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麓關。
滾滾黃沙，翻來覆去。
陳牧行走在百丈城關的前方，瞭望那一望無垠的黃沙，心中又回憶起曾經經歷潮災時，在湍流之上，一望無際似海的景象。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心神漸漸收斂，並喚出系統界面看了一眼。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經驗：10007點】
【可推演次數：0次】
“知行合一，的確增長很快。”
他看着系統界面上的變化微微點頭。
距離雲麓關最大的沙災至今已過去了二十餘天，而從沙災開始之日算起，到現在則是一月有餘，隨着凜冬落至，沙災已是漸漸消退，現在屹立於城關之上往沙漠中看去，已經見不到太多的風沙起伏，只偶爾有一小片的風沙捲起，但也不見妖物活動的痕跡。
早在抵達雲麓關，透過玄元戊土陣，參悟陣勢和地脈的半個月裡，他就已經累積了三千多的經驗值，而云麓關之前那一場大戰前後，沙災和城關之碰撞，彷彿天與地的交匯，對陳牧來說更是讓他感悟極多，幾乎時時刻刻都有經驗點在增加。
大戰之後一連過去數日，他纔將得到的感悟悉數消化，而獲取的經驗值也是激增到了八千多，之後又一連二十餘天至今，赫然已湊足了一萬點，一次推演之數！
算起來。
從他出發到來到這雲麓關，也纔不過一個半月功夫。
倘若是留在宗門裡參悟意境圖，要想湊齊這一萬點的經驗，至少也要四到五個月。
“沙漠、水澤、高山、地穴、冰川……也許當我走遍山河，閱盡乾坤之時，也就是我的乾坤意境真正圓滿，邁入第三步的時候了。”
陳牧心中喃喃一聲。
繼而沒有太多遲疑，他轉身返回城關，回到一處自己單獨的小室，繼而將這一萬點經驗兌換爲一次推演機會，並將之消耗推演。
對他來說只要有提升實力的機會，就無需拖延遲滯，畢竟如今的他雖然和其他年輕一代已難有可比性，但在風雲榜和宗師之路上，依然還是初窺門徑。
像風雲榜。
最低也是要像晏景青那樣，兼掌巽風領域以及坎水領域，才能踏入，若只掌握其中之一，那隻能說是有了風雲榜水準，還不足以真正名列其上。
隨着排名的升高，還有掌握三種意境領域融合的，乃至枯榮、太陰太陽之類的意境，實力依然是一個向上的跨度，彼此之間亦有差距。
如今他，實力大概也就在風雲榜的末遊，但若是能將乾坤意境再提升一些，就有望達到風雲榜的中游，而一旦他邁入六腑境，那麼很快就能抵達風雲榜的上游乃至頂點！
沒過多久。
陳牧再次睜開眼睛。
環繞周身的乾坤氣息悄然收斂於無痕，但比起之前明顯更深邃了一層。
他修煉的終究是完整的乾坤意境，哪怕只是一次推演，只是往上一個小臺階，對於實力的變化，也比尋常單一的某種意境從初步邁入第二步提升到第二步的盡頭還要大！
“幹天意境又上了一個臺階，修煉天地輪印第五層的效率應該也會提升不少……不過對如今的我來說，應當是淬體法邁過六腑境，是這一段修行中提升最大的跨度了。”
陳牧感知着自己的變化微微點頭後，又細細窺視起體內五臟。
對於何無憂這種艱難邁入五臟境的人來說，基本上是畢生無望踏入六腑，除非能利用極多的珍貴靈物來提升五臟境的淬鍊，淬鍊到六七次以上，方纔有些許機會。
但利用靈物淬鍊五臟，越往後越難，並非所有人都能像陳牧這樣，有着能夠近乎無損耗百分百消化吸收的能力。
