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一轉眼又過去三十年。
經過初始的動亂,天災人禍,大小國家林立,爭鬥不休,百姓不得安生。直到後來,九州之內大小勢力相互兼併,小國不存,數十大國建立,互相之間達成某種默契,戰亂不再,崩潰的秩序漸漸開始恢復。
存於九州大地上的妖物,在一股強大力量打壓下,不敢肆意妄爲,逐漸退隱山林。戰亂止戈,妖潮隱退,如此一來,受益最多的就是那些苦難的人們,黎明曙光乍現,黑暗的日子終將要逝去……
秦州城。
昔日秦氏第一大城邑,在當年妖潮席捲之下,城牆崩潰,處處可見一片廢墟。經過幾十年休養,一座座建築物在廢墟上重建而起,八方勢力來聚,搶奪地盤,不時大打出手,城內治安十分混亂。
其原因,主要是秦州城無主,各方勢力都想在此立足,故而爭鬥不休。
但是有一點,不論是哪方勢力,只敢在秦州城爭鬥,再往內踏足半步,就屬於昔日秦氏皇城地域,任誰也不敢在這裡鬧事……只因爲,當年那位魔神般的存在,曾經在此立下不朽誓言。
就是這位的一句話,在當年妖禍爲患天下之時,從無一頭妖物,膽敢進入皇城地域禍害。
九州各大勢力,也謹守底線,就算在秦州城鬧得天翻地覆,也不敢波及皇城半分。因爲他們都知道,那位的存在,高高在上,無人能及,若是引來他的怒火。無論是多強大的勢力,頃刻間也能土崩瓦解,不復存在。
而秦氏皇城內,留守的秦氏族人得以繁衍生息。當年秦氏在此定都,關鍵是皇城之下。蘊藏了一條罕見巨型靈脈,連帶秦州城內,天地靈氣無比鬱結,堪稱修行寶地。
倖存的秦氏族人,在這祖先留下的寶地修行,事半功倍。短短几十年來,人才輩出,不乏天賦驚豔者,可謂恢復了幾分元氣。
但是,他們仍舊謹守一點,從不踏足皇城之外。與世隔絕。
這一日。
深夜,在皎潔月光映射下,一道淡淡人影從天而落,來到皇城大門前。他如木樁一般站在那裡,久久也不曾動一下,凝視着前方被陣法封閉的城門,寫滿滄桑的臉龐上。透着難以形容的複雜意味。
“唉——”
良久,方纔聽他一聲長嘆,飽含說不盡的酸楚,還有悲傷。其身形一晃,竟然如鬼魅般插入前方陣法禁制之內,靈光閃過,一個扭曲之間,他便消失不見,無影無蹤。
皇城內。
稀稀疏疏的建築物散落,透着些許火光。在偌大皇城地域內,顯得格外冷清孤寂。
“小月,今晚夜色不錯,推我去院中走走!”
一座閣樓內。
大門‘吱呀’被打開,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推着一輛輪椅走了出來。輪椅上,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其臉上溝壑縱橫,看上去十分蒼老,五官卻如雕刻般分明,仍殘留着幾分年輕時英俊不凡的風采。
來到院外,一陣晚風拂過,老人乾咳了幾聲,臉上翻過一抹異樣豔紅。
“家主,夜晚風大,您的身子骨差,容易受涼,咱們還是回去吧!”
推車的丫鬟小月,輕輕說了一句。
“不用!”
老人十分執拗,仰頭看了看天,那懸掛在蒼穹上的明月,在璀璨星空映射下,顯得格外皎潔。
“多美啊……”
發自肺腑一嘆,老人眼神癡迷,怔怔仰望着明月,神情恍惚間,他仿若見到明月之上浮現一道倩影,手持長劍,翩翩起舞,矯若遊龍,美不勝收。
一時間,老人癡了,心緒久久難以平復。
“家主。”
一個冷漠的男子聲音突兀響起。打破了四周靜謐,將老人從美好願景拉了回來。
虛空一陣激盪,一個年輕男子如鬼魅般出現在老人面前,欠身微微一禮。
“藍玉,你來啦。”
老人回過神來,看向面前這個男子,溝壑縱橫的老臉上透出淡淡笑意。當年秦氏覆滅,出於某種原因,皇城成爲秦氏族人僅剩的棲息之地,那些戰亂開始遁逃的手足兄弟們,返回之後,不思苦難,壯大家族,反而開始不擇手段爭權奪勢……迄今想起來,還是那麼可笑!
如果不是他,堅定站在自己身後,破敗的秦氏可能又要面對另一場災劫,四分五裂。而今,族人齊心,日益壯大,這一切都多虧面前的他。
對此,老人心裡充滿了感激。
“家主,護城法陣有異動跡象,我不放心,過來看看。”
五六十年過去了,藍玉一如往日,容顏不改,語氣冷漠。但是他那雙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眸,卻透出更加強大的信念,彷彿只要他決定的事,天地萬物皆不能阻擋。
“有‘他’的承諾,這九州地域誰還敢侵犯我秦氏最後的領地?”
