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什麼時候逃出神印的?”夜粹王分明已經看透了戲天帝的計謀,但爲了給上司一個表現機會,他還是用略帶疑問的口氣問出了這句話,眼神裡的迷茫簡直恰到好處,就這短短几秒鐘他簡直比戲精還戲精,“而且……末將沒記錯的話,您向來是以女子面目示人的纔對,爲何如今卻變了個男兒身?”
“哈哈哈……看得出來,你對我有些誤會。不過也不怪你,夜粹王,你到底還是刑帝的老部下,對我這個外域君主知道的少一點,實在很正常。”賽巴斯溫和地笑笑,雍容大氣,活像個運籌帷幄的貴族老爺,哪裡有半點女子氣,“首先,這不是我,是我佈下的一個‘傀儡’。用簡單一點的話來說,從他出生的一瞬開始身上就有我的標記,是我操縱他來到世上的……所以,塞巴斯提安其實是一個純血獵魔人,在血統上和混沌勢力沒有半點關係,自然也沒有人會懷疑他。我在虎嘯山下面引導着他的命運,讓他一步一步走到這裡……最終,就在今天,我感應到你們到來之時,點亮了那枚埋在他靈魂內的標記。”
“他就覺醒了……又或者說,我覺醒了,我意識到自己是戲天帝的一部分。”
“這樣的手法,我稱之爲‘傀儡戲’。”
“……太精彩了!”夜粹王配合地表演出驚喜的神色,拍手說道,“若是您能夠在宇聯內部多埋下幾顆棋子,那麼,對方的所有戰略豈不是暴露無遺?不知不覺間,甚至整個宇聯都被我們滲透了。”
……
這一次,賽巴斯沒有回答,而是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這種蒙娜麗莎般的笑意實在可以有太多的解讀,而好死不死的,夜粹王也不是那種特別擅長揣摩人心的將軍,根本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末將……”
“不必緊張,夜粹王,我只是想起了一個人,你和他委實是有些像……”賽巴斯盯着他的眼睛,饒有興致地說道,“‘日冕族’的領袖,光誥王,認得嗎?他也問過我完全一樣的問題。日冕和夜靈,兩個世代結仇的種族,他們領袖的思考模式竟然如此相近,這倒是讓我覺得很有趣呢。”
他覺得有趣,可夜粹王覺得一點都不有趣。
日冕和夜靈可以說是水火不容的兩個種族,他們之間的戰爭久遠到無法記錄,而衝突更是從未有過半分衰減。巧得很,混沌勢力不必秩序側,有那麼多條條框框限制着你。加入宇聯的子文明之間很少會有武裝衝突,可混沌側就不同了……只要你在需要的時候能到就行,其他時間,你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就是滅了人家族也沒人來管你。或許這就是“絕對自由”帶來的效應吧……總之,即便是加入了混沌大帝麾下,兩族之間的矛盾仍舊存在着,不出意外的話也將長久存在下去。
要是因爲彼尋仇而被滅了,只能說明你實力不濟,這樣的弱者在混沌陣營是混不下去的。
他們彼此仇恨到什麼地步呢?