很多人由於早前的根基不足，氣血不夠強盛使得五臟本神的根基不夠強，在五臟境淬鍊到一定程度之後，別說是正常的內息吐納，即使消耗珍貴靈物，也無法進一步淬鍊了。
至於各大宗門的真傳……
如孟丹雲這樣，邁入六腑境則都沒有壓力。
因爲他們基本上都是輕易能將五臟淬鍊到八次乃至九次，達到這個程度的淬鍊，元罡本質已是極強，喚醒六腑之中的‘本神’可謂是輕輕鬆鬆。
陳牧自然也是一樣，如今的陳牧，五臟境的淬鍊已達到了第十次！
倘若他想邁入六腑境，幾乎就是一次閉關的事情，最多耗費月餘功夫，就能邁入六腑境甚至完成元罡的初步‘蓄藏’，使得自身的元罡真勁提升一倍。
如今他乾坤意境也練到第二步，可謂功行圓滿，哪怕他還不到二十九歲，也並不需要像孟丹雲那樣，在五臟境繼續積累兩三年再嘗試踏入，因爲該積累的早已積累完了。
但。
讓陳牧遲遲沒有開始六腑境修行的，卻是另一個原因。
那就是在系統面板上，第十次的五臟淬鍊，依然沒有被系統定爲極限！
“磨皮練肉、易筋鍛骨皆有極限，那麼五臟境毫無疑問，也應當有一個極限，只不過以前幾乎沒什麼人能觸及到那個極限，故而纔有上限僅止於九次十次的說法。”
陳牧感知着自己的五臟內息，眼眸中泛起少許微光。
早在數天之前，他的五臟就已經完成了第十次的自然淬鍊，這也是以磨皮練肉、易筋鍛骨四個極限根基邁入五臟境後，自然而然就能達到的高度，都不需要去刻意費力。
當第十次的淬鍊完成後，他這幾天都能很清晰的感知到，無論五臟內息再怎麼吞吐天地元炁，都無法再使得五臟有更進一步的淬鍊和變化了。
就彷彿是鍛造兵器，生鐵已經鍛造成了百鍊精鋼，這就已經是其極限，接下來再怎麼熬練澆築，再怎麼捶打，也無法再改變其本質。
然而。
通過自然吞吐天地之力雖已達到極限，甚至陳牧估摸着就算是吞服‘土元珠’這種天地靈物，都很難再進一步淬鍊五臟……可系統面板卻告訴他，這裡並不是極限。
因爲他嘗試以系統面板去提升，仍然是可以的，只不過‘經驗值’不足。
“前十次的淬鍊，我都有用系統面板測試過，是逐步的增加，從100點經驗到第十次的1000點經驗，但這第十一次，要求是2000點，翻倍的提升。”
陳牧回憶起之前自己的常識。
不知道系統面板對五臟境定義的極限，還能再淬鍊幾次。
一次，兩次？
以他的判斷來說，五臟境的淬鍊也必然有一個上限，就像是提取黃金的純度，從十分之九，到百分之九十九，再到千分之九百九十九……越接近極限就越難，但總有盡頭。
尋常人哪怕是像他一樣，前四個境界都練到極限，在五臟境也幾乎不可能觸及極限了，因爲到第十次之後，淬鍊難度是不可想象之大，連繫統面板都需要2000點經驗值才能進行第十一次淬鍊，那麼其他人呢？
要知道系統面板是百分之百無損耗的淬鍊。
其他人到了第十次之後，恐怕吞服一百份的‘土元珠’，最後實際能產生效果的，都不足其百分之一，在這種情況下，對常人來說，得把天地靈物當飯吃，纔有可能完成第十一次的淬鍊，哪怕是七玄宗這樣的大宗門，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
這已經是凡人武者所不可能做到的了，或者說通過尋常方法，不可能辦到了，這是天地元炁的濃度所限制，非人力所能逾越。
但，
他可以。
雖然他是人，但系統面板不是。
對他來說兩千點經驗，無非也就是四到五顆‘土元珠’而已，對如今的他來說，即使需求量再翻一倍，他也一樣能弄得到，支撐得起消耗。
而以陳牧看來，他距離五臟境真正的極限，恐怕最多也就兩次或三次。
需求的資源即使步步翻倍，也在他所能承受的範圍內。
