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嫣跟着坐在劉啓鈺身側, 道:“皇上曾說,只有桃花香而無桃花豈不是無趣,所以皇上每次來, 臣妾都會泡一杯桃花茶, 應應景而已。”
劉啓鈺擡手握住了張嫣的玉手, 張嫣輕輕顫動一下, 沒有移開, 面色微微有些紅。劉啓鈺起身拉着張嫣走進內室,內室榻上的被褥整整齊齊地疊在一旁,明黃色的帳子隨着窗櫺處透出的風微微搖曳着, 別有一番含蓄美。
劉啓鈺滿意地略一頷首,頗爲自得地問道:“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住?“
張嫣擡手將有些散開的帳子重新攏了攏, 掛在鉤子上, 轉身露齒一笑, 明朗若桃花綻放,劉啓鈺忽然就明白了爲何劉啓鎮喜歡張嫣所制桃花香。
“皇上真是說笑, 這坤寧宮中可不是隻有臣妾一人住,臣妾可沒有妹妹,無法效仿娥皇女英。”張嫣笑着坐到牀榻上,接着道:“閒雜人等都在偏殿,皇上好不容易來一趟坤寧宮, 臣妾哪兒捨得讓皇上添堵?”
劉啓鈺也跟着笑了, 坐在張嫣身側, 擡手握住張嫣的手在手心揉搓, 開口道:“皇后可否知道, 當年意圖篡位的年貴妃被關在何處?”
張嫣猛地擡頭看向劉啓鈺,眼中有掩蓋不住的驚訝和張惶。
劉啓鈺眼中的笑意漸漸散去, 握着張嫣的手也加大了力氣。
張嫣輕呼一聲,另一隻手覆到劉啓鈺手上,道:“皇上您弄疼臣妾了,年貴妃的下落您嚴禁臣妾說,但是皇上您若是問,臣妾定如實相告,年貴妃被關在大理寺對面的私獄中,除了皇上您,誰也進不去。”張嫣心中百轉千回,看來劉啓鈺是要投石問路,以年貴妃測她是否真心投誠。
張嫣眼淚汪汪地看着劉啓鈺,搭在劉啓鈺手上的葇夷略有些發顫,劉啓鈺放鬆了手上的力道,張嫣似乎才鬆了一口氣,嬌嗔道:“皇上,您真的弄疼臣妾了。”
劉啓鈺伸手將張嫣攬入懷中,舉起手上被他攥疼得葇夷,瑩白的手掌上微微泛紅,小指指節甚至有些發青。劉啓鈺擡起她的手吻了吻,道:“都是真不小心,下次不會了。”
看着張嫣如貓兒一般乖巧的點頭,劉啓鈺只覺得一股火從下身升騰而起,也難怪,今晨被顧眉生挑起來的火還沒滅就來了坤寧宮,此時軟香溫玉在懷,又是他心心念念很久的女子,劉啓鈺只覺得腦中一陣激盪,擡手打橫抱起張嫣,毫不憐香惜玉地往牀榻上一扔,擡手揮下帳子,隨之鑽了進去。
“皇上,您輕些,臣妾——啊——”
“阿嫣,喚朕瑾郎!”
“啊——”
一隻手撥開帳子,劉啓鈺從牀榻上下來,髮絲未亂一絲,只是微微喘息的聲音和張開的衣襟表明他剛剛享用了一場盛宴。劉啓鈺心滿意足的回身看了一眼閉着眼睛衣衫盡褪釵散鬢亂的張嫣,起身道:“皇后好生歇息,朕晚上再來看皇后。”
待關門聲響起,看似已經累得快要昏睡過去的張嫣驀地張開眼睛,一雙剪瞳秋波盪漾,眼淚順着眼角滑下,瑾郎,他竟然讓她喊他的字,怪不得劉啓鈺可以順利李代桃僵,就憑這一手收買人心的手段,估計被他收入手中的人不知凡幾。
張嫣緩緩地合上眼簾,呼吸平緩似是睡着了。所幸賢王與劉啓鈺有不共戴天血海深仇,若是此劫渡過,不知道賢王府又是何等的榮華風光,而作爲賢王妃的葉嫵亦是榮寵加身。張嫣翻身,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而她,註定是廢后。
此刻,被皇后娘娘惦記着的夏侯玄和葉嫵正坐在傾杯殿外廳,桌子上擺着一副圍棋,葉嫵一頭秀髮只用一根玉簪挽起,瑩白玉手執着一顆黑子,望着棋盤發呆。夏侯玄坐在她對面,也不着急催她,拿起一旁的雪彥茶,動作嫺熟地舀起一勺,吹了吹,喂入葉嫵口中,葉嫵下意識張嘴喝掉,繼續看着棋盤發愣。
“阿嫵,這步棋你都想了半盞茶了,如何?”夏侯玄放下雪彥茶,問道。
葉嫵將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盒中,手托腮看着夏侯玄,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你之前不是問過年貴妃的事情嗎?正好趁現在講給你聽。當年先帝駕崩之時,下旨扶大皇子劉啓鎮即位,但是聖旨最後有一句,年貴妃不必陪葬,除通姦賣國之外,新皇不得動年貴妃性命。就是這旨意,年貴妃謀朝篡位,皇上也只能囚禁年貴妃,對外宣稱年貴妃暴斃。而當年,重重證據指向鈺王,皇上卻不相信孿生親弟弟會謀反,硬是沒有繼續追究下去。但是賢王府經此事,只餘我一人,我也是因爲此事提前及冠承繼賢王。這件事也成爲我與劉啓鈺結怨頗深的緣由。”夏侯玄頓了頓,道:“皇后娘娘已經借年貴妃之事成功投誠鈺王,現在劉啓鈺應該正在往年貴妃趕去。”
夏侯玄所料不假,但是劉啓鈺從坤寧宮出來沒有第一時間趕往私獄中。此刻,劉啓鈺腳步匆匆朝着御書房的方向走來。
“皇上駕到!”