老人說出此話,臉上流露出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有怨恨,有茫然,等等。
“如果來人……是他呢!”
藍玉說出此話,臉色陡然一變,轉頭看向不遠的某一處陰暗角落,眸中透出實質般目光,似要看透世間萬物。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
幽幽輕嘆聲,從那處陰暗角落傳出。一個人影如鬼魅般顯現,透過灑下的月光,可以清晰看見他那飽經滄桑的臉龐,還有滿頭披肩藍髮,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來。
“果然是你!”
藍玉眼瞳一縮,閃身來到老人面前,大手一招,一杆長槍出現,槍尖透着森冷寒光直指來人,散發出無比強大的戰意。
卻見來人好似渾然不覺,一步步逼近,直到距離他們六尺遠處。方纔停下腳步,其眼眸帶着說不出的複雜意味,凝視着輪椅上的老人,輕聲道:“真沒想到,你還活着。”
“人雖活着。心已死,只是留着這具殘軀,做些應該做的事!”
老人死死盯着來人,一字一句沉聲說道。
輕輕點頭,來人目光轉向藍玉,又道:“收起你的槍吧……我來。並無惡意。”
藍玉好似沒聽見,仍舊手握長槍,目光死死盯向來人,渾身散出無窮戰意。
“說吧,你的來意,是否嫌我秦氏族人還未死絕。今天要斬草除根?”老人像是恢復了心緒平靜,語氣淡淡的,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我要紫電。”來人沉默了一會兒,道明來意。
“紫電是小妹唯一的遺物!”
老人說出此話,眸中似有火焰跳躍,神情無比憤怒。
“你相信輪迴麼?”
來人仰頭看天,滿天星辰落入他的眼簾。仿若勾勒出一道美麗的倩影,深深印在心上,永世不能忘懷。
“我需要紫電,只有它,才能幫我找到珂兒……”他的話語聲漸漸低沉,壓抑在內心的悲傷酸楚,在這一刻淋漓盡致展現。
“當年是我錯了,被仇恨矇蔽雙眼,身入魔道,無法自拔。連累蒼生百姓遭厄,連珂兒也……今天我來,只想討取珂兒的本命道兵紫電,有了它,我才能施展天師道輪迴秘法。找到珂兒,補償她,彌補我的罪孽……”
“這世上真有輪迴?”
老人靜靜聽着,眸中憤怒火焰逐漸熄滅,轉而一臉茫然費解。
“我也不知道……但是,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霍玄都會去做。”
來人正是霍玄。遊歷多年之後,他來到了昔日秦氏皇城,想要完成心中一直未了的夙願。
而輪椅上的老人,正是昔日秦氏天之驕子,秦定陽。當年他被入魔的霍玄擒住,施以酷刑,毀了根基,一身修爲付諸流水,且還留下隱患,這麼多年來,憑藉秦氏留存的丹藥靈藥輔助,苟延殘喘,活到了今天,人已經油盡燈枯,沒有幾天壽元。
“好!我給你紫電。”
聽得霍玄來意,秦定陽竟然未加思索,點頭答應。隨後,在他吩咐下,那位名叫小月的丫鬟返身走進閣樓內,不多會之後,捧着一柄長劍走了出來。
在小月奉上紫電之後,霍玄手撫劍身,眸中抑制不住流露出激動神色。
“紫電已經給你,希望你能成功,找到小妹,帶她回返家族……”
秦定陽說出這番話,似是請求,之後,其臉色一黯,低聲道:“只可惜,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霍玄收起紫電,目光看向這位昔日秦氏天之驕子,如今病患纏身苟延殘喘的老人,心中五味雜陳,感慨萬千。
“你身上的傷是我造成的,還是由我來解決吧。”
右手一伸,一座小塔出現在霍玄掌心,懸浮轉動,塔身放射出繽紛多彩的靈光。隨後,一縷縷碧綠氣流直透而出,徑直飄向秦定陽。
一直守在秦定陽身前的藍玉,此刻明白霍玄心意,立刻閃開,任由一縷縷碧綠氣流鑽入秦定陽體內。
秦定陽只感覺一股暖流不停涌入自己體內,遊走不息,很快體內原本殘存的痼疾傷患,一掃而空,隨之而來渾身舒爽,飄飄欲仙。
幾息後,他臉上皺紋開始淡去,皮膚也恢復光澤,煥然一新,充滿了生氣。
在掌中小塔最後透出一縷金色霧氣,鑽入秦定陽體內之後,霍玄收起小塔,笑着對他說出一句:“你的傷患已經不存,只需靜養數月,修爲就能恢復往日巔峰……以你的天資,日後不難突破,進階通玄。”
話到此處,他身形一晃,人立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