“若是我能將五臟境也修煉到極限，那麼邁入六腑境之後，也自然能抵達一個過去從未有人到過的高度。”陳牧喃喃自語。
五臟六腑。
這兩個境界極其相近，彼此之間的聯繫，甚至比磨皮練肉、易筋鍛骨都要更大。
五臟境的根基，直接決定了六腑境的元罡上限！
六腑境。
腑者，府也，歸藏也。
武者初步踏入六腑境，喚醒六腑中的‘神明’，並初步淬鍊六腑之後，利用六腑來蓄藏元罡真勁，可以使得自身的元罡，相對於五臟境之時輕鬆提升一倍！
像孟丹雲這樣，大概以‘三份’元罡之力邁入六腑境，那麼現在她的元罡之力就是‘六份’左右，等她將六腑境提升到圓滿極限，差不多就是‘九份’。這也就是她的上限。
而若是以更好的根基邁入五臟境，淬鍊到九次乃至十次，具備‘四份’元罡之力，那麼踏入六腑境時，初步就是直接達到‘八份’，圓滿之後就是‘十二份’。
如今的陳牧要更多一些，大概是‘四份半’左右，若他此時邁入六腑境，磨鍊一個月將六腑初步練成，元罡之力將直接達到‘九份’。
將六腑淬鍊到圓滿極限，那就是十三份到十四份之間。
磨皮、練肉、易筋、鍛骨、元髒……每一步都是一個臺階，一個積累的過程，一步落後就步步落後，隨着境界不斷提升，後續的影響會越來越大。
這也是爲什麼，六腑境上下限差距會大到那種地步，最弱甚至打不過五臟境的真傳天驕，最強幾乎都能勝過一些弱一點的洗髓宗師的根本原因。
而陳牧。
或許是武道誕生至今，唯一一個能看到五臟乃至六腑境上限的人。
“正好再過兩日，沙災徹底消退，地脈將會薄弱，可以在沙漠外圍探尋一番，能湊齊第十一次淬鍊的靈物最好，湊不足的話，就回靈玄峰支取一些補上……”
陳牧心中思忖。
七玄峰各峰相對獨立，各有各的資源積累，平時主宗也會分發一些，作爲靈玄峰這一代真傳，他自然也有支取和調用其中一部分的資格，這是屬於真傳弟子的好處。
似土元珠這種靈物，雖說很稀少，何家那麼龐大的家族，最後就搜出來這麼一顆……當然也可能是有一些都被何家消耗掉了，只剩了那麼一顆，但也可以說明這種靈物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積累一堆的，哪怕在七玄宗也一樣不多。
畢竟。
有些勉強能淬鍊四五次五臟的弟子，若是得到幾顆土元珠，就有希望再往上淬鍊一兩次，並踏入六腑境，由執事而成爲護法。
每一個宗門護法，哪怕再弱，也是一大宗門的中堅力量。
所以類似土元珠這種靈物，在各大宗門也屬於戰略資源……像孟丹雲之前還提醒過陳牧，讓他沒必要用這些去加快五臟境的淬鍊，就是因爲這些東西對於憑自己就能淬鍊八次九次的真傳來說，用掉僅僅只是加速淬鍊的過程，實際意義太小，過於浪費，遠不如上交給宗門，然後再從宗門裡換取其他更需要的東西。
也正因如此，陳牧在成爲靈玄峰真傳之後，也就一直沒有消耗自己的資源份額去靈玄峰支取這類的靈物來加速五臟淬鍊，目前他的份額還都累積在那裡。
算一算的話。
大概能支取七到八顆‘土元珠’這類靈物的樣子。
倘若他這趟沙漠之行能再獲取一些的話，那麼也許就能湊足第十一次乃至第十二次的淬鍊需求，而以他對五臟境的判斷，或許十二次就是極限。
“呼……”
陳牧緩緩吐了口氣，將思緒整理過後，便即收斂起來，再次從自己的小室中走出，回到了雲麓城關之上，繼續沿着城關漫步，感悟風沙天地。
就這樣一晃又過去了差不多三日。
終於在遠方的沙漠中，已經幾乎看不見捲起的風沙之時，有傳訊官找上了陳牧。
“陳真傳，鎮守使大人請您過去。”