走在茫茫人海中,只需要一個夜靈和一個日冕對上眼了,最後極有可能會演變成不死不休的局面……就是這種地步。
“我恨不能生啖其肉、痛飲其血!”夜粹王雖仍半跪在地上,但那雙青藍色的眸子此刻卻迸射出淬毒的光芒,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光誥王的憎恨。
而面對屬下毒蛇般的目光,賽巴斯照舊是淡淡一笑,說道,“你可真有意思……夜靈生性多疑、善妒,計謀多端,可我在你身上卻完全沒看出這些特點。我倒是覺得你反而更像日冕族——擁有某種狂熱的信仰,熱愛戰鬥,享受武器割開敵人身體的一剎那。而且你的反跟蹤技巧實在太糟糕了,這一點也和普通夜靈有着極大差別……直到現在,你竟然都沒發現房間裡混進來兩隻老鼠。”
“老鼠?”夜粹王一驚,轉身望去……奈何他的“靈視值”低得慘不忍睹,即便用上了夜靈族的秘術,看到的依舊是空氣,不由地有些拉不下臉,“那個,戲天帝大人,不介意的話還望您進一步示下……”
也不用他說,賽巴斯默默地從隨身空間中抽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用力往地上一擲。只聽得“哐擦”一聲響,玻璃瓶自然摔得粉碎,裡頭的淡藍色粉末也是飄將出來。賽巴斯微微一笑,擡起右臂重重一揮,這些藍色的小粉末藉助風力很快就將這間偌大的辦公室吹了個遍。
大雄和艾米的身影立馬現形,兩人極爲尷尬地對視了一眼,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是一種叫做‘真視之眼’的偵測類魔術,在獵魔人作戰體系中,它是成本最高昂,而且準確率最高的。今天用它來對付宇聯自己人,也算是個黑色幽默吧。”賽巴斯緩緩地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掌,像是要撣落什麼髒東西一樣,“好……現在,我要去虎嘯山那邊了,就請你解決掉這兩個人吧。”
“這二位都不是尋常人物,夜粹王,可別陰溝裡翻了船。”
……
“啪”,一個響指,賽巴斯的身形化作一陣白色光點消散了。
————
“你這什麼狗屎裝備,還【盲點星】呢,這不是完全被看穿了嘛!”艾米有些慌亂地摘下胸口彆着的一個五角星徽章,一把塞到大雄手中,埋怨道,“這下可好,現在我們不得不和夜粹王交手了,早聽我的直接逃出去就完事兒,幹嘛還來這裡刺探情報……”
抱怨歸抱怨,這個姑娘還是義不容辭地拉了拉腿,擺好架勢,面對八米開外那頭青面獠牙的怪物也不帶虛一下的,“待會兒我拖住他,然後你就趕快跑,最好能瞬移到虎嘯山那裡去,找到繆頓,你呆在他身邊才最安全。”
“別開玩笑!”艾米一瞪眼,“這是夜粹王,就是他殺了哈雷路亞!”
“我是來自地球的野比大雄,就是我殺了瑪風卡。”雖說自己那一劍並未真正“殺死”瑪風卡,但爲了強撐場面,大雄也顧不上吹牛不吹牛的了,“相信我,也許我真的沒有你這麼厲害,可我也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這終究是在戰場上,沒有太多時間給男女主角糾纏不清。艾米的大腦高速運轉一番之後,還是對大雄點點頭,算是認同他繼續呆在這裡,只是低聲囑咐了一句,“你在我後面,我先打頭陣,幫你試試那傢伙的破綻!畢竟,能和傳說中的夜靈族之王交手,也是挺難得的一件事呢。”
……
“這小丫頭的脾氣倒是不錯。”夜粹王嘟囔了一句,修煉到他這種級別,壓低聲音已經毫無意義了,哪怕你用的是脣語人家照樣能聽出來。作爲敵人,他很喜歡艾米的直爽和潑辣,自詡武力高超的他當然也不會趁機偷襲,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兒,眼看着艾米“哼哈”一個爆氣,浮於半空,紅髮上飄,渾身上下都亮起一陣猩紅色的光芒。
二人心有靈犀一般,同時開始朝對方衝過去。艾米是將身體在半空中放直,採取超人一樣的“橫衝直撞”式飛行方法筆直地就過去了,紅色的光芒在這間不算小的辦公間內拉出一條赤色的軌跡。而夜粹王……他的衝鋒簡直可以用“狼行虎步”四個字來形容,彷彿一頭被紅色吸引了的蠻牛,不顧一切地亮出犄角,只爲將對手捅個對穿。
二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而真正令夜粹王感到驚訝的,莫過於這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沒有采取任何背後偷襲之類的戰術動作,就這麼直挺挺地朝自己撞過來了,像是決心要在“頭鐵”這一項中分出勝負。縱觀夜靈之王的所有戰鬥記憶,也很少有人能有這般不懼生死的勇氣。
正面衝撞……嗎?
“轟————!!”
誰都沒有讓誰,而直面交鋒的結果,竟然是夜靈之王狼狽地朝後暴退,粗壯的雙腿幾乎在圓臺上磨出兩道火花。退出去將近十來米,後背都快緊貼着圓臺邊緣的玻璃了,夜粹王方纔堪堪停下,不可思議地望着這兩段留在圓臺面上的“電車軌跡”,又擡臂看看自己的手掌,好像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爲何會在蠻力的比拼上輸給別人。
就在他驚疑未定之時,艾米卻沒有貽誤戰機,當即雙掌一推,轟出一道赤色的光波來!
