的脣上沾染着酒水,好似清晨落在花蕊上的滴露。眼睛微眯着,睫毛隨着呼吸嗡動着。
鍾曲心情愉悅地獰笑了兩聲,歡娘打簾走了出來,面上的刀疤在微黃的燭光下似蜈蚣一般。
“桀桀,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鍾曲笑着捏了捏葉嫵的臉頰。
歡娘有些羨慕地撫摸過葉嫵凝脂般的皮膚,道:“她可是鄉君,可以嗎?”
“這有什麼?是她自己來買醉,我們明日就一口咬定她已經在宵禁之前離去。反正也沒有看到。”鍾曲伸手拂過葉嫵的頸後,迅速地紮了一針,葉嫵軟軟地趴在桌子上,“正好有一個不行了,換她。”
歡娘搭手將葉嫵推上鍾曲的背,戀戀不捨地又摸了一把葉嫵的臉,喃喃道:“我也有過這樣細嫩的皮膚。”
“嗯,嗯,你也可以這麼細嫩。”鍾曲背着葉嫵敷衍地說道,慢慢悠悠地走向地下室,歡娘抄起蠟燭跟在鍾曲身後。地下室門邊樹上,有一隻鳥雀似是被他夫妻倆嚇到了,撲棱着翅膀飛了出去。歡娘轉身有些呆愣地看着鳥雀,待字閨中的時候她似乎還圈養過一隻雀兒,現在她都有些分不清是鍾曲蠱惑了她做下如此之事,還是她熱衷於恢復容貌而瘋癲。
“你在磨蹭什麼?快拿蠟燭過來!”地下室傳來一陣吼聲,歡娘身子顫了顫,連忙拿着蠟燭走了進去。
隨着蠟燭的光照到整個地下室,昏暗的地下室一覽無餘。地下室滿滿地擺放着碩大的酒罈,靠近牆角的酒罈被密密實實地封住,有些灰塵落在表面,散發的陣陣酒香帶着一絲髮酵的酒糟味。
在酒香和酒糟味中,混雜着一股不該出現的味道——血腥味。在地下室的正中央,三名少女好似待宰的乳豬一般,雙手被布巾捆縛着吊掛在地下室的天花板上,頭顱微微低垂着,頭髮披散了一身,若不是胸前微微隨着呼吸嗡動着,幾乎看不出她們還活着。衣衫破敗,身體上縱橫交錯着各式鞭痕,血順着傷口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順着女孩子秀氣的腳趾尖滴落,落到正下方敞開着口的酒罈中。
“滴答——”血液滴落,水墨畫一般暈染開來,飄忽不見,徒留一絲漣漪。
歡娘進來的時候,鍾曲站在梯子上,努力地把一名女子的身體從天花板上解下來,女子軟綿綿地倒在鍾曲肩膀上,頭髮順着她偏頭的動作從臉上滑落,面容妍麗而嬌嬈,正是柳如是!
歡娘忙將蠟燭放置在壁角的燭臺上,隨意地擦了一把手,剛走到梯子旁,柳如是的身體便劈頭砸了下來。歡娘手忙腳亂地扶住柳如是,小心地把她放到角落裡。
“她都快不行了,你還這麼小心幹什麼?動作麻利點兒!”鍾曲在梯子上等得有些不耐,催促道。
歡娘從地上扛起葉嫵的身體,走到梯子下,微微用力向上遞送。“我還要藉助她的血恢復我的容貌呢,可不能劃壞了她這麼漂亮的臉蛋!”
鍾曲伸手穿過葉嫵的腋下,將葉嫵拎了上來,麻利地將葉嫵手腕處纏了一塊毛巾,將她掛在剛纔柳如是的位置上,手上動作翻飛,鍾曲順口道:“這種大家小姐太不經打了,眼看着幾天就不行了,再這麼下去,我們會被發現。我得趕緊去問問主子,該怎麼辦纔好。”
歡娘愛憐地親了親柳如是如畫的眉眼,眼睛一直不捨得移開,道:“我之前不都說不要用這種嬌小姐了嗎?不過,這些小姐長得真是如花似玉,看着就讓人想要奪取她們的容貌。”歡娘心中安定了一些,是她們的容貌太過於搶眼,不是她的錯!
鍾曲冷哼一聲,拽了拽綁着葉嫵的麻繩,道:“你懂什麼!”鍾曲見繩子很緊沒有掉下的痕跡,又調整了一下葉嫵被捆着的手腕,這才躬身爬下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