正歪在美人靠上看書的顧眉生連忙放下書,迎了出來,道:“臣妾還以爲皇上今日不回來了。”
劉啓鈺徑直走進御書房中,問道:“朕記得有件月白色繡湘竹的袍子收在你這裡,給朕拿出來。”
顧眉生微一頷首,快步走進內室,半柱香的工夫,抱着袍子走了出來,輕輕抖落開,問道:“皇上,是否是這件?”顧眉生眼波閃了閃,這件衣衫看似普通,但是劉啓鈺待它的重視程度可不一般,現在定是要出去見什麼人。
“嗯。”劉啓鎮將身上的常服脫下,小心地將長袍穿了上去,細心地彈了彈有些褶皺的袍角,擡步就要出去。
顧眉生伸手想要拉住袍子,尚未碰到袍子就將手收了回去,緊走兩步跟在劉啓鈺身後,嬌聲道:“皇上這是要出宮?可否帶着臣妾?臣妾怕那些宮女太監照顧不好皇上。”
劉啓鈺腳步一頓,轉身看向顧眉生。當初會收了顧眉生,正是因爲顧眉生與年貴妃有相似之處,容貌各有千秋,卻都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劉啓鈺一笑,幾日前顧眉生提及將葉嫵納入後宮,他的確有些心動,葉嫵不僅玲瓏剔透,眉眼間竟然與年貴妃神似。
“既然如此,還不趕緊換衣服?”劉啓鈺開口道。
顧眉生喜上眉梢,轉身進了內室,手指劃過一件月白色的襦裙,想了想,終是拿了一旁的芙蓉色窄袖褙子。咋一看,款式與劉啓鈺身上的衣衫款式相仿,顏色卻又更加俏皮。顧眉生嘴角彎彎,若是不出她所料,此次劉啓鈺所見之人應是個女子。
………………
大理寺監獄的不遠處,一座不起眼的小樓似乎被大雪掩蓋。小樓外重兵把守,而此刻,劉啓鈺與顧眉生站在小樓外。
劉啓鈺擡頭看着小樓外青色的石牆,他派人找了數年之久,沒想到她一直都在京城中,劉啓鈺輕撫衣上湘竹,脣角勾起笑意,上前道:“放朕進去。”
看守的衛兵讓開一人通行之路,劉啓鈺略一整衣衫,擡步走進樓中,顧眉生見狀連忙跟了上去。衛兵見皇上沒有反對,也沒有阻攔顧眉生。只是相視一眼,似乎皇上這是第一次帶外人進去。
及進樓中,入目便是身着曳地玉色煙沙裙的女子,一雙瀲灩的鳳目微微流轉,看向了來人,面上驚詫一閃而過,輕聲笑道:“瑾郎?”
劉啓鈺大步上前擁住年貴妃,眼中掩不住的熱切,道:“貴妃還是如此傾城。”
年貴妃輕輕推開劉啓鈺,美目瞥過顧眉生,儀態萬千地坐到椅子上,道:“瑾郎果然做了皇帝,這位是皇后?”
劉啓鈺一把抓起年貴妃的葇夷,道:“她是朕的謀士,我劉啓鈺的皇后只有你一人!”
顧眉生微微垂目,原來劉啓鈺來見的竟然是年貴妃,當年宣稱暴斃的年貴妃果然還活在世上。顧眉生微微擡頭,面上帶着一派溫婉笑意,上前兩步,道:“臣女顧眉生見過年貴妃。”
年貴妃微微傾身,伸手擡起顧眉生的下巴,笑着道:“說什麼臣女,你早就不是處子之身,該稱‘臣妾’。”說着,年貴妃偏頭戲謔地看着劉啓鈺,“瑾郎,本宮說得是也不是?”
顧眉生眼中寒光一閃,電光火石中,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正正地插進年貴妃的喉嚨中。年貴妃難以置信地緩緩伸手摸了一把脖頸,美目漸漸失去了神采。
“你!”劉啓鈺跳將起來,未等近顧眉生的身,一陣刺痛從心口傳來,血氣瀰漫了整個口腔,劉啓鈺單膝跪倒在地,伸手狠狠地揪住胸口,擡頭問道:“朕待你不薄,你爲何要對朕下毒?爲何要殺死年貴妃?”
“啊——”顧眉生仰頭長嘯,聲音中帶着難以言狀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