傳訊官躍出城關，躍下雲麓壁，往沙漠中走了一段，衝着正站在一片黃沙之間，瞭望遠處沙漠的陳牧恭敬行了一禮，並向着陳牧說道。
“好。”
陳牧微微頷首，繼而轉過身，往城關返回，很快來到了總關鎮守府內。
當他來到時，就見鎮守府裡包括夏侯焱在內，楚景涑、孟丹雲以及趙鎮川俱在。
“陳師弟來了。”
夏侯焱看到陳牧過來，笑着迎上來道：“來來來，陳師弟，此次沙災，陳師弟居功至偉，且嚐嚐這雲麓關的大漠酒。”
說着便將一支牛角杯遞給陳牧，杯子裡是乳白色的粘稠液體，但散發着少許酒香。
陳牧剛一接過牛角杯。
就見夏侯焱忽的退後了兩步，也端起一杯酒，看向陳牧正色道：“我替雲麓關，鎮守邊關的諸多將士，敬陳師弟！”
陳牧看了看杯中奶酒，短暫默然後，道：“只是做了些許份內之事罷了，夏侯師兄和諸多將士在這貧苦之地駐守，十年如一日，才當受此敬。”
以夏侯焱的實力，若是去其他郡府乃至呆在州府，足可日夜享樂，但卻在這雲麓邊關鎮守了數十年，從靈玄峰的護法，到鎮守使，大半的歲月都留在了這裡。
更有甚者。
那些死於沙災，死於抵抗妖物的士卒，校尉……更是永遠留在了城關之上。
這些犧牲的將校士卒當敬，鎮守數十年邊關的夏侯焱當敬，建立起宏偉雲麓關的那位大宣武帝該敬，那至今仍然護持着雲麓關的厚澤地脈該敬。
而他並不算什麼。
只是湊巧來到這裡，來到雲麓關，應付了一次有些兇險的沙災，僅此而已。
府堂內短暫安靜了一會兒，趙鎮川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夏侯師兄的確當敬。”
“所有抵擋此次沙災的士卒、師兄弟，都當敬。”
“不錯，喝酒，喝酒！”
夏侯焱哈哈大笑，當先舉杯飲下。
陳牧與楚景涑、趙鎮川等人也都各自舉杯，就連孟丹雲也是微抿了一口，似乎是覺得那乳白色的酒水很是可口，於是又吞了兩口，最後將其飲盡。
酒意上涌後，兩頰泛起一絲絲淺紅，但很快就在內息運轉下平復無形。
酒宴並未持續很久。
衆人都是飲過三巡後，夏侯焱便主動說道：“沙災了結，沙漠之中地脈鬆動，是適合探索的機會，有些執事、內門弟子已去了沙漠外圍，我等也差不多可以行動了。”
楚景涑語氣平和的道：“天地之間禍福相依，災禍已去，自是尋機遇之時。”
孟丹雲也說道：“嗯，我初步踏入六腑境，的確也需要一些資源。”
“我倒也想去，可惜另有要事，不能去沙漠中尋覓機遇，只能暫且別過了。”
趙鎮川這時卻搖了搖頭。
衆人皆略微一怔。
“趙師弟這麼急迫，不知是什麼事，是否需要我等援手？”
楚景涑看着趙鎮川問了一句。
趙鎮川這時卻哈哈大笑，道：“楚師兄你可幫不上忙……嗯，是內子產期將近，算算日子就是這半個月，我處理了沙災就立刻趕回去，剛好是趕得上。”
一聽這話楚景涑頓時也笑了，道：“原來如此，那就先恭喜師弟了。”
夏侯焱和孟丹雲也都笑着向趙鎮川恭賀，同時孟丹雲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忽的往陳牧這邊瞧了一眼，露出一個奇怪的眼神。
陳牧也正向趙鎮川拱手道賀，注意到孟丹雲的眼神，沒好氣的掃了她一眼，且不說武者生育本來就難一些，他當時也沒有想要留後的打算，許紅玉未來是能突破五臟境的，若是爲他生育，就要耽擱一年的進境，他自是希望許紅玉先以武道爲主。
哪怕是現在。
他也依然沒有迫切想要留後的念頭，畢竟他還沒到需要後人來繼承他武道意志的時候，更不用說他的後人也不可能有他的天賦和悟性，這種事再過兩年也不遲。