一旁的大雄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吸納情報的機會,雖說他仗着上頭有人,糊里糊塗地加入了宇聯,甚至混到一個姑且能算是“高位”的位置,可說實在的,他對自己的實力究竟如何根本沒有合理的理解。當他親眼看到艾米竟然能在正面衝撞中壓倒夜粹王后,這個小夥子反而變得有些緊張……這麼強一號人物,要不是自己走了關係,絕對不可能會成爲“下屬”的吧?
看看這燒熔一切的架勢,雖然純輸出額未必有自己的原子吐息高,可是……若要論到凡間兵器,確實很少有能和艾米比肩的了。
“咚——!”
赤色能量波在夜粹王身上轟然炸開,宛如激流遇到岩石,濺射出無數細小的紅色光點!和大雄猜測的一樣,艾米的攻擊方式主要還是高熱能,這道光波里頭蘊含的能量簡直無可比擬,哪怕這會兒只是轟擊在夜粹王身上,他身後的那面玻璃也開始隱隱變紅,有被高溫溶解的趨勢。他高達五米的身體此刻被完全籠罩在一片紅光之中,伸出手,頗爲艱難地阻擋着艾米放出的能量波,以免自己真的被一擊吹到高塔外面去。
夜粹王右腕上戴着一串金色的護腕,此刻,因爲高熱,護腕從鎏金色逐漸轉變爲燒鐵一樣的紅,並冒出“嘶嘶”的熱氣。這串金護腕大概也是什麼了不得的神器,在這般高溫之下竟然都沒有融化。
可……大雄又注意到,夜粹王護腕之下的皮膚,更是毫髮無損。
“哼……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了,你是在長阪泉大破日冕族的那個小丫頭,實在太過癮了!”夜粹王近乎瘋狂地大笑起來,他仰頭望着艾米,青藍色的眸子裡綻放出暴戾的火種,“我可不是光誥王那樣的廢物!要是連你都贏不了,我又有何臉面繼續在刑帝手下任職?”
說着,他的手臂上忽地盤起一陣濃烈的黑暗。夜粹王大喝一聲,揮動右臂,竟是將這層實質的“黑暗”化作圓弧形的利刃斬了出去。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來了!那方利刃竟然正面劈開了無堅不摧的赤色能量波,一路向上,如疾風一般襲來!艾米向右邊的空間一閃,倉皇躲過這方襲來的大鍘刀,萬幸只是被切掉了幾根長頭髮。
下一瞬間,指揮塔的牆面被圓刃毫不留情地劈開大半,登時一片天崩地裂般的響動。
就在艾米稍稍分神的剎那,一隻粗壯的大手從下方閃電般地探過來,死死攥住了她的脖頸,硬生生將她從天上拽落,重重一下甩在地面!但見夜粹王那隻巨熊般的爪子壓住了艾米的大半個身子,在強烈的窒息感中,她依稀看見夜粹王右臂一頓、一提,“刺啦”一聲,從他右臂的附甲中探出一把漆黑色的長袖劍。夜靈族之王笑了,他深知戰場上的每個瞬間都很重要,真正的勝負,往往都是在十幾秒,亦或是幾秒鐘之內決出的。
漆黑色的長袖劍,閃爍着死神般的光芒。
毫不猶豫,袖劍落下,點喉!
一發微型光粒恰到好處地從二人中間那一點點空隙中穿過來,命中了夜粹王刺落的袖劍。理所當然的一聲脆響,袖劍就這樣被這一發精準無比的點射打斷了。
“……”
夜粹王愣在原地,呆呆地看了一眼自己斷掉的袖劍,終於將視線向前方投去——只見大雄以標準的半跪姿態持槍,手中握着一把從k——7小隊那裡搶來的微型光粒手銃炮,做瞄準姿勢。剛纔他一直都沒出手,夜粹王還以爲這就是個沒什麼戰鬥力的文職,也就沒放在心上,準備留到最後再處理。
“哼……小子。”他舔了舔嘴脣,冷笑道,“我以爲你會一直躲在女人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